第42章 太招搖啦

今日蕭湛登門時,梁時還在寝房內沒有露面。

管家只得先将人請去了堂屋,蕭王爺這一年三翻四次登門梁府已經讓人很是捉摸不透,而梁時在寝房遲遲沒有出來,也讓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要知道,梁時很少墨跡的。

此時,秋日的晨光熹微,梁時打開門扇那一瞬,如風與如影險些沒有認出來。

他們家大人年輕時候堪稱是京城第一俊美男兒,只不過這些年太過陰郁了,讓人不敢直視罷了。

梁時自從苗疆回來之後就續了胡須,今晨卻刮的幹幹淨淨,面容輪廓如刀削般俊挺。

他身上的衣袍也換成了石青色團花紋暗紋的直裰,白玉冠束發,看上去年輕了十歲。加之他的相貌本就偏向魏晉風流男兒,這番一捯饬,整個人宛若腳踏七彩祥雲,從晨光熹微中淺步而來。

梁時此前就喜歡用龍涎香,這種香十分金貴,只有達官貴人才能用得起。

如風和如影已經有兩載沒有聞到龍涎香的氣味了,今日大人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的時候,成了衆人口中那位既愛權勢,又格外在意相貌的梁閣老。

說實在的,放眼整個天.朝,當真尋不出一個能與他們家大人相互媲美的大臣了。

雖說蕭湛也是男兒中的翹楚,但到底煞氣太深,比不上梁時的風清朗月。

如風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也不知該作何感想,稍微反應了一下之後,心道:大人總算是想開了,若是夫人從此做了大人的解語花,這也沒甚不好的。

如影繃着臉,耳垂微熱,抱拳俯首道:“大人,蕭王爺來了,現下已在堂屋,蕭王爺還……”這話實在說不出口,這些年想給大人贈送美人的官員比比皆是。大人也有幾次還想将美人轉手贈送給他!

按理說國公爺出事,大人應當心情欠佳,但他卻十分溫和道:“說下去。”

如影身子一僵,聲音降低了幾個調兒,“回大人,蕭王爺給您送了兩位金陵秦淮河邊上名伶。”

如影以為梁時會愠怒,因為據如影這些年所知,他家大人是不好女.色的。

梁時從屋檐走了下來,步履帶風,随着他走過,一陣龍涎香蕩蕩悠悠撲鼻而來。

走出幾步開外,梁時的聲音才傳了過來,“嗯,知道了,既然是王爺相贈,我如何能不收下?夫人喜歡聽曲兒,把人交給回事處好生調.教,過陣子讓這二人給夫人唱曲兒解悶。”

如風和如影偷偷面面相觑了一眼,一夜之間,大人對夫人的疼寵程度完全超乎了他們的預料。

這廂,梁時去了堂屋,蕭湛見到他那一刻,微微有些錯愕,但很快就恢複了常色。有些事好像已經不需要查探下去了。

梁時只會因一人喜,因一人怒,因一人悲,因一人而改變。

蕭湛也從不信鬼神之說,但像他這樣的人什麽事沒有經歷過?如論怎樣天方夜譚之事,他都可以接受,只是……憑什麽是梁時遇到了她!憑什麽總是梁時能輕而易舉的接近她!

是她麽?幾次短暫的接觸他也應該發現了端倪!可……真的是她麽?蕭湛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

見梁時風光霁月的坐在他對面,蕭湛面不改色,但虎眸之中明顯溢出一抹冷意,“梁大人今日是要外出?”

梁時端起杯盞,輕品了一口晨露泡制的清茶,唇角微微一揚,蕩出一抹風流不羁的笑意,“王爺何出此言?下官因何一定要外出?”

蕭湛:“……”看得出來,梁時心情大好,他也懷疑了顏如玉的身份了吧?

要論起心機城府,蕭湛與梁時不分伯仲,但總體來說,二人肩負的使命不同,以至于所站的立場也不同。

非敵,亦非友,就看時局如何。

這個時辰應該用早飯了,秋華居已經着人過來相請。

但梁時沒有要挽留蕭湛一同用飯的意思,換言之,蕭湛今日來的太早了,誰會大清早就登門拜訪?

蕭湛道:“雲翼和雲奇還未去吳家族學吧,本王要見見他二人。”

梁時知道蕭湛的目的,他肯定不僅僅是為了梁雲翼和梁雲奇兄弟兩個而來。

梁時沒有答應,“犬子頑劣,怕是會在王爺跟前出醜,下官以為王爺還是不要見了。”

蕭湛此前已經與梁時直言了,但是梁時根本沒有給他機會,蕭湛又道:“如果本王執意要将他二人接走呢?”

梁時不甘示弱,當初保住這兩個孩子,他已經是拿着整個梁家的性命在賭,“王爺有沒有想過,我梁時的兒子若是突然與王爺有了任何牽扯,外人會怎麽想?王爺是想害死他們兄弟兩個?”

這話尋不出錯誤出來。

的确如此,但凡梁雲翼與梁雲奇的身份暴露,定有人會拿出太.祖.皇.帝的遺诏出來說事。

況且,炎帝若是知曉,他又會怎麽做?

沒有一個帝王會允許威脅他皇權的人存在。

蕭湛腮幫子微動,他本來想提及楚翹,但不知怎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蕭湛離開之前,道了一句,“本王要收他二人為學生,這件事還望梁大人行個方便。另外,無論梁大人答應與否,本王都會執意而行。”

梁時沒有給出回複,對如風道:“送客!”

蕭湛看着如今煥然一新的梁時,他握了握拳,暫且離開了。

此刻,梁時的臉色微赧,如影站在他身後道了一句,“大人,王爺他似乎已經篤定了兩位少爺的身份,咱們是不是應當将兩位少爺早早送走?”

梁時護着的人,蕭湛在某種程度上也想護着。

這一點毋庸置疑。

梁時單手一揮,英俊無瑕的臉氤氲在騰起的茶水之中,片刻之後他道:“能送去哪裏?不可小看蕭湛此人,他想找的人,他一定會找到。”

如影默了默,又道:“大人,老太太那邊請您過去用飯,夫人已經去了,還有一事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梁時一個冷冽的眼神掃視了過來,“你這麽關切花姑娘,不若我将她許配給你。”

如影雙腿一軟,大人怎會知道他要說什麽?!又來了!大人不想要的女人,總想着塞給他!

如影抱拳道:“大人,屬下再也不敢妄言!”

梁時越過如影,大步往秋華居而去,如影看着他家大人遠去的背影,總覺得大人今日很不尋常啊。

飯桌上已經坐齊了人,但梁時沒有落座之前,旁人暫時不敢動筷。

梁老太太今個兒神情安逸,算不得糊塗,但也不精明,衆人都到齊了之後,方才開飯。

梁時的視線落在了楚翹身上,她昨日受刺激過度,加之昏睡良久,此刻面容清冷,雙眸泛着淡淡的瑩潤,唇色依舊是桃花粉,有種清秋桂子的清媚,叫人很難再移開視線。她樣子頹唐,反倒更添可憐之色。

梁時此前沒有與楚翹坐在一塊過,他為了不讓她起疑,依舊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與她之間隔着一位梁老太太。

梁時的出現讓堂屋內所有人都是神色一滞,沉浸在憋屈之中的花木暖亦然,她一直都知道梁時相貌堂堂,但今日一見他,女兒家的芳心再次不受控制的翻湧了起來,此時此刻,哪怕只是給梁時做妾,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衆人偷瞄了梁時,都不約而同的腹诽了起來。

梁溫:梁時怎麽突然把自己捯饬這麽年輕?

梁雲翼:父親此前瞧着的确太過成熟,與母親不相配,眼下一看倒也還好。

梁雲奇:我又想作畫了……

楚翹一心挂念着隔壁楚家,她很想知道父親究竟有沒有事,但眼下更是不敢表露的太過明顯,萬一讓梁時瞧出端倪,她可就是無所适從了。

楚翹感覺到了梁時的視線,她悄悄瞄了一眼,果然就發現梁時在偷看她,雖然只是用了眼角的餘光,但是楚翹也能篤定他真的是在偷看她。

難道他已經懷疑自己了?所以這才監視着她?一定就是這樣的!

楚翹當即收回了視線,沒有因為梁時的外貌變化而表現出任何的驚訝。她一點都不想讓梁時察覺到她的異樣。

這廂,梁時心頭狂喜,方才小婦人雖是眼神古怪的瞥了他一眼,但這種兩兩相望的滋味,當真叫人沉迷。

梁溫看着楚翹和梁時“四目斜睨”,她笑道:“今個兒的油炸蝦仁果子還不錯,如玉啊,你這幾日辛苦了,多吃些哈。”

楚翹耿直道:“多謝長姐,我不辛苦的。”

梁溫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個弟媳應該已經不是黃花大閨女了,怎的還這般純真?看來梁時沒有教好她啊!也難怪了,當初如玉嫁到梁家之後,也沒個婆子教.導她房.事,且罷,只要他們夫妻兩個能和和睦睦就成了,她遲早有一日會明白的。

花木暖情緒一直不太好,她是梁府的貴客,否則梁家不可能每日都請她到堂屋來用飯,即便是妾室也沒有這個資格的。

她總以為在梁時心目中,她終歸是不太一樣的。

再看梁夫人,雖說容貌在她之上,可這樣一個宛若沒有開.苞的小姑娘,她如何能擔得起梁家主母的擔子?聽說夫人前幾日還因為吃撐了,讓大夫給她開了消食方子呢!

花木暖心急如焚,奈何還無計可施,夫人果真是一個心機高手,竟然能在這麽短暫的數日之內就贏得了梁時的心了?!

花木暖極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她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她一定會成為梁時最貼心的紅顏知己。

這廂,梁時自然看出來楚翹正當憂心忡忡,他也知道她在挂心何事。

為了讓楚翹安心,但又不至于懷疑她自己暴露了,梁時只得想了一個迂回策略,道:“長姐,你今日去一趟隔壁楚家,親自給楚夫人送些柿子過去。楚二昨夜啓程去了宣府,楚大奶奶又是有孕在身,你若得空,多陪陪楚夫人。”

梁楚兩家的交情一直都很好。

梁溫沒有察覺到梁時話裏的異樣,她認為此事再正常不過,遂道:“也好,我一會就同母親一道過去,母親今晨還吵着要去隔壁摘石榴。”

楚翹喜歡吃石榴,所以楚家種了大片的石榴林,每至深秋,紅彤彤的石榴垂滿枝頭,遠遠看去,像是一只只精致的小紅燈籠,煞是好看。

這時,楚翹留了一個心眼,二哥去了宣府?他是不是去尋父親了?怎麽朝廷也沒個消息傳出來?

諸多事情,她都想不通。

上輩子也時常遇到諸如此類的事,後來她發現,很多事都不是她表面看到的那麽簡單,那些朝中政客所言所行都是千轉百回,她所看到的,所聽到的,很可能都不是真的。

楚翹急切的想打探消息,她咳了一聲,道:“我……若不也陪着母親去摘石榴,那個……楚二公子去宣府是為何事?”

反正兩家關系好,随意提及一下楚遠,應該無傷大雅。

梁時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唇角一抹笑意輕輕蕩過,這個小婦人,扯謊都不會,他怎就到了現在才發現她身上的秘密?

不過,或許正是因為她的真性情,他才久久無法放下她。

梁時極力配合,連眼神中的火熱都強行壓制住了,正色道:“嗯,這件事恐與鎮國公有關,你無須知道的太清楚,總之我與你說過的話,你都要記住,聽懂了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會去我書房,我再細細說與你聽。”

衆人:“……”有什麽秘密是他們不能知道的?大人和夫人非要去書房悄悄說?

花木暖擡起頭來,漂亮的眸子已然微潤,她知道再這樣坐以待斃下去,她只能看着心上人與旁的女子鳳凰于飛。

花木暖終于開口了,她是苗疆女子,相貌绮麗,眉目之間還有一絲中原姑娘沒有的風情,說話時的嗓音細柔綿長,是個地地道道的淑女,“大人,現在老太太的病是由周公老先生親自看診,我瞧着老太太倒是精神了不少。”

說話時,一副女兒家受盡委屈的模樣展現的淋淋盡致。而且仿佛無時不刻都在關切着梁老太太。

花木暖心裏很清楚,像梁時這樣的人不會輕易對旁人付出情義,但梁老太太是他的母親,若是哄好了梁老太太,梁時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

梁時應了一聲,微垂眸時,又瞥了一眼楚翹,沒有在她臉上看出任何“善妒”的痕跡。

她果然此前都是假裝,她就那麽不想待在他身邊?一開始就想法設法的和離?

一想到此事,梁時胸口便是一陣酸脹難耐,還有一絲氣憤,他這些年如何對待她的,難道她都不知道?!

從三歲起,他就事事讓着她,兩家世代交好,七歲之前時常在一塊玩耍。

小女娃實在是調皮,打碎了梁老太太價值連城的如意碧玺,也是他站出來頂鍋。

後來稍微長大了些,她又開始找了機會往集市跑,哪次闖了禍不都是自己和楚二一道給她擺平的?

還有十歲那年,楚家女眷進山掃墓被山賊所擄,當初梁時也在場,他為了護着她,被賊人斷了一指。

他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豈會不知疼?可看着吓傻的小姑娘,他還笑着安慰她,“不怕,我會救你回去。”

即便在那個時候,他已經在她面前許諾了。

她是有多傻,竟遲遲看不出來他的一片心意?

難道非要逼着他在她面前直白明了的表露,她才能明白?

梁時深吸了口氣,喝了一碗清粥之後,便不再用飯,他體內火氣旺盛,已經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而罪魁禍首還在漫不經心的吃着一小碟子鹌鹑蛋。她上輩子就不太會用筷子,夾了幾次剝了殼的鹌鹑蛋,但就是夾不住。

梁時:“……”

梁時耐着性子等了片刻,他從來不會無故逗留,只好吩咐丫鬟又給他盛了一碗小米粥。

為了配合楚翹的速度,梁時今晨拿出了巨大的耐心在用飯。

一屋子的人都瞧出了苗頭,再這樣下去,梁府遲早要有老四出生了。

梁雲翼與梁雲奇還沒見過這樣的父親,兄弟兩人很有默契的笑了笑,快速用完早飯,就離席了,梁雲翼道:“祖母,父親母親,還有姑母,你們慢用,我與二弟先去書院了。”

兄弟兩人一離開,梁溫很快也帶着梁雲玥走了。梁老太太今個兒也甚是安靜,吃了一盅燕窩,就讓嬷嬷扶着去了隔壁的楚家。

花木暖見勢,不知該留?還是該走?按着她的本意,她肯定不願意讓梁時與楚翹獨處,可他二人都已經同房了!獨處又算得了什麽呢。

花木暖僵在了桌案邊。

這個時候,梁時自然不喜歡任何人打擾了他與楚翹的獨處,遂冷聲道:“我與夫人有話要說,你先回去。”

夫人……他現在已經口口聲聲的喊她夫人了麽?

花木暖鼻頭一酸,當着梁時的面,毫不避諱的紅兒了眼眶,但她還是聽從了梁時的話,優雅的起身,又保持着婷婷袅袅的姿态離開。

這廂,屋內很快只剩下幾個侍立的小丫鬟,另外還有梁時與楚翹兩人。

見楚翹還在與描金小碟裏的鹌鹑蛋做抗争,梁時遞了一只瓷勺過去,“你傻麽?不會用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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