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纏綿意 風波起
過了幾日, 沈珍珠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給沐雲檀買的簪子還沒送給她呢。
光送一根簪子有些單薄,沈珍珠從鋪子裏找了幾個小小的銅鈴铛, 又找了一些絲線,然後想辦法淘換了幾張彩紙。
這些不夠,她還托郭懷旭用鋪子裏剩餘的材料打了十幾個裝飾品, 有小花兒、還有小仙桃等,中間都有個洞, 邊緣打磨的十分光滑, 絲線可以穿進去。
有了這些東西, 沈珍珠開始了自己的編織大業。
每天在鋪子裏偶爾有點清閑時間, 沈珍珠就用絲線編手鏈, 中間夾雜着一些小裝飾品。彩色的絲線配着古樸的裝飾品,看起來別具一格。
編完了兩條手鏈,沈珍珠開始編風鈴。怕這裏人忌諱,沈珍珠還特意找兩個夥計問, 家裏到底能不能挂鈴铛, 小李說也有富貴人家的簾子上面會挂個鈴铛, 倒沒人說個甚, 只要別牽扯到一些巫蠱就行。
沈珍珠的風鈴編制了将近十天, 很多工序她都忘了, 拆了編、編了拆, 彩紙都浪費了許多。
等風鈴編好了之後, 連沐氏都覺得這東西真是好看。彩紙做的花兒、圓球、壽桃、星星, 一串一串挂在花環下,最下面挂一個銅鈴铛,最中間吊了一朵牡丹花。
做好了這兩樣工藝品, 沈珍珠又從自家鋪子裏拿了幾條素色的帕子,連着那根銀簪子一起,她用一個木匣子裝好,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準備去送給沐雲檀。
因着去沐家的方向與鐵匠鋪的方向相反,沈珍珠只遙遙地對着郭懷旭點點頭,還指了指手裏的匣子。
她要給沐雲檀送東西,郭懷旭是知道的。為了打那些小東西,郭懷旭挖空心思,手都被劃破了好幾次。
打過了招呼,沈珍珠抱着小匣子沿着宅子旁邊的一條巷子往裏走。沐家因為開學堂,為了安靜,并不沿街。
走了沒多遠,就到了沐家。倒座房裏的學堂裏傳來一陣陣讀書聲,沈珍珠怕吵到學子們,悄悄晃了晃門環。
薛氏耳朵尖,趕着來開門。
“呀,珍珠來了。”
沈珍珠笑着行個禮,“舅媽,我來找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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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趕緊開了門,“快進來,你表姐在房裏呢,快去。”
沈珍珠抱着匣子進了屋,“舅媽,您近來可好?外祖父呢?”
薛氏又把門帶上,“你外祖父出門去了,我們都好,你成日家太忙,都好多天沒過來呢。”
娘兒兩個一起往內遠走,學堂裏的沐雲舟眼尖,打眼就看到了沈珍珠。
唔,表妹來了呀。
薛氏把外甥女送到女兒房門口,“雲檀,珍珠來了,你們兩個玩,我出去了。”
沐雲檀正在屋裏忙活呢,她還要給公婆做鞋,做早了怕久了,這幾天才開始動手。
“怎麽今天有工夫過來呀,沈大掌櫃。”
沈珍珠把匣子往桌子上一放,“表姐就會寒碜我,虧我還想着給你送東西呢。”
沐雲檀放下手裏的針線活,湊過來一看,“什麽好東西?”
沈珍珠打開匣子,一樣樣拿給她看,“都是些小玩意,博表姐一笑。”
沐雲檀從來沒見過這種手鏈和風鈴,十分歡喜,“你這心思可真是巧,喲,這鏈子真好看。”
沈珍珠把風鈴提溜起來,“表姐,這個挂哪裏?”
沐雲檀起身走到窗戶口看了看,“你先放在我床上,等會子讓雲舟在這裏釘個東西挂起來。到時候一開窗,風吹進來,那才好聽呢。”
沈珍珠笑眯眯地把風鈴放在她床上,“表姐,這根簪子算我送你的添妝,衛大奶奶別嫌棄。”
沐雲檀伸手就在她臉上捏了一把,“還跟我貧嘴。”
添妝一般都是大人的事兒,沐氏給侄女準備的是金簪子,那要等到快出門子的時候才能給。至于小女孩們之間,想怎麽送随意。
沈珍珠又拿出那幾張帕子,“表姐你是知道我的,現在不大做針線,這素帕子給你,你想怎麽繡就怎麽繡。”
沈珍珠查看過原身的針線活,老天爺,那麽精美的繡品打死她也做不出來,只能以太忙為借口,橫針不拿豎針不動,沐氏也不勉強。
沐雲檀心裏道了一聲可惜,并不多說,“多謝表妹想着我,這些東西都好得很,心思巧,我喜歡的很。”
姐妹兩個在屋裏叽叽咕咕說了好久的話,沐雲舟抽空過來打招呼,“表妹來啦,抱着那麽大個匣子,有什麽好東西送給我?”
沈珍珠嘴巴一撇,“表哥,等你成親的時候我送你個大金娃娃。”
沐雲舟哈哈笑,用扇子敲了敲她的頭,“天熱了,你們坐屋裏不熱嗎?”
沐雲檀把弟弟拉到窗戶底下,“別貧嘴,珍珠給我做了個好東西,要挂在這裏才好,你想辦法給我弄個東西,我好挂上去。”
沐雲舟站在窗戶底下看了看,又把風鈴拎起來看看,“這東西不錯,若是用根木棍,過幾天就斷了,還是得找根鐵的才行,最好外頭還帶個鈎子。姐姐你等我一時,我去找懷旭要。”
說完,他辭別姐妹兩個,自己奔鐵匠鋪去了。
郭懷旭正低頭幹活呢,眼角瞥見招人眼的沐雲舟飛奔而來,“懷旭,懷旭,我來問你要個東西。”
郭懷旭擡起頭,“你要什麽東西?”
沐雲舟湊過來跟他說了半天。
郭懷旭想了想道,“你等我一會子。”
他轉身進了屋,沐雲舟又與旁邊的郭家爺兒幾個說話,郭家那幾個都是嘴笨的,沐雲舟一個人應付三個綽綽有餘。
很快,郭懷旭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根細長的鐵棍,“你等我一會,我把前面做成個鈎子。”
沐雲舟點頭,“不急,你慢慢來。”
郭懷旭走到爐子旁邊,把鐵棍扔了進去,趁着燒火的工夫,沐雲舟又開始考察郭懷旭的功課。
郭鐵匠在一邊一句聽不懂,聽着聽着,他心裏有些難過,如果他還在郭大人家裏,肯定比雲舟還要光鮮,說不定已經中了秀才。
爺兒三個很有默契地一句話不說,沐雲舟考察完了後,郭懷禮提醒一聲,“二弟,好了。”
郭懷旭用抹布包着,從爐子裏拿出鐵棍,手下開始忙活。
做個鈎子難度不大,但郭懷旭追求美觀,鈎子的形狀要好看,上面還多刻了兩條花紋。
等這個鈎子打完,都快到晌午飯時間了。
郭懷旭把鈎子遞給沐雲舟,“你回去試試。”
沐雲舟右手拿着折起來的扇子,在左手手掌心裏拍了拍,“送佛送到西,你去幫我裝上吧,我沒幹過這個。”
郭懷旭看了一眼沐雲舟細皮嫩肉的手,點了點頭,“好,我跟你去。”
他轉頭看向郭鐵匠,“爹。”
郭鐵匠揮揮手,“去吧,裝結實一些。”
沐雲舟趕緊掏錢,“多少錢?”
還沒等郭懷旭說話,郭鐵匠立刻道,“雲舟,別給了,算我們送你姐姐的添妝,快去吧。”
沐雲舟也不拒絕,拉着郭懷旭就走了。
到了沐家,郭懷旭放輕了腳步,“你快去學堂吧,我去裝。”
沐雲舟瞥了他一眼,“想得美,我姐姐的閨房是你一個人能進的?”
說完,他從郭懷旭手裏搶過鐵鈎子,“跟我過來。”
郭懷旭忽然明白了什麽,珍珠妹妹來了後好像一直沒走。他的心瞬間跳得快了起來,腳步不由自主地跟着沐雲舟往後院而去。
沐雲檀住在東廂房,聽見動靜後,她過來掀開了簾子,“旭哥兒來了,喲,這鈎子不錯,雲舟,快給我裝上。”
姐弟兩個一起到了東廂房南屋,把郭懷旭和沈珍珠留在了中間小客廳裏面。
郭懷旭不錯眼地盯着沈珍珠,那眼神纏人的很,仿佛要用目光把她包起來放到心口上。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珍珠妹妹。”
沈珍珠看了看四周,輕聲道,“低下頭。”
郭懷旭的眼神往南屋看了看,門簾正好遮擋了裏面的光線。
他乖巧地低下了頭,沈珍珠快速從袖子裏掏出一條項鏈,踮起腳飛快地挂在他的脖子上,還順手把底下那塊小玉墜塞進他脖子裏。
郭懷旭感覺胸前多了一塊冰涼涼的東西,很快,那塊玉就被他滾燙的身體暖熱。
做完這些,沈珍珠又道,“手。”
郭懷旭伸出右手,沈珍珠拿出一條手鏈套在他手上,把兩邊的繩子一拉,戴的好好的。
這項鏈和手鏈是沈珍珠悄悄做的,項鏈的繩子用絲線編制,下面的玉墜是她從自己的錢匣子裏找到的。手鏈上面只串了幾顆小壽桃,是最簡單的款式。
做完這些,沈珍珠笑眯眯地看着他,“喜不喜歡?”
郭懷旭感覺自己心裏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填滿,那感覺比吃了糖還要甜。他覺得眼前的姑娘從頭到腳都散發着讓他欣喜的氣息,他真恨不得永遠都停留在這一刻才好。
他定定地看着她,仔細地用目光觸摸她的眉眼和笑容,半晌後低聲道,“喜歡。”
沈珍珠點頭看了看他的手,“手上是不是有傷?給我看看。”
郭懷旭笑着搖頭,“不妨事的。”能給心愛的人做東西,他受傷都覺得心裏甜蜜蜜的。
沈珍珠忽然抓住他的右手,強行掰開一看,修長的十指上面有許多細細的傷痕。
她輕輕摸了摸那些小傷口,“回頭我給你做一幅手套,帶着幹活,省得傷到手。”
郭懷旭想收回手,怕她看自己的傷痕。可現在被她輕輕撫摸,仿佛最昂貴的綢緞裹在手上一樣,柔軟、細膩,他無比眷戀這種感覺,哪裏還舍得抽回來。
沈珍珠很快放開他,郭懷旭的手還停留在空中。
他放下手,低聲問道,“妹妹,我。”他想表達自己的思念,雖然每天她都會路過鋪子門口,他卻時刻都在想她。
想到自己每天心裏的念頭,郭懷旭的耳朵尖兒又紅了。
沈珍珠忽然噗呲一聲笑了,“呆子。”
郭懷旭壯着膽子問道,“那,妹妹喜不喜歡?”
沈珍珠咦了一聲,膽子大了啊,居然敢說這種話。
她把頭一昂,“這幾天王二姑娘有沒有去堵你?”
郭懷旭見她這擡着下巴質問他的樣子十分嬌俏,輕笑着看着她,“沒有,我不理她,我只想看到你。”
沈珍珠還沒回話,屋裏沐雲舟喊道,“懷旭,你來看看。”
郭懷旭的眼神還是那麽纏人,恨不得把沈珍珠纏起來帶走,在沐雲舟的再次催促下,他才進去幫忙。
很快,鐵鈎子插到了窗戶旁邊的兩塊磚裏面。沐雲舟把風鈴挂了上去,風一吹,叮鈴鈴的清脆聲音響起。
沐雲檀高興道,“這聲音真好聽,珍珠手真巧。”
郭懷旭擡頭看了看風鈴,又側身看了看旁邊的沈珍珠,用笑容表示誇贊。
沈珍珠笑眯眯的,“等以後我送你們一人一個。”
郭懷旭心裏十分歡喜,一直站在旁邊笑看着她,并不說話。
沐雲舟覺得他這個樣子真是沒出息,“裝好了,懷旭你快回去吧。表妹,你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沈珍珠搖頭,“不了,我娘晌午做了我的飯。”
郭懷旭終于開口,“珍珠妹妹,我們一起走罷。”
沈珍珠看了一眼沐雲檀,見她戲谑的眼光,急忙搖頭,“你先走吧,我還要跟表姐說話呢。”
沐雲檀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快去吧,我忙得很,沒空招呼你。”
郭懷旭成功地帶走了心上人。
兩個人出了沐家的大門,慢騰騰地往前走。
郭懷旭主動問道,“鋪子裏忙不忙?”
沈珍珠搖頭,“有我爹呢,我不忙。”
郭懷旭也不再說話,二人就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就走完了那一段路。
到了沈家門口,沈珍珠對着他揮揮手,“我回家啦。”
郭懷旭點頭,目送她進門,關門。門關山的那一刻,沈珍珠又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郭懷旭一邊笑一邊用纏人的目光看着她。
等大門終于關上,郭懷旭戀戀不舍地往對面的鐵匠鋪而去。
郭鐵匠看到了兒子的舉動,什麽都沒說。郭懷旭回來後繼續幹活,他怕把手上的鏈子弄髒了,還特意往上面撸了撸。脖子裏的項鏈藏得緊緊的,那塊玉佩一直貼着胸口,偶爾輕輕晃動一下,刺激的他整顆心熱騰騰的。
珍珠妹妹送了我好多東西,我卻什麽東西都沒有。
郭懷旭心裏本來有些沮喪,但一想到沐雲舟的承諾,心裏又歡喜起來。等他去了沈家,他就可以幫她幹許多活兒。
郭鐵匠心裏焦急不已,如果可以,他何嘗想做惡人。反正他兒子多,舍出去一個有什麽不好,更別說沈家還是個好去處。
可是,我不能對不起郭大人呀,他當年一再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這個孩子。有些事情他連劉氏都沒說,郭大人除了給他幾本書,還給了他一些銀子,他一直藏着呢,想等郭懷旭長大後給他。
當年沈複年和沐氏的親事也鬧得轟轟烈烈,沐家不想答應親事,沈老太爺更不想去求親,可最後誰也沒奈何得過這兩個人,最終還是做了夫妻,且這麽多年一直恩恩愛愛。
難道沈掌櫃想讓當年的故事重演?真到了那個地步,我要怎麽辦才好?
當天晚上,郭鐵匠滿懷心事地回到了家中。
剛吃了飯,外頭的郭懷章忽然大聲喊道,“爹,爹,沐先生來了。”
郭鐵匠的心直直地往下掉,沈家居然請來了沐先生嗎?
不管心裏怎麽想,郭鐵匠很客氣地帶着幾個兒子一起隆重地迎接沐安良,“沐先生來了。”
沐安良笑着回道,“郭掌櫃,我不請自來,叨擾了。”
郭鐵匠拱手,“哪裏哪裏,沐先生能來,我一家子都高興的很。”原諒他是個大老粗,說不出蓬荜生輝的話來。
郭鐵匠把沐安良請到了主位上坐下,“他娘,給沐先生倒茶。”
劉氏趕緊往廚房裏去,郭鐵匠帶着三個兒子陪同,他也不兜圈子,“這麽晚了,沐先生可是有什麽吩咐?”
沐安良摸了摸胡子,“郭掌櫃客氣了,吩咐不敢有,倒是有求與郭掌櫃。”
郭鐵匠心裏嘆氣,嘴上仍舊客氣,“您客氣了,請沐先生明示。”
沐安良看了看幾個孩子,郭鐵匠心領神會,“老大,帶着你兄弟們去洗漱。”
等三個孩子都走了之後,沐安良這才張口,“郭掌櫃,我來,是想給貴府二郎說門好親事。”
郭鐵匠勉強笑了笑,“多謝沐先生,不知你說的是哪家?”
沐安良一打眼就知道郭鐵匠心裏有數,也不繞彎子,“不是別家,正是我妹妹家裏的珍珠。”
郭鐵匠沒有接話,沉默片刻後道,“沐先生,沈掌櫃家裏要招婿的。”
沐安良看了一眼旁邊的劉氏,見她面無表情,繼續道,“郭掌櫃,也不是我唐突。我妹妹就這一個閨女,疼愛的很,故而想留在家裏。我想着你們兩家離得近,将來貴府三個孩子總是要分家的,住在哪裏不都是一樣。”
郭鐵匠有苦說不出,“沐先生,此事不是小事,恕我不能輕易答應。”
沐安良點頭,“這是正常,還請郭掌櫃多考慮考慮。我妹婿說了,若是郭掌櫃肯定答應,以後兩家人就像一家人一樣。該給旭哥兒的,他一文不少。旭哥兒每天想回來就回來,他絕不會攔着旭哥兒孝順父母。再者,旭哥兒與我家雲舟就跟親兄弟一樣,若是能成,我們兩家也算正經親戚了。”
劉氏心裏是有些中意的,能與沐家連上親事,對郭家來說只有好處。郭鐵匠一個人在平遠鎮,沒有得力的親戚總是有些吃力。
但劉氏知道,自己不能開口,非得當家的自己想明白才行。
郭鐵匠還是消極抵抗,“沐先生,這事兒,我們還得商議商議才行。”
沐安良放下茶盞,“郭掌櫃說得對,如此,我不打擾了,您與郭太太商議商議。”
郭鐵匠急忙道,“沐先生,不是我不識擡舉,實在是……”
沐安良笑道,“無妨,郭掌櫃不必如此。”
郭鐵匠親自把沐安良送到大門外,再三表示歉意。等沐安良出了大門,郭懷禮用胳膊搗了搗郭懷旭,“你說,爹會不會答應?沐先生都來了,我聽說他很快要去考舉人了。”
郭懷旭沒有回答。
郭鐵匠回來後把大門一插,擡腳進了郭懷旭的屋子裏,“他娘,你帶着老三去歇息,老大老二進來。”
等兩個兒子進來後,郭鐵匠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
等兄弟兩個坐下,郭鐵匠立刻問道,“老二,我問你,你是不是想去沈家做女婿?”
郭懷旭立刻起身,“爹,不管兒子在哪裏,兒子都會孝順爹娘的。”
郭鐵匠眼神複雜地看着他,過了好半晌,他嘆了口氣,“不是爹要攔着你,你大了,有些事情,也應該告訴你忘了。”
郭懷禮的表情嚴肅起來,“爹。”
郭鐵匠搖搖頭,“告訴他,讓他自己來選擇。”
郭懷旭覺得奇怪,“爹,是什麽事情?”
郭鐵匠的表情變得溫柔起來,“二郎,你要記着,不管我跟你說什麽,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兒子。”
眼見着郭懷旭的臉上閃現出吃驚,郭鐵匠開始娓娓道來,“你從小就跟你兄弟們長得不一樣,這不奇怪,因為你是我從外面抱回來的……”
郭鐵匠花了兩刻鐘的時間,終于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說清楚,而此時,郭懷旭整個人仿佛被凍住了一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娘一直對我冷淡,是我頂替了她兒子的位置,讓她日日夜夜忘不了喪子之痛。
郭懷旭忽然心裏十分難過,他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郭鐵匠繼續道,“二郎,不是爹要攔着你去沈家。我聽說你爹那邊就剩下你一個兒子了,你是獨子,總要繼承你家裏的門楣。”
郭懷旭感覺自己的內心被狠狠擊了一下,是了,從來沒有獨子去做上門女婿的。
郭懷禮見弟弟眼底有些濕潤,忍不住道,“爹,反正外人也不知道。不行咱們和沈二叔商議,将來留個男丁姓郭也是一樣的。”
郭鐵匠又嘆了口氣,“二郎,我不确定你爹那邊是否都幹淨了。如果将來你的身世被人翻出來,怕是會被有心人追究。”
郭懷旭瞬間明白,自己是罪臣之子,若是他去了沈家,将來說不定會連累人家全家。
可他留在郭家,将來豈不是也會連累養父母和兄弟們。郭家養了自己十六年,自己豈能做個白眼狼。
天大地大,居然沒有我可以去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