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拒的姿态,來到他的身邊。

所以,吳邪又瞄了瞄後座,深感無奈。

這下連想辦法換座位都不行了。

他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仰天長嚎一聲:

“擦啊!放過我吧,這到底是怎樣的孽緣啊!”

5.

當然,吳邪和張起靈,這就算和好了。

7點左右的教室,多麽美好的清晨,空氣中有種雨過或露染後的栀子花的淡淡香味,天未大亮,天邊浮着淡藍色的光暈,教室裏卻已人聲鼎沸。

他們之所以日出而作,夜半而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耗子晚,頂着四川保護區特有的熊貓眼,打着巫山雲霧般連綿的哈欠,都是為了三件事:

作業!

作業!

……還是作業!

這個學校的最大特色就是,無論你是誰都不敢逃作業,抄都得抄完。潘子這樣高大威猛、臉上還帶刀疤、一看就不像善類的除外。

不是不給體罰嗎?成啊,中午留下來抄寫課文十遍。敢逃?24小時奪命連環家長CALL伺候。

BH的英語老師霍豔,膚白似雪,年紀成謎,跟妖精一般美豔無疇風韻猶存、綽號霍仙姑的那位,一上課就開始點沒寫作業的名單,然後把作業本一本一本往下丢。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作業本飛向天際,飛向自由的國度,大氣也不敢出,也不敢去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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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該慶幸沒掉進教學樓外面的池塘裏呢。

……

胖子把腳丫子吊在前座的椅子橫杠上,一邊抄作業,一邊還腆着張大色臉跟着霍秀秀雲彩幾個姐妹花講話。

潘子卧在桌子上睡覺,脊背聳得高高的,不動如山。老子不怕查作業,老子皮厚不怕打。老子昨夜闖關通宵,誰擾我清夢我跟誰急。

“賢侄,怎麽抄得這麽慢。”這是解雨臣。

“解——解雨臣你不要欺人太甚!!”這是幾乎把鼻子埋進試卷裏的解子揚。

“我——我什麽我,”解雨臣嚣張道,“有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嗎?小心我抽你。”

“艹!再——再逼我小心我我我謀殺親叔!”

吳邪正實行抄作業大業,忍不住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解雨臣和解子揚差不多大,偏偏有個表叔侄的關系,沒辦法,誰讓解家是大族,搖籃裏的叔拄拐的孫孫,就是這個道理了。兩個字尴尬,三個字很尴尬。解雨臣懶得要死,便時常利用叔叔身份之便,對解子揚實行慘無人道的壓榨。

當然兔子急了解子揚也咬人呢,他也有法寶,花叔叔,花叔叔——艹,還不如花哥哥,再不濟還有胖子專用的花姑娘。這句一出來解雨臣臉都綠了。

吳邪正幸災樂禍,後背就被一根手指戳了一下。

回頭就看到張起靈的經典款面癱臉:

“快抄。”

指了指他堆積如山的卷子,面癱臉上妥妥地寫着對他抄作業不專心的老大的責怪。

吳邪吐吐舌頭,轉過身去,卻一時連中文都不知怎麽寫了。

……品學兼優的好孩紙,摧花狂魔老陳頭的得意門生小狂魔張起靈同學,對他說快點抄作業?

一定是他打開的方式不對。

而此時阿寧清脆又潇灑的禦姐音又響了起來:

“同學們動作麻溜的啊,7:15阿四就上來了!”

吳邪默了。

有這樣的班長,有這樣的子民也就不足為怪了。

當然這不是說阿寧不好,他最喜歡這種類型的班長了!(搖頭擺尾

7:15左右,在打探敵情方面耳朵最靈、身手最敏捷、坐最靠窗位置的王萌小同學便四處張望,煞有介事地縮回座位上,小聲喊道:“阿四來啦!”

頓時一片秋風掃落葉。在走廊上溜達的沖回座位的同時恨不得把四腳都縮起來。響起一片嘩啦啦翻英語書的聲音。英語課代表霍玲站在講臺上。

陳皮阿四一圈半白的頭皮出現在牆外面,他擡頭用眼睛一邊巡視着一邊慢慢地踱步。自以為藏得很好,其實誰眼瞎了看不見哪!

陳皮阿四走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幅詭異的父慈母孝、其樂融融的景象。

霍玲輕咳了兩聲,道:“同學們,我們開始早讀吧~”

教室裏爆發出此起彼伏的讀書聲——

阿四扯着一臉褶子笑,一邊淩波微步,一邊一副“孩子們啊你們繼續啊,別理我”的慈祥模樣。

大家都覺得阿四賤啊,以往霍仙姑做他們班主任的時候,一雙十厘米細跟高跟鞋,黑皮衣小豹紋長腿黑絲,一股馥郁芬芳的香水味,“咚”“咚”“咚”在樓梯口的時候都能感到一股無法直視的存在感,就差王盟站教室門前扯着嗓子尖嚎一聲:“太後娘娘駕到——”

可是阿四呢,偏偏古風的很,穿一雙布鞋,走路輕得跟貓似的,得意洋洋,美滋滋地晃進教室,形如鬼魅,抓遲到、抄作業、作弊、玩手機,一抓一個準。

你他娘的還搞微服私訪呢?

經過潘子時,阿四像沒看到似的。原來老師也撿軟的柿子捏。

老師不在時抄作業,和老師在時抄作業,對于吳邪這種老手來說其實沒有什麽分別。正當他上半身一身正氣、挺得筆直、氣沉丹田,手下卻刷刷刷地奮筆疾書之時,突然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

“嘶——”

張起靈你要不要這麽怪力啊……吳邪欲哭無淚。

他剛一微微偏頭,就看到一張溝壑縱橫的怪臉,幾乎貼到了他的臉上去!

吳邪頭皮一炸,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聲音也不禁顫抖了起來:

“老、老師……”

“哼,”阿四直起了身,陰陰地居高臨下地道:“下課去我辦公室。”

“……是。”

下課鈴聲響起,吳邪站起身,順便白了張起靈一眼。

某人睜着大眼睛無動于衷地看着他,甚至還有點無辜的感覺:

“我提醒過你了。”

被阿四狠狠地刮了一頓,照例是從“天地君親師”開始,引出下文,循循善誘,引用事例,總結全文,對于吳邪這種上對不起光榮的中國共産黨,中對不起父母親戚,下對不起老師同學的行為進行了深入淺出的控訴……一席話聽得吳邪東倒西歪,眼皮子直打架。

他唯一聽進去的一句話是:“現在小張坐在你後面,你要跟人家好好學,不懂的問題就要問……”

好的……

走出辦公室門,像倩女幽魂一樣地飄着,被人用手在面前晃了一下,他看見張起靈微訝的眼神:

“別睡着了。”

然後拿着練習題走進辦公室。

吳邪揉眼,再揉眼,不對,張起靈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擦!笑毛笑!吳邪氣憤地想。突然不知道抽了什麽風,站在原地用手背捂着嘴笑了起來,起初是偷着樂,最後傻樂地飄向教室……

平靜的黑色瞳仁裏含着微微笑意。像一陣風,微不可聞,自己都發現不了。

張起靈拿着練習題來到阿四的桌前。阿四掃了張起靈一眼,道:“小張啊,有什麽高興的事嗎?”

張起靈迅速地回答:“沒有。”

第一節是數學課,吳邪延續了早讀時被阿四訓的昏睡狀态。張起靈叫了他好幾次。直到“咚”一根粉筆正中他的腦袋。

讓我們調出一下資料:陳愛國,男,年齡成謎,參與過編輯《黃岡密卷》的大神級人物,高2(5)班的魔鬼班導,以一手“暴雨梨花粉筆”的絕技,叱咤江湖三十餘年。

“阿四的準頭還是那麽好啊……”

這是吳邪徹底昏睡過去前的想法。

下了數學課,張起靈面無表情地戳,無果,再戳。再戳……吳邪已經困得昏死了過去。

張起靈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在他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吵死老子了……啊,小哥你幹嘛?”

張起靈坐回自己的座位,開口道:

“上節課聽懂了嗎?”

“沒。”

“……”

吳邪一改吊兒郎當的表情,正色地道:“确切地說來,我就沒聽懂過。”

張起靈臉上出現了一種微妙的神情,道:“你是怎麽考到這個學校的?”

“中考啊。”吳邪攤開手道,“難道小哥你不是嗎?”

“……”

吳邪笑了笑,慢吞吞地道:“沒騙你。”聲音低下去,像一只垂頭喪氣的大兔子:“之前沒學而已,就跟不上了……”

張起靈拿出一張白紙,将筆塞回他手裏,語氣緩和了不少:“這一年沒學什麽新東西,三角函數和函數都學過,補起來很快。”

說着他拿過那張紙,刷刷寫了一通,遞給吳邪。吳邪一看,都是上個學期和這個學期主要的公式和圖象。

“今天你的任務就是把它背下來。自己推導一遍,明天拿給我看。”張起靈道,“陳老師那邊我去說。”

吳邪心裏百味雜陳。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謝謝”的嗎,可是他大腦一脫線,脫口而出:

“小哥,你真的是來優幫差的嗎?”就像城市某富二代學校與貧困小學舉行“手拉手”活動一樣……

吳邪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作為我的後座,不能太丢人。”

好……好吧……

6.

在一個星期一的早晨,他走在人少的街道上,走到拐角處的報亭前,買下了一份熱氣騰騰的體育雜志。

看着那鮮紅的封面,翻了幾頁看到自己喜歡球星的矯健身姿,不由得滿足地彎起眼睛,電話亭玻璃中現出來的人影,笑得像個心無旁骛的大男孩。

有的事情使他不能更高興。清澈的陽光跳躍在他淺棕色的發絲上,顯得少年的臉更英氣而生機勃勃。

記得有一次胖子來找他玩的時候,愁眉苦臉狀:“這陰山裏蚊子太大,胖爺又被咬了,”說着拿手比了一圈,他一巴掌拍掉他手,笑道:“你這是蚊子的尺寸嗎?你這是耗子的尺寸!”胖子可憐兮兮地道:“差不多吧。你看,都腫了。”說着指了指脖頸上。他笑道:“我剛好帶了雙飛人,你轉過去。”胖子轉過去,他呸呸地在手掌上吐了幾口,往胖子背後一拍,道:“好點沒?”胖子道:“還真好點了。天真,你雙飛人還有沒有?給胖爺我帶點回去啊。怪了,小天真,你這裏怎麽一只蚊子都沒有?感情你是個大號蚊香?”

然後在一個非常平凡的晚自習,非常平凡的燈光下,張起靈露出了他見過的第一個心無旁骛的、純粹是覺得高興的笑容。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他什麽都好,什麽都會,沉穩懂事,永遠不需要長輩或是同學擔心,似乎也不需要朋友。這樣優秀的人,卻連毫無負擔地笑一笑都做不到。他的眼神淡淡的,身影也淡淡的,常年穿着洗得雪白的校服,淡得好像随時會消失一樣。

如果他消失了,該到哪裏去找他?

他不願再想了。無論這件事如何為世俗所不齒,張起靈知道他的心思之後會覺得怎樣鄙視和惡心……至少他喜歡他的時候,一切都是美好的。他的眼睛,他的聲音,他一瞬而逝的笑容,這一切的一切都使他喜歡。

然而讓他愛的,是他的那一雙靜得不起波瀾的眼睛,當他直視那雙眼睛的時候,總會無一例外地感到心疼。

如果他是他青春裏必犯的一個錯誤。

那就讓這個錯誤,永遠地爛在心裏吧。高中只有三年,他們分別之後,所有的錯誤,都會得到原諒。

下課,吳邪老老實實地在張起靈和他一幹幸災樂禍的狐朋狗友面前把數學公式都背完了。

“喲,看不出來啊吳邪,改邪歸正了嘛。”解雨臣手臂環着吳邪的脖子,陰陽怪調地道。

“當然,張小哥是什麽人物,陳皮阿四面前的紅人啊。”坐在隔壁的座位上的潘子哼了一聲,道。

“去去去,你們都一邊去,兔崽子怎麽好賴不分呢。”胖子嘟囔着坐下來,大半屁股擠在椅子外邊,一邊沖着張起靈讨好地笑,“人小哥是好心,指導我們天真,指引我們走上建設社會主義奔小康的康莊大道,是吧小哥?來來來,來一根。”

張起靈淡淡地看着胖子熱情好客地遞出的一根紅塔山,吳邪眼睛睜得大大的盯着那盒煙,心裏直撞牆:小哥這個Leval怎麽能來紅塔山呢?至少也得是黃鶴樓吧?不,這不是重點……

張起靈道:“謝謝,我不抽煙。”

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使本來周圍圍着的幾個插科打诨的人頓時滴下一滴冷汗,紛紛說着:“啊宿舍衣服好像沒收咦解雨臣你剛跟我說的那個電子産品廣告呢”“好像快上課了我去上個廁所”四處散開。

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張起靈和吳邪。應該只有吳邪觑着張起靈,因為張起靈突然對天花板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呃,那個,小哥,我哥兒們,他們就是這樣……其實人特好。你別介意。”

張起靈點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朋友,我會學着接受。”

正當吳邪垂下頭去的時候他又說:“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吳邪擡起頭來,眼皮底下有點酸,都是溫熱的觸覺,像沸騰的水,在他眼皮下嗞嗞作響。

這就是張起靈嗎?看起來冷冰冰,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靠近了才知道人不能再好。

張起靈輕車熟路地拿過他的書,勾畫了幾道題。

又快速翻了幾頁,将他的輔導書戳到吳邪面前:“有什麽想法?”

那是由一個圓、一個二次函數、三個一次函數、一個三角形、一個指數函數組合而成的複合圖象。

這個圖案?就一個圖案能有什麽想法?

吳邪摸了摸頭,誠實地道:“還挺好看的。”

張起靈默了一會,道:“我問你想先求哪個函數。”

“哦……”

上完生物課後他檢查吳邪的筆記,吳邪忐忑不安地在他舉着本子的面前晃來晃去,就差沒在後面加條尾巴。

看完,張起靈道:“你缺了多少筆記?”

呃……不如問做過多少次筆記吧……吳邪在心裏扶額。

張起靈一聲不吭地把自己的筆記塞給他:“加多一個任務。”

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從5月21日開始,他就沒有缺過一天筆記。

從張起靈坐到他後面開始,他就開始每天做筆記,把每一堂課從頭聽到尾。

他可以變得非常鄭重,也可以非常勇敢。

在每一個抄筆記做題到手疼的夜裏,在每一個絕望得想要放棄的夜晚裏。

為了一個人。

星期五的下午。住宿生回家的日子,他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突然迎面遇到了張起靈。

……這,躲也來不及了……

“嘿,小哥。”

只好硬着頭皮打招呼了。

張起靈沖他點點頭,從遠處快速走到他面前:“回家?”

“嗯。”

他只是走到他身邊說話,卻讓吳邪別開了目光。

心跳卻不可抑制地加快,砰砰砰的打擊着胸腔——那樣強有力的聲音,他微擡了擡下巴,有點屏息。

他甚至怕他聽到自己的心跳。

他在心裏不停罵自己,跳毛跳!不就是看了他一眼嗎,這出息!

還好張起靈并未發現他的異常,他向後指了指一個書店,道:“買點東西。”

“那,我先走了。”

“……好。”

詭異的對話,連個再見也沒有。

但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吳邪明顯心情很好,哼着小調轉身下山,沒多久就走到盤山公路邊上,綠樹茵茵,遠山的風聲送來蟬鳴。

如果沒有路上出現的那兩只奇怪的人的話。

那兩人穿得不良少年似的,染着一頭黃毛,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其中一個人抽出小刀,目光凜然地看着他。

換做別人可能會心裏大叫不好,但吳邪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只是想笑。

斷奶了沒有就來學搶劫?你他娘的不看看搶的是誰家地盤?那麽小個水果刀能戳窟窿?你丫犯案幾起,記過幾次,能比老子多不?當年小花和潘子像你倆這造型的時候,那才叫一個玉樹臨風一個天神降臨!就算再加個胖子,也是風流倜傥豬元帥、梁山伯美騷年黑旋風!

你可以鄙視我年紀大了,我會告訴你這是誰的時代!

吳邪冷笑道:“老子沒錢,你們直接上吧。”

兩人也沒有想到他這麽幹脆,一陣拳風已然到達面前,一把甩掉了那把小刀,吓得人退了一退,立刻反應過來,一個在前面制住他的手腕,腿夾着限制住他的行動,另一個在身後死死地抱住他。

另一人手上的刀鋒劃出一線寒光,吳邪心中一緊:大意了!誰知道這小草雞身上還有刀!

他忙一擡肘襲向身後制住他的那人,向後急退兩步,撲過去一手死死卡着他攥着刀的手腕,一手将他按向地上,用膝蓋死命地撞他肚子,不停地拳打腳踢。

還有一個人。

他心裏知道這是孤注一擲的做法,但不想停——被人搶劫的事太孬了,要被胖子解雨臣笑三天三夜。

吳邪後腦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這一拳重極了,他覺得自己腦子都開始嗡成了一片,模糊不清起來,空氣裏甚至彌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吳邪漸漸地彎下腰去,另一個人掙脫了他的束縛,兩人一起向他壓過來,他五髒六腑都被制得喘不過氣來。

“給不給?”

兩人對視一眼。

“哥,跟他廢話那麽多幹嘛,直接搜吧!”

吳邪被牢牢地制着,閉着眼睛,又睜開,狠狠地呸了一聲:“你媽了個逼的——小兔崽子!”

然而這句話還沒罵完,就感到一陣勁風襲來,吳邪本能地閉緊了眼睛,心裏想着:這下真的完了。

然而什麽都沒發生,他倒是突然被松開了,猛得向前一沖,差點撲到地上。睜開眼睛,一個身影迅速地和那兩人纏鬥在一起。

狹長烏黑的眼睛沒有一絲溫度。

那個人,是張起靈。

吳邪站在一邊,愣愣地看着三人對打。回過神來,趕緊幫忙。

那人罵了聲“操”沖上來,拳頭被張起靈牢牢地接住,再也動彈不得,不禁愕然。

張起靈眼睛慢慢地斜掃過來,觸目一片冰冷。

他面無表情地将他手臂向前一拽,撲到了他的那個同伴跟前。兩人站定緩了緩,又相繼撲了上來。

吳邪抱住一個人的肩膀,将他拖到另一邊去,用180且有點小肉的重量把他死死地壓在地上,一面喊道:“小哥快點!”

張起靈這一拳打得那人偏過了臉,身子往後倒了倒,立刻追上去扣着他的脖頸,朝着他柔軟的腹部接二連三地打了幾拳。

那人想逃,被扯住領子,張起靈居高臨下地望着他,手臂高高揚起,一拳打在那人下颌上。

汗……這怪力的孩子……

漆黑的劉海落下來,掩住了一雙有些陰郁的眼睛,猶如天邊黑雲将明星掩蓋。白色襯衫下可以看見每一根緊實而富有力量的線條在栩栩如生的顫動……

突然有一種看到小花打架時似的審美享受,潘子打架雖然厲害,但是血腥得很,毫無美感,滿目都打着少兒不宜的馬賽克……話說現在好像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身下的人已經掙脫了他的束縛,吳邪愣了一下,險險地避過他揮來的一拳,側身搶過去猛地撞他腰側,兩人扭打了一會兒。吳邪占了上風,再次騎上去把他壓住。

張起靈那邊已經放開了那人的領子。“铿”地一聲,明晃晃的刀落在他腳邊。吳邪和另一個人也呆呆地分開。

只聽他冷聲說:“滾。”

不用他說第二次,兩個人忙咬着牙直起身,一個扶着另一個走了,一面朝他投來小說中反派角色一向的“你給我等着”的怨毒的目光。

吳邪高興地跑到張起靈身邊,剛想唱起“我家小哥真厲害”,就被張起靈一視同仁掃過來的寒冷視線凍在了原地。

張起靈似乎還有些喘,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吳邪,一字一頓地道:“魯莽,自大,自以為是。”

居然還帶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吳邪從來沒聽過他這麽冷的語氣,确切地說是這麽帶有情緒色彩的語氣,不由得一愣。

他閉了閉眼睛,低聲道:“你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倔。”

過不多久,又問:“受傷沒?”

吳邪來不及領會他話裏的意味,只是被他的字數給震驚了,二十二個字,還包含一個問句,一個雙重否定。除了講解題目,他還真的很少爆字數。

吳邪驚恐地意識到:小哥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對啊。遇到搶劫,可以采取別的辦法。想起今天這個狀況,給別人點錢還真不算什麽。對方還有刀,要是張起靈不來,還不知道最後會演變成什麽樣。吳邪有些難過,他又給他添麻煩了嗎?

“剛才後腦勺挨了一拳,其他沒什麽事。”老老實實地答道。

張起靈眼神複雜地看着他,無疑就是那種想扇他一巴掌的眼神,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站起身,伸着手臂取下吳邪的書包,默默地挂到自己身上。

兩人低着頭默默走路,半晌無話。

突然吳邪感覺到張起靈湊近了一些,手指輕輕在他後腦碰了碰。

“疼?”

他聽到他那道平淡的、難得有些情緒起伏的嗓音,心中一窒。

本來想潇灑地說“艹老子是什麽人疼是什麽東西可以吃嗎”,但出口卻是:“廢話。”

兩人走在路上,天是蔚藍的,樹是翠綠的,雲是淡淡的,一絲風也沒有,挺安靜的。吳邪估摸着現在是認錯最好時機,醞釀了下情緒,認認真真地道:“小哥,我知錯了。”

張起靈沒說話,只是望了望他。

最後還是張起靈帶他去社區醫院上了藥,當然中間過程別指望和他聊天什麽的。吳邪疼得龇牙咧嘴,但還是忍住了,渾身肌肉都是緊繃的,可見忍得多難受。

張起靈給他貼上OK繃。

吳邪站起來,道:“小哥,今天真麻煩你,繞了很遠的路吧?”

張起靈道:“不麻煩。”

想了想,又道:“順路。”

吳邪震驚了。

這真是個爆炸性的消息。

于是事情就演變成了:張起靈把他送回家,轉過身,穿過馬路到了另一間公寓去。

得知自己暗戀對象住對門的感覺真好!可以每天做望夫石了!不對,是望妻石!

吳邪回到家,關上卧室門,躺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滾過來滾過去,“嘶……”——還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他想到他們最後分別時的那場對話:

“小哥,你是不是學過跆拳道?”

“嗯。”

“……是黑帶?”

“……”

那就是黑帶。

“小哥你以前有打過架麽。”

“有,”張起靈道,“有個朋友喊我幫忙,我就去了。”

“哦……”然後無比認真無比好奇寶寶地問了一句:“小哥,你有什麽事情是不會做的嗎?”

對方認真地想了想,道:“吃芒果。”

“哈?”

“因為過敏。”

……

吳邪滾着滾着停下來,拍床大笑,如果是這樣,他還寧願不做高材生!沒有芒果的人生太缺憾了!

7.

自從經過了盤山公路搶劫事件後,吳邪和張起靈莫名心照不宣地熟稔起來,也許有些事,只是需要一個開始,一個契機。

張起靈的大力金剛指越來越肆無忌憚。吳邪也開始嬉皮笑臉地問他“借作業看看”,張起靈揚起眉,一副“真的只是看看麽”的表情。吳邪便一臉誠懇地點點頭,“嗖”地一聲快速地把作業抽過去。

他也開始裝模作樣地找些題目走到張起靈身邊問了。每到下課或是晚自習,阿寧和羅茵的周圍都會圍着裏三層外三層的人,至于來找張起靈問問題的……不是膽子太肥就是腦子太瘦。

吳邪就屬于這種膽子肥而腦子瘦……哦不膽大心細的人。

實際上,所有曾借問問題以達到不正當目的的人都知道,要能找到能聽懂又不顯得自己太傻×的題目是多麽地不容易啊!

但是似乎無論找的題目多麽傻×,張起靈都能耐心地從1+1開始跟他講解起。

事實證明,他的後座,他喜歡的男人實在是人太好了~吳邪心裏的小人兒咬着小手帕痛哭流涕ing……

張起靈說:“明天開始背單詞。”

兩人眼神對峙了一會兒。

【吳邪:那麽多背不下來。o(>﹏<)o 】

【張起靈:這跟基礎沒關系。】

【吳邪:~~~~(>_<)~~~~ 】

【張起靈:= = 】

眼神交鋒之後,張起靈敗下陣來。

“教你音标。”

= V = 這是又找到機會接近張起靈的吳邪,就差搖頭擺尾了,額。

“天真無邪小同學!你脫離革命戰友親人多時了,這還沒嫁過去呢!快圓潤地過來開會!”胖子的大嗓門。

吳邪站了起來,走到正在聊天的胖子解雨臣解子揚和潘子那邊,看到站在旁邊的阿寧:“Hi,寧班。”阿寧笑道:“我來旁聽你們的會議,順便宏觀指導。”

解雨臣道:“終于舍得從啞巴張那裏回來了?”

吳邪囧臉道:“小哥不是啞巴。”

解雨臣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毛,小聲說:“開個玩笑而已,就你天真無邪,啧。”

“喲西小花哥哥,吳邪哥哥,閃瞎眼了吧!”霍秀秀鬼魅般地出現在他們背後,手裏還拿着一個加麗果啃地正香。

“就是就是。”雲彩是個清新可人的小女生,胖子的女神,一個根正苗紅的妹子,可惜被秀秀帶壞了。

“秀秀,你又在YY些什麽啊。”吳邪無奈道,“胖子都被你帶壞了。”

秀秀跷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地道:“初中畢業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妹子拜托我持續跟蹤報道,務必一直追你們到天涯海角,還說如果解雨臣和吳邪沒有在一起,她們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艹……”吳邪無精打采地罵了一句,“我都快被你弄得不相信愛情了。”

“行吧行吧,趕快入正題。”潘子耷拉着眼皮一邊叼着支筆一邊道,“老子沒時間跟你們耗。”

吳邪将他嘴裏的筆拔出來,笑道:“你白日做夢呢?”一邊往他身上戳。潘子跳了起來“嗖”地跨過一張椅子,吳邪跨過一只腳去撈他,結果衣服領子被拎了起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小吳同志你怎麽回事,怎麽回事!組織之間不可以鬧矛盾。”胖子拍飛吳邪,然後對同學們慈愛地笑道:“大家都知道校運會就要來啦,校運會前的預熱節目就是籃球賽,最近要抓緊時間練球,不到位的同學胖爺打PP哦!”

歐……幾個人都默默找地方,吐了。

“可是上學期葉成轉走了,我們這學期還沒能組成隊呢。”吳邪漫不經心地道。

“是啊。實在不行就只好讓王盟上了。”胖子道,遺憾的語氣一覽無餘。

吳邪嗯了一聲,然後噗了。

“你說王盟?王萌萌?我了個擦不是吧你說笑吧?那是前鋒诶!前鋒诶!什麽樣的能當前鋒?比如高3(5)班的莫清宇那種,神話诶!”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對王盟的打擊好像有點大,吳邪咳了一聲,道:“總之不太合适。”

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麽:“那……張、張、張起靈?”

他想割掉自己的舌頭,真是老癢附身。

胖子等人包括阿寧都以一種蒙娜麗莎的微笑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吳邪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你們幹嘛?”

“很好。”胖子點點頭,頭上似乎有燈泡亮起,小眼裏閃出24K的金光,“那麽,天真無邪同志,你願意承擔組織上派給你的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人物嗎?”

潘子在一旁用他那沙啞而富有男人味的嗓音背詩:“風蕭蕭兮易水寒,馬革裹屍還……”

胖子用力一拍潘子的肩:“喂!大潘同志!想不到你還很有文化啊!很好,很好,加強文化素質是我們組織一向的政策方針……”

“這下我們班的籃球賽有着落了。”阿寧露出一個得意滿滿的微笑。

“老——老吳,”只有解子揚還有良心(?),為他沉痛哀悼,“放心,做兄弟的每年清明,一定會給你墳上放上一束小——小雛菊。”

吳邪哭笑不得。

感情這群人合起夥來兜這麽大個圈子,是在這地方挖個坑等着他。

“其實小哥人很好的,”他道,“你們只要自己去問他就好了。”

“小哥,”吳邪坐回位置上,轉頭開口,“校運會快開始了,籃球賽也開始了,你……我是說你有沒有時間,加入我們的籃球隊?我們缺前鋒……”

“好。”

答應得這麽爽快?

“好,”吳邪抑制不住高興,眼睛都微微彎起,“我們之前有定做的隊服,紅色的,我再聯系一下那個廠家,小哥你穿多大的?我看你身材跟我差不多……”

張起靈看着他,淡淡道:“你很高興?”

“對啊,”吳邪興奮地道,“終于可以跟小哥你一起打球了有木有!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了有木有!我們都覺得你好厲害的有木有!這次我們冠軍肯定是我們的!”坐叉腰仰天長笑狀。

興奮了一段時間,突然覺得自己的話洩漏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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