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是誰的

小青手術那天，向前沒有上班，早早到了醫院。雖然小青的老公在照顧她，他在李安面前也覺得坐立不安，但總歸是手術這樣的大事，如果不成功，小青就過去了，所以他覺得應該去，至少多一個人氣氛就會活躍些，也會給病人無形的支持，病人的壓力就會沖淡一些。他想給小青一些心理上的鼓勵。

在病房又見到了小青的老公，這次他沒有戴他那頂綠帽子，露出光禿禿的腦袋來，由于在醫院呆着，胡子長得老長，十足一個老頭了。向前忽然覺得他才是這世上最悲催的男人，便覺得自己是個萎瑣的男人，自己也最對他不起了。但男人的戰争，有時就是無聲的戰争，卻打得天翻地覆，向前一下改變了自己的觀點，而李安還處在敵對狀态，向前，就是李安一輩子的死敵。

萎瑣男今天變成了勤快男，一會給小青擦臉，一會又整理頭發，對小青話也是唯唯諾諾。

手術前，人們都處在充滿希望之中，手術就是希望，只有手術，病人才能活下去，所以手術，就代表着希望。

從省城聘請的專家到了，向前的同學武玉親自同專家一同手術，向前覺得手術成功是沒問題的。但等到衆人用擔架車将小青推向手術室時，向前看到了小青那種留戀的眼神，那是一種對生的依戀和對死的恐懼，向前也忽覺得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小青了，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他扭過頭。正好護士接過車子将小青推了進去。

在手術室外近四個小時的時間，親人們在惴惴不安中努力談起別的話題。向前一直和張揚坐在一起，時不時地拿起手機來看一下經過的時間。手術室前的親屬等候室氣氛太壓抑了，污濁的空氣、嘈雜的人群把人擠得無法喘息，兩人到樓下去透透氣。室外，卻是晴好的天氣，藍天、陽光讓人心情舒坦了不少。兩人聊着聊着，聊到了各自的當前，向前說自己現在工作上不求上進，對各項工作也沒有激情，家裏生活也是平淡的很，覺得現在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是自己滿懷信心的向前走，而是別人或事情推着自己在走，宛若不系之舟，生活無聊而乏味。張揚說，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看你用什麽樣的眼光來看待，這是你的生活态度問題，你如果用樂觀積極向上的态度來看待，你就會覺得生活充滿陽光和快樂，反之，你就會出現現在的狀況。她說，我們都是普通人啊，過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要把普通人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比如我吧，我參加了志願者。我們是一個組織，每周都會去社區和老人院去義務勞動，雖然活又髒又累，但下來還是覺得生活挺充實的。現在，關鍵要找到一些有益的活動來充實平淡的生活。張揚說，我還練習書法，你當年不是也喜歡運動嗎？可以拾起來啊。向前忽然想到季雨也曾說過一種叫戶外的運動，就是去荒郊野外去登山，他覺得那是一種很向往的活動，像張揚說的義務去老人院做義工是一種做好事的活動，這當然也是不錯的，向前想，今後一定要去嘗試一下了。

手術終于在中午一點左右完成了，小青被護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但這次卻死一般的仰躺着，身上輸着好幾瓶液體，向前又一次鼻子發酸，眼淚在眼裏打轉。武玉醫生說手術很成功，麻醉要半小時後才能過去，然後交待一些護理方面的注意事項，老公李安一一點頭，然後趴到小青跟前輕輕喚着小青的名字。向前要請武玉吃飯，武玉堅決地拒絕了，向前只好做罷。向前和張揚走了出去。

張揚說：“李安今天表現不錯，不萎瑣了。其實，夫妻之間感情最深的。”

向前說：“人本質上都是個好人。”

兩人到外面的飯店吃了一些東西，張揚說給李安帶些回去。向前便要了個盒飯，裏面加了一根雞腿。

到了病房，小青已經緩了過來，但還是氣若游絲，連說話都說不清了，這時病房氣氛不再壓抑了，張揚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等你好了，我們再去吃一次旮旯羊湯館。”旮旯羊湯館是當年他們上學時常去吃的飯館，當時一元錢一碗，同學要兩個燒餅喝一碗羊湯吃的肚子飽飽的。

小青臉上舒展開了，露出一絲笑容，“我不會死的，算命的說我要活到八十四的。”

“不會的，不會的。”衆人都附和道。

向前又覺出現在的別扭來了，他趕緊告辭離開了。

向前走在街上，忽然陷入無邊的虛無之中，他從未認真的想過死亡，這次卻從好友身邊切切實實的體驗了一番。死，對一個人來是随時到來的，地震、交通事故抛開不提，但就一場大病就要了一個人的生命。一個人，要随時準備好去死，身邊的事情，不要拖拖拉拉了，人生的事情要早些規劃了，五十歲以前，把人生的事業、興趣、愛好等一切想做的大事都要完成，五十歲以後，活一天就賺一天了。這樣是頹廢麽？不，這才是真正積極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