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阿爹◎

午時過後不久,有人送了字條入公主府。

趙容蓉目光微阖,盯着那張紙條看了許久,方才将它點了火,看着它一點點被燒成灰燼。

慶春是被大理寺審問了兩日後,讓府役送回安陽公主府的。

平日裏,貼身伺候蠻兒的有四名侍女,兩位嬷嬷,最親近的卻是慶春,因着慶春性子活潑,又辦事周到,很得趙容蓉的信任。

一向是由她負責随行蠻兒出府入宮,一應事物皆由她過手,是以蠻兒一出事,蠻兒身邊的侍女,嬷嬷們皆被提去大理寺審問,而慶春則被大理寺問詢了整整兩日,她被一遍又一遍的詢問着相同的問題,待她事無巨細的交待了所有她知道的事,今日早晨又辨認了那具宮女的屍體。玉王做主将她放回公主府。

她比兩日前離開公主府清瘦了許多,神色恍惚的從馬車上下來。

門口早有人等着她,是慶秋,見着是她,慶春不由得着急,低聲喚她,“慶秋姐姐,蠻兒現在如何了?”

慶秋見她這才兩日,整個人就好似破了心膽,一下沒了精神氣,知她是在大理寺受了苦,卻也不好安慰,唯獨一聲嘆息。

“蠻兒尚未醒,太醫說蠻兒許是……”

慶春渾身一顫,搖搖欲墜。

慶秋又道:“公主等着見你問話呢,随我來。”

二人一道走向正院。

慶春入了正院,便跪在了庭院裏。

此刻趙容蓉正親手給蠻兒喂藥,蠻兒依舊昏迷不醒,喂藥便是件麻煩事兒,需要花些功夫,一半藥喂進口中,一半藥灑在外面。

趙容蓉對待女兒總是耐心的,好容易喂好了一碗藥,替蠻兒擦過臉後,就花了大半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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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擡眼看向跪在地上的慶春。

“是奴婢失職,未能照顧好小郡主,才讓小郡主遭此大罪,求公主責罰。”

慶春一進屋便跪地請罪。

趙容蓉沒有動怒,語氣平靜,“你跟在蠻兒身邊,有幾年了?”

慶春渾身打着顫,額頭貼着冰涼的地磚回話,“回公主的話,奴婢在小郡主出生時,便被太後娘娘指來伺候小郡主,将滿五年。”

趙容蓉淡漠的審視她,“這五年來,蠻兒極喜歡你,将你看做年長的姐姐,是以你平日裏性子雖活潑了些,本宮也并不追究。”

慶春的背似是僵住了,她忽而就哭了起來,悲恸道:“小郡主若有個三長兩短,奴婢還請公主恩賜,讓奴婢能夠一死,去伺候小郡主。”

她哭的完全不能自己。

趙容蓉有些不耐,許是因為哭聲惱人,她淡然開了口,“你現在哭,還有用嗎?”

“你哭上一哭,蠻兒便能立刻好起來?”

慶春的哭聲止住了一瞬,而後變成了小聲啜泣。

趙容蓉擡眼看向玉禾,玉禾心領神會,招手讓人端着托盤,她示意慶春擡起頭來,“你瞧瞧,這可是你常年系在腰牌上的那條團圓結攢珠絡穗。”

慶春盯着托盤上的五色絲線編織而成的穗子,這一眼,她的呼吸好似都停了,萬籁俱寂。

趙容蓉輕嘆,好似夾雜着憐憫,又像是嘆自己可笑。

“看來,你果真是識得此物。”

“本宮想過許多人會害蠻兒,甚至連本宮的兄長們,本宮都懷疑上了。”

“唯獨沒有想過會是蠻兒身邊人。”

“特別是你。”

“但是想一想,這世上又會有人對蠻兒下毒手,而又不會被人輕易的察覺呢?”

她每說一句話,就能瞧見慶春的臉色愈發白上一分。

忽而她看見慶春嘴巴微動,立刻吩咐,“捏住她下巴。”

兩旁侍從動作迅速,将慶春按倒在地,又卸了她的下巴,從她嘴裏取出了一枚藏在設下的蠟封藥丸來。

內庭原是早就将那位名叫流珠的失蹤宮女記檔呈報大理寺,還有宮女平日裏與誰交好,來往密切之人皆被找出審問。

她的身世過往,好似都無特別之處,如同這宮中大部分宮人一般普通。

但是她死了,死在向上書房送了一碟黃金糕,挂牌出宮後。

今日,大理寺忽而又讓人帶着流珠遺物,前往內廷,查調此人這十幾年來在宮中的人脈關系。

這一查,果真是查出了些許的不同來。

八年前,此人與安陽公主府侍女慶春是同一批入宮的宮女,那時二人年歲不過七歲,與上百個相同年紀的宮人,吃住在一處,接受嬷嬷們的教導,一直過了兩年,便被分派到各處當差,便再無明面上的來往,慶春因為模樣性子讨喜,被指去了長壽宮伺候太後。

若非是大理寺持流珠遺物,再去問詢,恐怕也無人還記得這二人是有過交際的。

八年。

兩個七歲小童在宮中蟄伏了八年之久,從未露出過異樣,為的肯定不是毒死一個尚才五歲的孩子。

玉綏陷入了沉思之中。

碎星輕叩房門,進了書房回話,“主子,攬月回報,消息送進公主府了,那名叫做慶春的侍女已經被安陽公主下令,關押起來,外人還不知曉。”

“這可真是,原來賊人一直都在小郡主身邊。”

“這得多大的仇,才能對那麽小的孩子下手。”

碎星感慨,這京城裏果真是不同凡響,便是連最得陛下盛寵的公主身邊,都能被神不知鬼不覺的被安插上這樣一個侍女。

玉綏從沉思中驚醒,并沒因為案情有了進展而放松心情。

碎星猜測,“主子,您說幕後之人會不會是安陽公主的仇家?”

不然,那幕後之人總不能是同那五歲大的小郡主有仇吧。

他又随意添了一句不知哪裏聽來的閑言碎語,“聽聞安陽公主行事素來張揚,目中無人,京城裏可不少人對她不滿。”

“我昨日在外行走,還聽小販們傳閑話,說小郡主就是受了安陽公主的連累,方才會性命不保,都說是安陽公主做多了惡事。”

玉綏看向他,“你此刻同項老婆子有何區別?”

項老婆子是玉家老宅裏,一個極其能搬弄是非的老婦,每日經過她口傳出去的閑話恐有上千條,且都是她胡編亂造的,十分遭人厭惡。

碎星知曉這是他家主子生氣了,慌忙閉嘴,“奴才知錯,再不說了。”

玉綏眉眼間的怒氣稍減,卻又道:“素娘是怎樣的人,難道你不知曉?”

“你且能說她到底做了什麽惡事?”

碎星想要反駁安陽公主又不是素娘,話剛到嘴邊,卻見玉綏起身推開門,走向了深夜裏。

“公主,慶春還是什麽都不肯說。”玉禾回話道。

關了一夜,如何逼問拷打,慶春皆是一言不發,呆滞的靠牆環膝而坐。

趙容蓉神色淡淡:“總有她開口的時候,咱們現在着急也沒用。”

“大理寺那邊一有消息,便立刻讓人送來給我。”

雖她覺着大理寺去捉住流珠家人,希望并不大。

玉禾微微點頭,主仆二人正在說話,便聽得慶秋通傳,“公主,驸馬在外院等候,可要請他進來探望小郡主?”

蠻兒昏睡的這五日,每一日衛桓都會過來,只是趙容蓉讓他見蠻兒,他也好似只走個過場,每每聽見趙容蓉回絕之言,便立刻拔腿就走,左右他已經來過了,可趙容蓉不讓他見孩子,他總不能硬闖不是?

趙容蓉本不想答應。

忽而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阿娘”。

這道聲音是稚嫩的,帶着毫不掩飾的孺慕之請。

她一時愣住,而後不可置信的回頭去看床榻上躺着的小小身影。

這幾日,她一日都不曾合眼,時時刻刻都盼着這道小小身影會立刻活蹦亂跳的醒來,朝着她撒嬌的喚着阿娘。

而今聽見,卻又不真切了。

她緩緩走到床榻旁坐下,握住了蠻兒的小手,“阿娘在,阿娘在呢,蠻兒睜眼看看阿娘可好?”

小小身影安安靜靜的躺在床榻上,像個瓷娃娃,方才那聲阿娘宛若是她的錯覺罷了。

她有些灰心。

忽而又聽見一聲,“阿娘……”

趙容蓉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的聽着。

這回,就連玉禾也聽見了,按捺不住激動地心情,“蠻兒這是醒了,老天爺保佑。”

那道小小身影在躺了五天後,終于微微睜開了眼睛,她原來圓圓的小臉,如今瘦的好似還不到巴掌大,又虛弱的很,一聲聲阿娘喚的也是斷斷續續。

趙容蓉卻是歡喜的緊,連忙将她抱在懷裏,一聲聲回應着她,“阿娘在呢,阿娘在。”

她自是歡喜的別的全都不顧,玉禾收了激動的心情,開始吩咐旁人去傳召太醫令,廚房裏的白粥也趕緊端來……

忽而,趙容蓉聽見女兒軟軟的,迷迷糊糊喚了一聲,“阿爹。”

阿爹這兩個字,算得上陌生。

蠻兒并不常與衛桓待在一起,平日裏見着他,也大多是不親近的。

而此刻明明在病中,蠻兒心裏卻還記着她那位阿爹。

慶秋在旁,小心詢問,“公主,可要奴婢請驸馬前來?”

驸馬。

趙容蓉溫柔哄着蠻兒,“蠻兒乖乖的,阿娘這便讓你阿爹來看你。”

作者有話說:

蠻兒醒了,差不多是第二卷 開始的标志,朝着感情線進發,沖鴨~

希望大家能夠多多收藏,評論,嗚嗚嗚。

◎最新評論:

女主排斥男主那模樣,活像男主做了什麽對不起她一樣。當初除了隐瞞身份這一點,哪裏對不起她了?

難道只準她自己可以瞞身份騙人,另嫁他人,找到她還被她甩臉色?(若男主像她這樣自私,會被人罵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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