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泠泠
陳思思邊說邊打量着藏嶺的表情。她來之前就問過卡通漫畫藝術A班的人, 得知藏嶺這個人在班級存在感很低,無論社團還是美術系的組織都沒有加入過,在班級裏走得近的只有唐詩一個人。只有成績勉強算是優秀, 在系前五十晃悠。
當初大二的時候A班選女生去參加校慶舞蹈排練,本來選中了藏嶺,她不知因為什麽理由找到輔導員, 後來又把她給撤了下來。
至于原因是什麽,陳思思問得那個女生也不知道。
這麽平平無奇的一個人, 除了摘掉眼鏡那張臉夠漂亮,真的是一無是處, 陳思思不明白, 顧以南為什麽和這樣一個女生走得近。
新生報到那天,她是親眼看到顧家的車開到校門口的, 雖然是方浩和藏嶺從上面下來的,沒看到顧以南的人, 但是方浩是顧以南的私人特助, 除了顧以南沒人能命令得了他。
在工作時間,方浩親自來送藏嶺來學校,這說明什麽?說明藏嶺和顧以南或所或少都有一定的關系。
今年的藝術學院的迎新典禮, 恰好是陳思思作為主要組織人在辦, 典禮的節目單上一共就只有兩個舞蹈表演, 陳思思的《芭蕾舞天鵝湖》和陳月的《中國舞山水人間》。
學過舞蹈的都知道,無論是芭蕾舞還是中國舞都需要有非常紮實的基本功在才能完美的演繹, 沒有學過基本功的外行人是沒辦法頂替出演的。
藏嶺耐心地聽陳思思把話講完,将文具盒往包裏一塞, 也不看她。
“我沒學過什麽中國舞, 不能替她補上這個節目。你再去找找別人吧。”
陳思思在打什麽鬼主意她不知道, 但是來找她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誰知道,陳思思呵呵笑道:“我已經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這個沒辦法改了。”
沒辦法改你個香蕉,這陣子她是不是水逆,怎麽什麽貨色都跑來她前面給她找不痛快。
藏嶺系書包帶子的手一頓,擡起頭來,她的目光被遮擋在鏡片後面,不甚真切,卻冷地吓人。
藏嶺:“那就讓晚會的節目空着,負責人是你,沒組織好的是你,出了事自己擔着。”
這陣子被青柏的事情煩得焦頭爛額的,她可沒心情陪陳思思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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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轉過身,陳思思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陳思思:“那好啊,你沒時間,A班不是還有個唐詩嗎?讓她上吧,跳不好演砸了。我記得那個叫唐詩的,好像在申請校級的獎學金,沒有積極籌備校園活動,應該要扣分的吧?”
藏嶺面無表情的一回頭,就對上陳思思皮笑肉不笑的一張臉。
陳思思:“哎,對了,同學,麻煩問一下,扣陽光分還能不能拿到獎學金啊?我忘記了。”
H大的校級獎學金設計的制度很磨人,每個參與獎學金評選的學生都有一張陽光分的加減表格,每學期的期末湊齊一百分才可以參加下學期的獎學金評選。
而加分則要參加許多校園組織的活動,參加一場活動下來,累死累活可能才加個一兩分,但凡做不好還要倒扣五分。
藏嶺當然知道。
這個節目交給她來跳,跳不好最多美術系丢丢人,交給唐詩的話,跳的不好直接倒扣五分。
陳思思就站在她身後,笑的人畜無害,路過她時唇角揚起個小小的弧度:“那就辛苦你了,藏嶺同學。”
“真是欺人太甚,等把我逼急了,我非一把火燒了她的狗學生會!”藏嶺一把将書包拍在宿舍桌子上。
坐在對面椅子上懶洋洋敷着黃瓜片面膜的人緩緩放下手裏的書,一臉饒有興趣的盯着她看。
呦呵,小羊崽子發怒了,值得一看,值得一看。
藏嶺小嘴叭叭叭的抱怨半天,只覺得口幹舌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出小爪子在桌子上摸索到水杯,灌了幾口,正要認認真真的再和好友傾訴一番陳思思的惡行,就看到對面的人托着下巴,手機也扔到了一邊,用一種在看動物園裏動物的表情看着她。
藏嶺:“???”
藏嶺:“你為什麽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藏嶺:“你沒有覺得我犧牲了自己,成全了你嗎?為什麽我沒有看到眼淚盈眶的那種感激之情?”
唐詩将臉上的黃瓜片一片一片的揭下來,放進垃圾桶裏,這才轉過臉來,笑眯眯道:“我這不在宿舍睡了一天了,校園網壞了半個上午,聯不上網,聽不了德雲社的相聲,這不,一到你下課就看到現場版的了,我想好好欣賞一番。”
藏嶺:“.......”
去你喵喵的閨蜜情,她現在回去和陳思思說你讓唐詩去吧,唐詩不會跳舞,就狠狠地扣她的分!!!
瞧見小姑娘氣呼呼的坐下,鼓着腮幫子,像個金魚一樣,唐詩手指覺得有些癢癢地,忍耐不住,起身,戳了戳她的臉頰。
軟軟的,糯糯的。
“喂,唐詩你個色女人,手往哪裏......”反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臉上的手指強行打斷。
左右開弓,捏住她柔軟的臉頰又是捏又是揉的。
藏嶺淚花都要被揉出來了,從零零碎碎的大聲咒罵“唐詩狗女人”“你早晚會遭報應”到細細碎碎的求饒聲。
“唔....別.....別揉了......”
“唐詩姐姐.....天下第一美.....”
“這還差不多。”唐詩滿意的收回手。
藏嶺捂着被揉捏過的小臉蛋,欲哭無淚。
擡手看了眼手機,唐詩心情大好問道:“說吧,什麽時候迎新晚會,姐去給你撐撐場子,就算你跳的再糟糕,我也會帶上口罩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地給你使勁兒鼓掌。”
她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需不需要給你做一塊LED的燈牌,寫上‘小羊崽子第一美’給你帶去現場?”
“不!”藏嶺張口就回絕了她的損主意。
将手機掏出來,打開20xx屆美術系的□□群,往一堆“收到”的回複消息裏扒拉了扒拉,看到一個@全體成員的通知。
她眼皮子掀了掀,擡腳,本來想在唐詩的小腿上踹一下,隐隐泛酸的臉頰提醒她:不要得罪這個女人。
于是,懸在半空的腳尖轉了個位置,對準唐詩面前的那塊地板踢了踢,以解心頭之恨。
“開學典禮在這周五下午下課,記得來。”
唐詩應着“好”邊拿過連上網的手機。
那邊藏嶺将衣服換下來邊不放心地叮囑:“你記住了哈,別忘記了放我鴿子。”
唐詩的指尖頓了一下。
那邊的人還在邊彎腰換睡裙邊碎碎念着,沒有看到唐詩的臉色幾乎是瞬間變得慘白,又強裝回如常的樣子。
只是握着手機連打字都發抖的手出賣了她。
“藏嶺,我可能沒辦法陪你去了。”好半天,唐詩才放下手機。
“啊?”被她這突如而來的客氣震驚到了五秒,藏嶺換好睡裙在低下頭找拖鞋的時候擡頭茫然的看過來,然後就看到小姑娘丹頂鶴一樣,穿着拖鞋的單腳蹦跶着過來,問道:“怎麽了?”
“沒事。”唐詩搖搖頭,将手機屏幕關了,順手放在桌子上,拍了拍藏嶺的腦袋,“那個什麽中國舞別去跳了,我找個會舞蹈的學妹給你頂上,咱們不去丢那個人。”
“乖,別怕啊。”唐詩收斂了上一刻的不正經。
其實在藏嶺絮絮叨叨的時候,唐詩就已經想好了找個人頂上藏嶺,本來想自己周五親自去,晚一點告訴小姑娘也穩妥點,現在看來,周五自己是去不成現場了。
唐詩不說,藏嶺也不多問。這是她們兩個人相處的默契。
其實藏嶺是學過舞蹈的,整整八年的中國舞。
随着她父母的離世,她再也沒有穿上過。
寝室裏瞬間安靜下來,兩人各有各的心事,卻非常默契的沒人多嘴的追問。
藏嶺抱了筆記本電腦去窗上躺着刷劇去了。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沉了下來,寝室的電燈亮了起來,寝室門不隔音,外面走廊充斥着女孩子們叽叽喳喳的談論“晚飯吃什麽”以及“什麽化妝品出新品”的笑聲。
唐詩這才摸索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機,解鎖。
微信消息上那個紅點還停留在那裏。
發消息的是個黑色的頭像,中間是一輪月亮。
【蘇:周五放學我來接你。】
強勢、不容否定的語氣,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她纖長的眼睫顫了顫,不由得想起男人眉眼溫柔站在路燈下,想起他搭在襯衫扣子上的手,修長,拇指上帶着枚黑色的戒指。
想起他眉眼明明溫柔,卻溫柔不及眼底,唇角總是帶笑得,卻帶着一種淩厲的柔和。
想起那天家裏打來電話,她心情不好,獨自去了酒吧,喝得半醉看到他,被迷了心智,在酒精的作用下仰頭吻了上去。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他那麽優秀,家世樣貌樣樣出色。她根本沒有同他一起站在山峰的實力。
清醒之後,她做賊一樣溜走,躲得遠遠地,不敢碰見他。
唐詩深吸一口氣,在對話框上回複了個“好”。
不管結果是什麽,總要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