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泠泠

寝室裏陸陸續續回來下課的人, H大的本科宿舍都是六人間,上床下桌,每個寝室還帶一個單獨的陽臺和洗手間。

舍長王語涵是個圓臉的女生, 帶着個眼鏡,也是寝室裏八卦的引導者,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刷微博刷論壇, 沖在各種瓜田的吃瓜一線。

王語涵将手裏從食堂打來的米線放進飯盒裏,拆了雙一次性筷子擱在紙巾上。米線太燙, 她就一邊把食品袋子打開口晾着邊刷微博。

“哎,我去, 這都頂到了微博熱搜上了, 前十啊。你們快看看,微博!”舍長大人激動地筷子一個沒拿穩, 掉到地上,她顧不得撿就開始埋頭奮戰于吃瓜一線。

“你們知道那個《青檸》嗎?最忌近挺火的一個漫畫, 不是簽約了游戲版權嗎?結果微博上爆出來, 把漫畫裏的男一和男二直接對調了,《青檸》的粉絲們已經炸了。”

“什麽?把我的男主大大給換了?”

“我最近也在追那個漫畫,這是游戲策劃多想不開?腦子有坑吧?”

同寝室的幾個女生叽叽喳喳的議論着。

聽到這裏, 藏嶺眼皮子一跳, 幾乎是心有靈犀的快速和下面坐着抹保濕的唐詩對視一眼, 兩人動作一致的埋頭看手機。

藏嶺幾乎是顫抖着手指頭打開微博,就看到了微博熱搜第十:《青檸》游戲制作男主xx變男二。

首先淪陷在粉絲們的聲讨叫罵聲中的是青柏的官宣官博評論區。

【一樓:你們游戲策劃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驢踢了?不清醒了?】

【二樓:《青檸》淪落到你們工作室真是倒了八百輩子黴。】

【三樓:這是策劃的授意還是羊羊太太的授意啊?】

【四樓:我看游戲策劃背不了這個鍋, 八成是這個作者做的妖。】

【五樓:我記得藏羚羊太太在更新《青檸》的時候就說過更喜歡男二那種的男生,策劃背不了這個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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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樓:指路作者的微博@小藏羚羊太太】

【七樓;:@小藏羚羊太太】

【八樓:@小藏羚羊太太, 自己看看你做的孽!這像話嗎?】

......

青柏工作室的官博淪陷還只是主戰場, 分戰場在藏嶺的微博, 從轉發青柏那條微博的評論區罵到私信99+,一條又一條的小紅點不停的跳出來。

藏嶺看得腦仁子疼,她這無辜躺槍的鹹魚作者,成了背鍋俠。

突然從床鋪下方伸過來一只手,一把搶過她的手機。

唐詩面無表情地開口:“別看了,不是你的錯。”

“哈哈哈哈哈,你說這個作者怎麽這麽作呢?好不容易火一本,她作,把男主改了,這下好了,游戲還沒上架,先被罵上了熱搜。”

“誰說不是呢,你看她現在像個鴕鳥一樣,微博底下罵聲一片。”

王語涵她們笑笑鬧鬧的聲音像是細細密密的針尖,無孔不入的穿過皮膚,越過發絲傳遞進藏嶺的大腦裏。

小姑娘耷拉着個腦袋坐在床鋪上,被搶了手機也絲毫沒有反應,看得唐詩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哐——”椅子倒地巨大的響聲讓叽叽喳喳的說話聲一下子銷聲匿跡了。

“唐詩你幹什麽?”推倒的是陳月的凳子,她一下子跳了起來,驚吓過後,憤憤不平地站起來,一跺腳,沖到唐詩面前。

“治治你這種碎嘴子。”唐詩冷笑一聲,歪着頭看她,“不是腳崴了麽?怎麽還跺得這麽用力啊?做陳思思的走狗是不是挺風光的?”

“你——”陳月被戳到了痛處,氣急了說不上話來,臉憋得通紅,餘光看到不知是誰的桌子上放着的水杯,裏面是冒着熱氣的花茶,陳月想都想,端了水杯就朝唐詩的臉上潑去。

她真的是厭惡極了這張臉。

尖叫聲混雜着熱水潑灑的聲音。

唐詩沒反應過來,只感受到劈頭蓋臉的熱氣然後被床上光着腳蹦跶下來的小姑娘一把抱住。

滾燙感一下子撲打在藏嶺的後背上,疼得她精神一瞬間的恍惚,眼淚一瞬間就掉了下來,抱住唐詩的手狠狠掐在唐詩的胳膊上。

“泠泠!”唐詩大腦一恍而過的空白,一把攙住擋在她面前的小姑娘。

心揪着一樣疼。

陳月也愣住了,看着臉色慘白的藏嶺,不敢置信地松開了手,杯子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醫院的走廊裏泛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白熾燈照得床上的人臉色蒼白。

藏嶺趴在病床上,露出後背被燙傷的皮膚,泛着粉紅色。

醫生在給她上藥的時候這個小姑娘抓住床單的手一直在抖,床單被抓出褶皺,卻沒掉一滴眼淚。

唐詩旁邊看得不忍心,別過臉去。

醫生上好了藥,叮囑一番注意事項才離開。

唐詩一一應着,她眼圈微微泛紅,卻還是忍着,拖了張凳子坐在藏嶺的床邊,道:“疼不,看你還逞不逞英雄了。”

藏嶺別過頭去,哼哼唧唧兩聲:“用我的美背換你的臉,值了。”

唐詩冷笑:“值什麽值.......”

話還沒說完,就被外面的驚呼聲打斷,接着病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一對兒中年夫婦和陳月,還有她們輔導員陳景瑞。

唐詩眼疾手快,一把将病房床鋪間的藍色簾子拉上,遮住床上趴着的藏嶺。

“這位就是陳月同學的父母。”陳景瑞笑着介紹,“這邊這兩位是陳月的同學,唐詩,還有藏嶺。”

“你好你好,陳月做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這丫頭欠管教,真是對不住兩位小同學。”陳月母親上前同唐詩握手,有些擔憂地往了藏嶺的方向一眼,問道:“小姑娘傷勢怎麽樣了?”

唐詩對于這一家子突然闖進來的行為很是反感,撇撇嘴,剛想刻薄的出言怼回去,簾子裏的藏嶺伸出小手揪了一下她的衣擺。

唐詩閉嘴了。

“就是燙傷了,當時隔着衣服,沒多嚴重,抹點藥膏就好了。阿姨不用擔心。”藏嶺聲音從簾子裏傳來,還有些虛弱。

“錯在陳月,月月,去給同學道歉。”陳月母親推了陳月一把。

陳月這才不情不願的上前,将手中的果籃放下:“對不起。”

藏嶺透過床簾的縫隙看到陳月母親擔憂的表情,像是穿透了時光,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好像也有媽媽這樣看着她過。

在她摔倒的時候,哭鼻子的時候。

鼻子尖驀地一酸,雖然她知道,陳月母親此刻的擔憂目光不是關系她的傷情如何,完全是害怕把這件事鬧大,學校會給陳月的處分。

即便知道這幅擔憂的樣子是假的,但她還是甘之如殆。

“阿姨。”藏嶺輕輕的開口,她将簾子拉開一點,露出蒼白的臉龐:“我沒關系的。”

“是陳月做的不對,那這件事,小同學你看,陳月也道歉了,咱們能不能.....不計較了?”陳月母親放軟了态度。

“是啊,藏嶺,人家也道歉了,而且唐詩同學也涉及進了這件事裏,這件事要是上報給學校,弄不好還要和陽光分挂鈎。”陳景瑞上前一步,笑笑道:“你看,人家認錯态度也很好,咱們就算了好不好?畢竟都是同學一場,醫藥費陳月家出,再多補給你一部分。”

其實陳月父母知道出了這件事的第一時間就是去輔導員陳景瑞,大包小包的往輔導員家裏拎了許多東西,三人這麽一商議,加上輔導員有A班的班級學生信息,得知這次受傷的小姑娘藏嶺沒有父母,無權無勢,才敢來這麽一出,想私了解決事情。

“對對對,同學你就安心養傷,醫藥費我們出。”陳月母親邊說邊對身後的男人使眼色,陳月父親立刻從包裏掏出一張黑卡,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看到那張卡,唐詩立刻就火了,實在忍不住下一秒就要上前把那張破卡甩在輔導員的臉上,并且破口大罵“把你的臭錢拿回去,誰稀罕”時,旁邊的那只小手再次拉了一下她,将她所有的想法扼殺在了搖籃裏。

唐詩冷哼一聲,雙手環抱雙臂,冷眼斜着看着面前這四人,不發一語,守護神一樣站在藏嶺的病床邊,冷冰冰的目光毫不掩飾的掃射過來。

行吧,今天就依着藏嶺這個病號。

藏嶺沖陳月深深的看了一眼,唇角彎了一下:“真羨慕你有個這麽愛你的媽媽。”

她又看向旁邊面露關切之色的女人:“阿姨,那這件事咱們就算了,就是些小傷。你們走吧,我有些累了。”

“好好好,那同學你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随時找陳月。”陳月母親連連賠着笑,拽了一邊不情不願的陳月一把。

病房的門卻在這時發出輕微的響聲。

病房門被一只大手推開,男人一襲淺運動咖色外套,裏面是白色的襯衫,金絲邊眼鏡垂下精致的細細鏈子随着他收回的手臂晃動。湛藍的眸子緩緩掃視一圈病房裏的一衆人,在小姑娘蒼白且驚慌的臉上一晃而過,最後落在陳月的臉上,問道:“聽說我家泠泠在學校裏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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