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場(1)

有持恒劍相伴的時日,陸澄陽的作息非常規律。

不過此日閃醒他的不是持恒劍,而是澹臺羽的一身亮眼衣袍。

“裴兄,裴兄快醒醒!”

迷迷糊糊當中,陸澄陽捕捉到的是莫名的興奮。

澹臺羽繼續搖着他肩膀道:“有了有了!”

陸澄陽徹底清醒:“什麽有了?”

“有消息了。”澹臺羽道,“我舅舅傳來消息說,曉市裏有人會在這月十五賣出太陰幽熒劍!”

陸澄陽聽完道:“曉市裏,是黑場?”

曉市便是仙門第一大市,其間有上等靈器靈劍,心法秘籍,也有僞造的驅邪之物魚目混珠,更重要的是離育劍池很近,而育劍池離天允山很近,澹臺宗就在天允山界,看來可以不用澹臺羽相助了。

陸澄陽感覺冥冥之中又有新的希望之光閃耀了起來。

“謝閣主知道了嗎?”

澹臺羽道:“應當是知道了,我舅舅給閣主也傳了傳信紙鶴。”

陸澄陽問:“那閣主是要親自前往了?”

澹臺羽點了點頭,說:“自然。我舅舅說了在曉市等謝閣主前往。”

——

乾坤殿,議事閣內,陸澄陽聲情并茂地給謝璟講述了一番自己待在閣中的萬般恐懼和想為解決太陰作祟一事略盡綿薄之力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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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弟子知道自身靈力低微,驅邪途中大概也是累贅。”陸澄陽面露不忍,“但是太陰劍魂作亂多日,弟子又是劍魂盯上的人,弟子還是覺得不留在不鳴閣為好,請閣主也讓弟子一道去曉市。”

謝璟道:“你怎麽知道我要去曉市?”

“澹臺公子說的雲宗主說的。”陸澄陽道,“說是太陰幽熒劍會在曉市露面。”

謝璟一展桌上案卷:“你的消息倒挺快。”

他執筆在卷上勾了幾筆,又忽然道:“真那般害怕?”

陸澄陽接着道:“是啊,閣主,近日想到那劍魂,我夙夜難眠,吃飯也吃不好。”

雖然是因為持恒睡得有些不好。

謝璟擱了筆,道:“那好,你收整一番,明日随我到揚城。”

陸澄陽本來還準備了一堆抓心撓肝的說辭,還想着抓心撓肝不成就有理有據地分析為何他也要一道去,誰知謝璟這麽輕松就答應了。

謝璟見他突然不說話了,便問:“怎麽,還有什麽疑惑?”

陸澄陽搖了搖頭,道:“沒什麽了,那弟子先退了。”

謝璟望着那身并不甚特別的白衣退去,才有在案卷上勾勾畫畫。

幾筆過去,他将案卷收了起來。

天下大概沒人知道,議事閣那堆案卷之下,是一幅沒完成的畫。

畫上繪着一人,玄袍飄揚,手執一串冰糖葫蘆,身後是朱砂所繪的簇簇紅蓮。

唯獨人臉,未着一筆。

——

陸澄陽沒什麽行裝好收拾,前段日子從修竹院搬到墨林府的時候,他也就帶了換洗的門服還有一些裴淼淼存的一點銀錢。

既然是出門在外,他還是準備帶上些散銀。至于門服,他近來清洗仙術恢複得不錯了,大概也是不需要帶換洗的了。

然後就是那兩大件祖宗,八棱扇和持恒劍。

謝璟的不對勁總是給他一種窒息的感覺,但是這種日子應當也是要解脫了,思及此,陸澄陽頓時覺得沒有那般壓抑了。

陸澄陽到雲臺域的時候,謝璟早就到了那處,一旁還有周無憂和程不疑。

澹臺羽在他後腳趕來,朝謝璟道:“謝閣主,在此叨擾多日,真是不好意思,此行我也一道。”

“叨擾”從這熊孩子口中蹦出來,倒真是有些稀奇。

謝璟微微點頭,算是允了,又朝周無憂囑咐了幾句,便淩空召出了一把劍。

此劍是另外一把劍,名曰北翎。

說起這北翎劍的由來,倒是跟陸澄陽尋劍有點關系。

北翎劍騰空卷出一小圈氣浪,衆人跟前瞬間多出了一只“鳳凰”。

這鳳凰不是真鳳凰,而是澹臺宗和拂海明月莊雲氏宗族所聯手打造的機關,一次可載多人飛越數座城郡。

這次謝璟召出不慣用的北翎,其實并不是因為要禦劍而行,而是為了應上雲慧曉提前施下的遁物之術使這龐大的機關移動至雲臺域。

仙門當中常用靈劍配上修士的禦劍符令來作為結界或者其他一些重要傳送之物的解鎖之物。

據陸澄陽所知,鶴聞子就很喜歡用,謝璟估計承襲了他師尊的習慣,也喜歡用靈劍來把守重要的東西。

不過就算有了持恒,知道了謝璟拿來鎖了什麽地方,不知道另一套禦劍符令,也是白搭。

——

鳳凰伸展木頭雙翅,載着謝璟,陸澄陽和澹臺羽朝揚城行去。

這機關大物內裏卻是另一番景象,頗像是普通居所,有案幾小凳,屏風珠簾,桌上還貼心地放了幾盤小點心。

鳳凰也不是自己飛的,而是以上等靈石為驅動中樞,以一人靈力為支撐才得以平穩飛行。

有謝璟這堂堂澤清仙尊在,自然也用不着陸澄陽和澹臺羽來進行靈力輸出。

約莫一個時辰過後,機關鳳凰就臨近了揚城上空,慢慢降速落地。

雲慧曉掐算好了時間,小等片刻就等來了陸澄陽一行。

迎上三人,雲慧曉開口問:“思庭,這改良朱雀舒适度如何?”

謝璟答:“不錯。”

雲慧曉:“說詳細點兒?”

謝璟便不再理會他。

澹臺羽接上話來:“舅舅,這改良朱雀出來了,那以前的可以拆來玩了嗎?”

雲慧曉瞪了他一眼,道:“不行,材料很貴。”

說完又打量了眼陸澄陽,說:“思庭,被那太陰劍魂追着的就是小淼淼啊?我還以為是哪位女弟子。”

陸澄陽微微一笑:“雲宗主好,叫淼淼就好。”

不過陸澄陽身上的八棱扇和持恒劍更讓雲慧曉吃驚。

“思庭,太陰劍沒那麽恐怖吧,你這将身家交給弟子全副武裝是怎麽回事?”雲慧曉指了指已經開始朝目的地行去的謝璟,“噢,我知道了。”

說完,朝陸澄陽抛去一個“我很懂”的眼神。

雲瑞你個……

陸澄陽心裏給雲慧曉加上了一系列腹诽。

“你別走那麽快,我準備先請你喝兩杯呢。”

“慢點,你看小淼淼都跟不上啦。”

澹臺羽幽幽道:“舅舅,我也要跟不上了,你也走慢點。”

雲慧曉說喝兩杯,确實是要喝兩杯,于是衆人先落腳的地方是揚城的一座酒莊。

酒莊主是位朱裙女子,身姿窈窕,淡着紅妝,媚而不俗,盈盈一笑間十足動人心魄。

“雲宗主是許久沒來我這酒莊小酌幾杯了,可是仙家事務太過繁忙?”

此女子手上羅扇輕扇,輕掃來一陣淡香。

雲慧曉笑道:“的确是太過繁忙,不然怎會不來酒莊同明鏡姑娘賞月對酌呢?上次那句詩,我想了半天……”

謝璟這時冷不丁打斷:“人命關天。”

雲慧曉被他岔了話,清了清嗓子道:“回頭聊這些。”

明鏡姑娘只淺淺一笑,略施一禮:“今日小女子這酒莊有幸,得迎各位道長,定置好雅間,奉上佳釀,諸位道長可安心暢聊。”

言罷,她做出請的手勢。

陸澄陽注意到的是,這位名喚明鏡的女子手上執的扇子并非普通羅扇,而是靈器。

他們都踏入酒莊的時候,明鏡又輕掃了下羅扇,酒莊大門便緩緩合攏,一道結界自然而生。

明鏡領着他們四人到了長廊盡頭的一間廳室。

室內檀香袅袅,小幾上置有幾株蘭花,壁上挂有一幅畫,畫上繪的正是酒莊的外景,不過還有一輪滿月。

澹臺羽望了眼畫,便問雲慧曉:“舅舅,這是你畫的?”

雲慧曉面上泛光:“果然,我就知道我的手筆定然不同凡響。”

澹臺羽搖搖頭:“這寫了你的表字啊,舅舅。”

明鏡捂唇笑了笑,道:“雲宗主的畫自是別有一番意趣。”

此時門外又走來幾個端着酒盞的袅娜女子,她們紛紛擱下酒盞,施了一禮後便離開了雅間。

明鏡見酒已上好,便又欠身一禮:“小女子就不打攪各位道長了。”

于是她也離開了此處。

雲慧曉見明鏡走了,便道:“此處不錯吧,能喝酒,又安靜。談話絕不會走漏風聲。”

謝璟掃了眼酒盞,卻沒準備飲,只道:“這位名喚明鏡的姑娘,可是數年前受陰蠱所害的紫音門中人?”

雲慧曉挑挑眉:“這你都看得出來?”

謝璟又不說話了。

這導致陸澄陽輕笑的那麽一聲格外明顯。

雲慧曉望了望他,道:“怎麽了,小淼淼,你也能看出來?”

“雲宗主誤會了,沒看出來,只是見明鏡姑娘手持靈器,姿容過人,在門口的時候就施下了結界,想必該也是仙門中人。”陸澄陽道,“經閣主一點撥,才知道原來是紫音門中人啊。”

其實除了那羅扇,陸澄陽推斷出明鏡是當年的紫音門中人,是因為她身上的那股淡香。

猶記當年斬了那王蠱蟲後身心大損,在當時求助的紫音門中待了幾日,其間食欲不振,門主就給了他幾袋香料。

陸澄陽将香料包揣在身上,時不時拿出來嗅嗅,才覺得舒坦了不少,因此對這香味記憶也十分深刻。

只不過後來不久,他就聽聞紫音門因為陰蠱一難,元氣大損,後來日漸衰落,沒趕上五宗會盟的扶助,便散了。

沒想到今日還能見着紫音門中人,而此人還通些仙法。

雲慧曉道:“原來是因為這啊,有幾分聰明啊小淼淼。”

陸澄陽又微微一笑:“雲宗主過獎,叫我淼淼就好。”

澹臺羽倒是很疑惑:“舅舅,我怎麽沒聽過紫音門這個門派?”

雲慧曉道:“你小着呢,不知道正常。”

澹臺羽瞟了眼裴淼淼,又道:“不對啊,裴兄和我差不多大吧,說不定還小些,怎麽都知道?”

雲慧曉道:“你書讀太少。思庭,看來不鳴閣弟子确實不一樣啊。”

謝璟忽然拾起酒盞,又略重一擱,道:“談正事。”

雲慧曉于是止了無關緊要的話,道:“重要的我信上都說了,這消息就是明鏡傳的,說是‘黑場’裏傳出的消息,本月十五,有人會奉上太陰幽熒劍,屆時,出價最高者則可以帶回此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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