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洗白

陸澄陽深吸了幾口氣,又将重生之後的事情在腦中掠了一遍。

這個局,比單純從黑場那時下套還要可怖。

神脈之地不可久待,陸澄陽探出了這還魂大法,便将溱雲子舊物理齊了些,然後對棺椁道:“老頭兒,不知你是轉生還是在天,無論如何,都保佑我能盡早查明一切吧。”

說完,他垂眸又望了棺椁一眼,才離開神脈。

待陸澄陽離開神脈之時,那兩名小弟子也差不多醒轉了過來,都紛紛睡眼惺忪地看了眼對方。

“師兄,我方才是不是打瞌睡了?”

“好像是,但是又好像沒有吧。”

“師兄,我從未熬夜,怎會如此?”

“許是近兩日禦劍許久的緣故,等到傍晚得好生浴足,疏通經脈才行……”

——

陸澄陽出了神脈,便匆匆趕回先前弟子聚集之地。

途中澹臺珩的聯絡符訣隐隐泛光,他手心上凝了“速出”二字。

符訣捎來的簡短傳信很快消失,陸澄陽迎面撞上了奔過來的程不疑。

程不疑瞧見了他,道:“你跑哪兒去了,馬上就是衆仙門商讨大事的時候了。”

“那跟我有關系麽?”

陸澄陽反問道。

畢竟他覺得自己來這兒明面上只是充個人頭,顯得不鳴閣不那麽單薄。

程不疑拍拍他的肩膀說:“說什麽呢,商讨是重要事宜,随行弟子都得在場。”

陸澄陽應了聲,看來還得當一兩個時辰的木樁子。

随程不疑往議事高臺去的時候,陸澄陽滿腦子還是那還魂之陣的事。

程不疑路上還一直說着什麽,陸澄陽也沒怎麽聽進去。

察覺到陸澄陽的敷衍,程不疑忽然頓住了步子,問:“裴師弟,我說的什麽你聽沒聽?”

“聽了,馬上有很重要的事。”

“閣主這次特意說了,等下仙師到的時候,我們都須得在場。”

謝璟的确很難得特意強調什麽事情,如此來看,這件事确實是很重要了。

不過這和不鳴閣的其他幾位仙師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陸澄陽踏上高臺,只見多位仙門門主和随行的弟子也紛紛遞來打量的眼神,中有一部分的眼神介于鄙夷和古怪之間,更令他不解。

裴淼淼是清秀了點,不過也不當完全與仙門審美相悖,不做什麽怪異舉動的話還是有幾分修士的樣子的。

不久後才有些話落入他耳中:“這就是謝閣主的道侶,這……”

“謝閣主的口味,同俗世的一些人還有幾分相似。”

“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

零散的議論還是離不開那“道侶”二字。

陸澄陽仍是想捂着臉走過去,不過想着這樣又顯得精神不振,索性當這些人不存在,繼續在程不疑一旁走着。

誰知謝璟起初那麽不注意,這時候仙門中的流言越傳越盛了。

下一刻他對上的眼睛,卻是邱獻之的。

邱獻之望向他的時候,眼神雖不如頭一回那般讓人不寒而栗,但是總是帶着幾分戒備與不善。

陸澄陽微握緊了拳頭,複又松下去。

邱獻之目前應當是不會發現他就是當年的血衣仙的。

他避開邱獻之的目光,然後看見了落座的澹臺珩和澹臺羽,朝他們微微點了點頭。

——

等到諸仙門都正式重新落座,徐平襄起身道:“感謝諸位仙友今日來參與五宗盟會。”

“各位仙友皆知,近日頻繁有邪祟出伏,但仙門合力,終将邪祟紛紛鎮壓……”

小半個時辰之後,徐平襄終于感恩完了各路施以援手的仙門好友,才開始提及第一樁需要仙門決議的事情。

他一拂袖,高臺中央之上隐現水波似的光輝,緩緩凝成了當日明珠苑內的一片狼藉。

“諸位仙友想必基本也都見證過蠱蟲之亂。血蠱紛亂之前,是曉市中的黑場出現了王蠱。”

徐平襄繼續道:“所以今日所需商議的第一件事,便是正式将黑場廢止。”

此話音一落,座下先是沉默,後有了低聲議論的聲音。

徐平襄又一拂袖,淩空的虛像便悠悠散去。

他道:“各位門主若有異議,則可立即示意。”

徐平襄一開口,等于五宗都同意了這廢止黑場的決議,而此事早已在仙門議論多年了,如今黑場的确帶來了禍患,其他仙門也找不到什麽充分的反駁理由,便無人作聲。

此決議一過,徐平襄便開始總結陳詞:“陰蠱和血蠱之亂已平,但其背後之人還待各門協力追查。諸位仙友近來共維人間太平,也多有勞身,可要注意好生休養。”

說罷,他便準備轉向下一件事情:“除此之外,就是太陰一事。”

“等一等。”

打斷徐平襄的人是謝璟。

徐平襄頗有些意外,道:“思庭,怎麽了?”

不僅僅是主持盟會的他,多位仙門門主也不知他為何突然打斷徐平襄。

陸澄陽坐在謝璟身後,只聽得他說:“有關蠱蟲,有一事望得諸位證實。”

證實?

陸澄陽不知這是哪一出,難道謝璟對于蠱蟲近來還有什麽新發現?

徐平襄本來以為謝璟是有什麽異議,不過這麽聽來是有什麽其他事宜要聲明,于是便道:“思庭,你慢慢說來便好。”

謝璟此時起了身,然後道:“諸位請看此處。”

順着謝璟指的方向,陸澄陽只見一個個面容秀美的人自階梯緩緩走向了高臺之上。

那是……

那群被關在東院的男男女女。

各仙門門主十分不解:“謝閣主這是……”

“這些是什麽人,瞧着都有些奇怪。”

“應當都是走火入魔之人,簡直像是當年……”

那人沒敢說下去,陸澄陽卻是知道他要說什麽——

簡直像是當年走火入魔的一衆驚人門門下弟子和其他無數受化氣之術荼毒的仙門弟子。

徐平襄朝謝璟問道:“思庭,這些人是……”

謝璟緩緩道:“是一衆修習化氣之術,後又走火入魔之人。”

他話音一落,衆仙門門主和弟子都炸開了鍋,開始高高低低地議論起那化氣之術。

邱獻之望着一衆額間現出了紅蓮的男男女女,皺眉道:“肅靜!”

其餘仙門人的聲音方才小了些。

謝璟此時忽然召出了持恒劍,微擡高了聲音道:“但這些走火入魔,元神受損,并非是因為化氣之術本身,而是——”

“蠱蟲。”

這二字一出,私語之聲又高了起來,仿若略平靜的水再次沸騰起來。

邱獻之問:“此話怎講?”

謝璟一時并未正面回答他,只是忽然喚道:“裴淼淼。”

陸澄陽一個激靈起了身。

謝璟轉身望了他一眼道:“用止空将蠱蟲從這些人體中逼出來。”

一時間,陸澄陽頭腦中閃過大片的空白。

為什麽會在此時,叫他将蠱蟲從這些人身上逼出來?

陸澄陽一時并無動作,望着謝璟的雙眼都顯得有些無辜又無奈。

謝璟道:“莫緊張。”

陸澄陽這時才走上前去,手心緩緩凝出氣刃。

謝璟也同上次處理群發的血蠱一樣,分出一道劍影,鎖定住蠱蟲的具體位置。

然後陸澄陽将氣刃釋出,很快将幾個人經脈之中的蠱蟲逼了出來。

這其中的蠱蟲不僅有陰蠱,也有其他種類,顏色各異的蠱蟲。

“思庭,這是什麽意思?”

徐平襄問了出來,在座的多數人也想問這個問題。

謝璟道:“這些人走火入魔,身心大損是另有人所為,并非是因修習化氣之術。”

“當年,也是如此。”

邱獻之此時也起了身來,問:“所以謝閣主的意思是,當年那些堕入歧途之人同血衣仙毫無關系,血衣仙身上并未負什麽罪孽?”

謝璟擡眼道:“是。”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同當年那些因蠱蟲之亂喪失了靈力甚至是性命的人一樣,那些心法***之人,同化氣之術并無關系。”

“也同陸藏沒有關系。”

邱獻之複又笑了笑,道:“那為何謝閣主今日才說,那這樁冤情未免也沉得太久了。”

謝璟道:“因為這些蠱蟲,需要十年有餘的生長周期。”

雲慧曉也驚疑道:“竟還有此事,可這些蠱蟲大部分都是陰蠱蟲啊。”

“當年未能探出蠱蟲,便是因為這些蠱蟲潛伏修士之身,尚未成形。”

謝璟繼續道明,高臺邊的諸座一片嘩然。

徐平襄此時道:“是與不是,便交予與善堂和沐隐府共同查明吧。”

與善堂以養道見長,最新養生和醫術,對各類蠱蟲的研究自然是數一數二的。

而沐隐府經歷了過去和近來的蠱蟲之亂,在蠱蟲探析上也頗有經驗,況且邱獻之對血衣仙成見極大,若兩門聯手,查出的結果定能叫諸門信服。

“謝閣主,在下有一問。”

此時有一仙門門主起身,行了一禮道。

謝璟道:“請問。”

這門主忽然指着陸澄陽,說:“謝閣主的這位弟子,為何能使出當年血衣仙才會用的止空?”

謝璟只回應道:“天賦異禀,各門仙法融會貫通罷了。”

陸澄陽覺得“天賦異禀”從謝璟的口中道出來十分不真實,何況這還是拿來形容他的。

真可謂是再次語出驚人。

那門主顯然未料得謝璟會這麽回答,便道:“聽聞這弟子就是謝閣主新結的道侶,不知是否是因為修得了化氣之術?”

他方才問完,立馬又有其他的門主起身問道:“謝閣主,今日你帶來的這些體有蠱蟲之人,可是之前裝作血衣仙之人?”

謝璟一一回應道:“我只有一位道侶,并無新舊之分。這些人只是修得化氣之術的一些修士,中有部分,曾易成陸藏的面容擅闖過不鳴閣。”

方才發問的兩位門主都不禁同時再次指向裴淼淼:“可……可就是這名弟子?”

“是。”

陸澄陽簡直懷疑不是自己耳朵壞了,就是謝璟說“是”說順口了。

邱獻之沉着臉色重新坐下,但又有新的仙門門主跳出來問:“可謝閣主,這不符合您的身份吧?”

堵回這張嘴的是澹臺羽,他起身道:“有什麽符不符合身份的,這位門主似乎管得寬了些。”

這時徐平襄擡高雙手朝四處揮了揮,頗為頭疼道:“肅靜!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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