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一定會氣死
遙夜沉沉,終有日明之時。對于郦城的百姓來說,昨夜不過是尋常的一夜。
日輪東升西落,打更人一宿未阖眼,也不見困意,路上遇見熟悉的人便手舞足蹈筆劃昨夜的所見所聞。
訓練有素的隊伍、冰冷的铠甲、長劍出鞘……
于是很快,茶樓裏,說書人開始上工,底下卻無人聽書,他們所言所傳的皆是昨夜的大動靜。
在事情發生的第二日,流言蜚語傳遍全城。
日頭刺目,宋清玹閉目遮眼,好一會兒才放下手來,她剛從地牢裏出來,此番是為了探望慕容臨。
她一早去了醫館就托老大夫拿了些藥,對他身子好的。
她并沒有把真相告訴他,有些傷人的事情還是不要知道得好。不管如何,他們一直是朋友,她希望他能好過一些。
在京都時,宋清玹無事便要去茶樓裏聽說書先生說書,而郦城的茶樓她還未去過。
一時念起,尋了家熱鬧的進去。
耳畔聊天談論的聲音此起彼伏,宋清玹隐隐約約聽見北夷的字眼,立馬湊近了,打算聽一耳朵。
“馬上就又要打仗了!”說話的是個穿青衣的讀書人。僅這一句,周圍人就躁動起來,有人相信,有些質疑。
相信的人搖頭不住地嘆息:“唉,這才消停不足一月啊。”
有親人在軍營當兵的已經開始抽泣,這人好不容易才活着回來,下次再見又會是何年何月?還能再見麽?将士每回要走,送行如送殡。
面對質疑,那書生不慌不忙解釋起來,條條羅列,說得十分有理。顯然是個知道內幕的,軍隊的人沒想遮掩。
越聽越覺着有道理,宋清玹心裏一緊,不待聽完,她猛地站起身。“噔——”,椅子陡然倒地,有人被這動靜吓到,罵罵咧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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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玹沒空理會,已然沒了影。
郦城這三方勢力:将軍、大都護、北夷,皆是各有各的算盤。
大都護引來北夷人,是為了讓小将軍的注意力在北夷身上,他假裝出一副被脅迫的模樣,想要降低小将軍的戒備,再趁機搞背後偷襲,除掉小将軍。
所以犧牲的必須是慕容臨。
而北夷,假意與慕容亭結盟,表面借口是為了抱殺将之仇,實則是為了吞并郦城。
只要除掉了征戰的将軍,軍隊人心渙散,一擊即潰。
但就算最後不是最理想的結果,也無礙,因為與大都護勾結的是一些軍中小将領,大都護落馬,他們焉有好果子吃?
軍中必亂。
對北夷來說,兩個結果指向只有好與更好的區別,他們一定會趁亂出兵。
宋清玹回到将軍府裏,直奔宋子策的房間,卻撲了個空,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就沒能回來。
她轉頭立馬去了小将軍的書房,興許他在同小将軍談事情。
書房卻也只有小将軍一人,他如今倒是惬意,仰躺在卧榻上翻書,宋清玹仔細看了一眼,是本兵書。
平日裏見慣了他神氣的樣子,如今這副懶散懈怠的模樣倒是新奇。
看着看着,似是起了睡意,狹長鳳眼含着霧,朦朦胧胧的,白皙的臉愈發顯得柔弱可欺,給人一種好拿捏的錯覺。
但宋清玹曉得,他是一頭食生肉的惡犬。
卧榻臨窗,日頭太盛,透過窗棂曬進來。尉遲禁将兵書蓋在臉上,似是要就此睡過去。
宋清玹無奈得嘆氣,自從遇上小将軍,她嘆息的次數逐日增加:“明明就瞧見我了,怎麽還裝作視而不見呢?”
這祖宗又同她怄氣,他不想讓她去見慕容臨,還在對昨晚慕容臨跟她湊耳說話的事情不高興。
她自然是沒聽的。
若是不讓她見,她從此以後決不多跟他說一個字。宋清玹以此作威脅。
她也是氣恨了,小将軍簡直是無理取鬧,她同他又沒什麽關系,她有自己的自由。
卧榻上的人開始哼哼唧唧,“快過來,讓我枕一會兒,脖子硌得疼。”
宋清玹立在原地沒動,她分明看見他脖頸下枕着的是再柔軟不過的絨毛軟墊。
尉遲禁拿下書,龇着白森森的牙齒:“我是不是許了你去看小廢物?”
“是。”她點點頭,最後确實是他允許的,但發了好一陣小脾氣。
“我寧願自己憋着氣,也要讓你高興,是不是?”
“是。”他也好意思說。
“那你如今就是這樣對待讓你高興的人?”
唉——
宋清玹覺着與他争這些實在沒意思,他慣會得寸進尺,得理不饒人,沒理更不饒人。
少年眯起鳳眸,心滿意足地埋入姑娘家柔軟的小腹,怨聲怨氣道:“你當真是一點不心疼我。我這些時日有多辛苦,明明都同你說過了。”
宋清玹麻木得只當自己是無痛作一回娘親。
遇上這樣的少年郎,誰能有辦法。
他這樣挨着她,緊緊貼在一起,親密的姿勢叫她一下看清,小将軍耳垂上有一粒小小的紅痣,透過窗棂縫隙鑽進來的點點微光,剛好撒在上頭。
白白嫩嫩點綴着一點紅,看得宋清玹手癢,忍不住輕輕戳了一下,好柔軟。
他只輕顫一瞬,沒了反應。
宋清玹膽大包天得将這點紅揉進指腹,怕他說,一會兒就又松開了。
老天,他怎麽能有這麽柔軟的耳垂肉。
少年如清風皎月,總是能叫人輕易失了戒心,偶爾故作濕潤的眼神,或是暖春一樣的笑顏。他這個人壞得很,慣會僞裝騙人了。
“你再揉一揉。”悶悶的聲音。
“嗯,好。”她柔軟的手又摸了上去。
這般揉着耳垂,少年像是要睡着了,呼吸聲漸漸平緩,宋清玹這才想起來她來的目的,被他一鬧,差點忘了正事。
“是不是要打仗了?你們是不是就要走了。”
好半響,埋在她腹部的頭顱才動了一下,輕輕蹭了蹭,嗓音含着一絲不滿:“嗯,沒錯。原是因着這個才來找我。”
洩憤一般隔着衣服咬了一口她的軟肉,到底心疼她,沒有用力氣。
宋清玹只覺着是因為他現下憊懶着,身上牙上沒有勁罷了。她旋即問道:“我能同去麽?我可以幫忙的,我是大夫。”
聞言,少年笑起來,人也漸漸清醒過來:“小小學徒還敢自稱大夫。”
宋清玹本來就是不抱希望地一問,她不了解這仗要怎麽打,有點擔心她會是拖累。
可他轉而又說道:“你就算不去,我也要綁着你去,做我的貼身丫鬟伺候我,順便當個大夫。”
自從尉遲禁知道她之前有個情郎,就一點兒也不放心她。
萬一她膩了他,乘着他辛苦帶兵打仗跑了怎麽辦?他要去哪裏捉她?就同那個可憐的前情郎一般,再難見她蹤影。
他一定會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