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結束
到了慕容府,小厮引路,宋清玹被帶到偏院裏去。整間屋子都透着清雅,顯然是一般女子常用的閨閣。
耐着性子候上許久,遲遲沒有等來開宴的消息,使喚着丫鬟去催了兩回,皆沒有動靜。
夜闌人靜之時,終于來了一個婆子,身後跟着幾個粗衣麻布的小丫鬟,上來就說要伺候她洗漱安寝。
見宋清玹不解,婆子笑眯眯道:“姑娘今個兒就在府裏頭好生歇息。”
宋清玹側身避開,不讓那婆子碰她的衣裳,提起裙擺快步繞過她們。到了房門,卻如何用力也推不開,像是被人從外頭鎖上。
洩憤一般踢了一腳,結實的木門咯吱回響,她回身,冷靜問道:“這就是你們慕容府的待客之道?”
那婆子不急不緩,領着人再次上前:“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慕容府不會虧待您的。”這回宋清玹不避不躲,任由幾雙粗糙的手在她身上來回。
等婆子扶着她在梳妝臺前坐下時,她開口說:“你們不會就打算一直關着我吧?”
婆子的手在她髻上解發飾,一邊很是和藹地告訴她:“這不是擔心姑娘亂跑傷着自己,姑娘願意安心留在慕容府再好不過。”
宋清玹扯了扯嘴角沒再說話。
翌日有一陣子沒見的慕容臨來偏院找她,身上長了一點肉,不知他是從北夷人那裏得了解藥,還是老大夫的藥包管用了。
兩人坐在屋外的小院子中,丫鬟給兩人倒上熱茶,慕容臨旋即揮退她。
宋清玹只喝茶,一臉漠然,沒有好面色給他。他無措地撓撓頭,褪去病容,一雙眸子清澈不少。
慕容臨解釋:“父親一向寵我,以為我喜歡你,就要把你拘在府裏留在我身邊,我再三思考最後還是同意了。不過我是想保護你!你不知如今的局勢多槽糕!”
郦城暗地裏風雲四起,慕容臨不知道父親是什麽時候與北夷站在了一起,偷偷起了謀逆的心思,等父親透露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一向懦弱,況且事情已經發生,也沒辦法再阻撓父親的決定,但起碼可以護着自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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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宋清玹依舊冷冷看着他,慕容臨嗚咽一聲,難受道:“我沒有辦法。”
指節發白的手緊緊攥着衣袍,他急促地再次解釋:“你不要多想!父親絕對沒有謀逆的心思!他只是……只是想要得到權力,郦城太小,父親已經被困在郦城好多年。”
除掉小将軍,父親就可以完全掌控住郦城,屆時父親可以與北夷合談,不管北夷提出任何要求,都可以同意。
“只要邊關穩定下來,皇上一定會召父親回京。”郦城消耗盡了父親年輕時所有的雄心壯志。
院子裏樹影婆娑,繁葉被風刮得淅淅瀝瀝作響。宋清玹側耳聽着風聲,對他的話好半響沒作反應,許久才問道:“你覺着你的父親,就一定會同你說真話麽?”
慕容臨張了張嘴,沒出聲,最後兩人自然是不歡而散。
往後幾日,慕容臨常來尋宋清玹,只說些有的沒的,沒再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宋清玹向他打聽一些事,他清楚的都老老實實地告訴她,倒是什麽也不隐瞞。
不過他知道的不多,只曉得小将軍領着一些将士,在郦城神出鬼沒的,已經是強弩之末,成不了氣候。
宋清玹被攔着不讓出府,估計是怕她跑了。府裏頭倒随她自由行走,于是,她暗地裏常常勸着慕容臨領她四處熟悉熟悉。
他實在受寵,哪裏都去得,就算是慕容亭的書房,門口侍衛也不加阻攔。
據慕容臨說,如今雖偶有曲折,大體是順利的,他父親一路勢如破竹。
不久慕容亭就在府裏大開宴席慶賀。
宋清玹本婉拒了慕容臨的邀請,不想去看大都護令人作嘔的嘴臉。她也始終信任小将軍,他不會輸給慕容亭,只是時間問題。
但抵不過軟磨硬泡,無奈只能陪慕容臨一道。
正堂,燈火通明,酒香四溢。大都護十分嚣張,毫不遮掩地讓身着異服的北夷人同坐高臺,底下一群宴客視而不見,張着嘴阿谀奉承。
“別看了。”慕容臨熱絡替她夾菜,湊到她耳邊悄悄說∶“收斂一下你的眼神,不要惹我父親生氣。”
宋清玹旋即垂下眼簾。
一側的侍女上前替她倒酒,長長垂墜着的衣擺不小心打到酒杯,淡黃的酒水撒在宋清玹的襦裙上。
她趕忙扶正酒杯,見那侍女跪地顫抖,輕輕說道∶“不礙事。你下去吧。”
也正好讓她有理由離開。
走出宴廳,她終于得以吐出心中悶氣,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間新鮮的氣息。
慕容府彎彎繞繞的小道甚多,這幾日她摸的清清楚楚,不用擔心走岔路跑錯了地方。
拐出回廊,就是一條昏暗的小道,慕容府好似總不喜歡點燈。
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宋清玹拉入漆黑處,她駭了一跳,正要呼救,那人輕輕道:“是我。”
小将軍!
她直接反手打了他一拳:“又這樣,好生吓人!”
少年翹起嘴角,矮下身子将頭懶洋洋搭在少女的肩頭,溫熱鼻息一下下打在耳畔,這姿勢過于親密,她掙紮着要推開他。
“別動,我很累。好想你啊,就抱一下好不好?”語氣中透露一絲疲憊。
宋清玹陡然心軟,一動不動任由他抱着。
少年嘴角更加上揚,黑夜裏一雙鳳眸熠熠生輝,“你就只有嘴硬。”
靜默中,他感受着懷中溫軟,扣在她纖腰上的手把玩着她的袖子,語氣變得陰恻恻:“他給你夾菜,他還湊那麽近跟你說悄悄話,你們看起來好開心。”
又開始了。宋清玹沒打算理會他的胡言亂語。
“哼。”他不屑的輕哼,藏在暗處的臉上表情狠厲:“那個小廢物,我弄死他。”
聞言,宋清玹狠狠踩他一腳,少年吃痛皺眉,這才止住話,說起正事:“我們回将軍府。”
宋清玹呆住,她以為他只是來偷偷見她一面。
呆愣間,腦袋被輕敲一下,他矜貴的臉高昂着,幹淨的嗓音如清泉:“我是誰?能任那老頭嚣張放肆?”
慕容府裏裏外外早已經被他軍營的人滲透,捉耗子總要逗弄一陣,他最喜歡在人頂峰之時掐熄火焰,既然那麽開心,絕望的時候自然也要到極致才行。
只是那老頭動了歪心思,主意竟敢打到了他的阿宋身上,要不是宋子策攔着他,他當天晚上就能将他碎屍萬斷,之後随便編一個理由上報就是,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住他。
他突然笑了一聲:“你知道為什麽慕容老賊對兒子那麽縱容麽?因為小廢物身上的蠱毒就是他親自下的,小廢物沒幾年好活了,太遲了。就算以後拿好藥吊着,運氣好勉強多活個五六年,也不過是茍延殘喘,街邊随便一條殘廢的野狗都強過他。”
慕容亭太貪心,禽獸不如拿自己兒子性命換北夷的信任。他也太蠢,竟然相信能夠同北夷人合談。
他是畜生,北夷人就是畜生不如。
尉遲禁回想起戰場上曾被北夷人吃掉的将士,殘肢碎肉遍地,就恨不能将北夷夷為平地!他總有一日要一寸一寸割開北夷人的皮肉,扒皮抽筋。
好半響宋清玹才緩過神來,她心裏替慕容臨難受,急急追問:“老大夫的醫術不是很厲害麽,藥包也不管用麽?”
“阿宋,你覺着我為什麽要救他呢?”少年一臉天真無邪地歪着腦袋反問。
少年摟過她的腰:“好了,走吧。我們回府,這裏等會兒會有宋子策處理。”
“驚喜”太多,宋清玹暫時接受不能,呆呆傻傻點頭,他說什麽是什麽,随着少年一路從小道出府。
車辇上,尉遲禁靠着檀木車壁,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大大方方在這狹小的空間裏肆意伸展着。他無聊地把玩着宋清玹烏黑柔軟的發絲。
宋清玹動也不敢動。
“啧,又怕我啊?”少年不要臉面地将頭湊了過去,挨她很緊。
“沒。”她掩飾性輕咳一聲,小聲的告訴他:“我悄悄在慕容府裏偷了點東西,是個賬本,我只看懂了一點點,好似與軍營有關。方才忘了說,要不要倒回去拿啊?”
尉遲禁贊許一般狠揉了把她的腦袋,笑眯眯得誇獎她:“阿宋真厲害呢!好能幹。倒是不用回去了,宋子策會把慕容府掏空的。”
宋清玹扯扯嘴角,幹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