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池塘齊聚
夜風起,小院裏下了一夜的花雨。
宋清玹趴在美人榻上看了一夜、數了一夜,心裏裝着事,遲遲無法入睡,直到月落星沈,眼眸才緩緩阖上。
如往常般,沈韞起得很早,一身素雅白袍,清俊挺拔如松竹,他負手立于窗外,看這個酣睡的姑娘。
臉頰被胳膊擠壓,一小團嫩肉無處安放似的,幾片刮進來的綠葉穩穩落在其間。
“貪涼,窗也未關。”沈韞輕笑,替她拂去葉片。
溫熱的指腹在其臉頰上戀戀不舍地摩挲,探到她鼻尖下感受平穩的呼吸起伏。
氣流輕輕緩緩的波動,吹拂過他微顫的指尖。
沈韞着了魔,許久都未動。
夢裏夢過無數次,終究,她還是回來了,她不知道,他有多感激。
可是有時夜裏的轉輾反側又在反複折磨着他,仿佛回到那一日,親眼見她同別的男子耳鬓厮磨,沈韞心底的黑暗不可抑止地沖破禁锢。
如此難堪的一幕,是剔骨剖心般的背叛。
她還不如不要回來。
那樣感情便不會染上瑕疵,沈韞竟也茫然了,該如何挽回一份不忠的情誼。
他俯下身将宋清玹兩瓣軟唇銜在齒間細細含吮,佳人美夢被打攪,嘴裏吐出微不可聞的哼唧聲,沈韞趁機加深攻勢,吃了滿嘴芳香。
“唔——”
一聲輕吟,宋清玹眼睫如蝶翼般顫動,緩緩睜開眼睛,對上沈韞溫和含笑的眼神,先是呆愣,而後震驚,他怎麽趁人之危!
Advertisement
“醒了。”他沒有絲毫羞赧,離開她的唇,直起身子對她說:“今日不鬧你,讓你好好玩一天。”
怎麽都讓她好好玩?
宋清玹懵懵點頭,目送沈韞離開,他每日都是有事要忙的。
北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好歹還算是個實力雄厚之地,怕只怕如今落難只是一時,為防止将來北夷翻臉戰事再起,北夷大大小小的情況都需查清楚,如何納貢如何派兵駐使都是十分要緊的。
宋清玹翻了個身繼續睡,她不跟着沈韞也無處可去,橫豎看看花草樹木瞧瞧池塘小魚。
在她還是世家小姐的時候就不同那些貴女們玩的,她只同齊岐要好,昨夜沒有在宴席上瞧見她,想必也是沒來。
宋清玹卻是想錯了,她一睡醒過來,齊家姑娘就已經在房中靜靜等她。
“阿齊!”
“你可真讓我好等。”齊岐擱下手裏無聊把玩的物件,“沈韞那厮說你會來,不然我還真不愛來這兒。一群趨炎附勢的家夥。”
宋清玹起身走過去挽着齊岐的胳膊,“你還是這般心直口快。”
齊岐握住她的手,面上愧疚:“我……我那時并不想寫那封信的,是沈韞威脅我……”
“好不容易見一回,我們不要提這些。”宋清玹不會怪她,沈韞要是想拿捏一個人,總是有方法的。
齊岐有好多話想問宋清玹,比如她是如何跑到将軍府裏去的,她一回京都便告訴了她,可沒在信裏講這些。
宋清玹支支吾吾只說了點大概,情況稍稍有些複雜,實在羞于出口。
見齊岐面容愈發震驚,她羞恥地止住了話題,忙另起了一個話頭,拉着人到外院閑逛去了。
“天吶,那你如今可該怎麽辦?誰也不會任你回姑蘇的。”齊岐可不讓她輕易扯遠了,她嘆息:“可惜我齊家勢弱,幫不了你。”
“無妨,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方法的。”
宋清玹望着天際,神色淡然,再怎麽糾纏下去也總有人要先膩味,一日拖一日,會有轉機出現的。
就是不知是轉機先來,還是危機先到。
兩人暫且抛開煩心事,沿着院落裏的大池塘嬉鬧了好半響,笑聲傳了很遠,傳到同樣出來逛園的世家貴女耳畔。
貴女們行至塘邊,打眼便瞧見兩人,一位明晃晃的華服,瞧着就曉得是有點地位的,而另一位嘛——
她們悉悉索索開始小聲交耳,原先還覺着那豔婢遮紗,是自視卑賤,上不得臺面,沒成想沈韞大人竟将世女介紹給一個婢女當玩伴,真是好大的臉面啊!
沈韞大人堕落至此。
貴女們紛紛搖頭,繞道而行。
“撲通——”
石子砸向平靜的水面,濺起水花,激起圈圈漣漪。
力道角度拿捏得剛剛好,恰好能夠濺濕宋清玹的衣擺,又不會弄到太濕涼到她。
宋清玹受了驚吓,瞳孔赫然放大,就聽見頭頂上方少年熟悉的嗤笑聲。
她擡頭,引入眼簾的是尉遲禁那張笑容燦爛到甚至有些讨人厭的俊臉。
“騙子,不是說讓我自個兒好好玩?你怎麽又來了?”宋清玹氣鼓鼓,單手叉腰遙遙指着他的鼻尖罵道。
少年惬意坐于假山之上,修長的腿閑閑地晃蕩來晃蕩去,好不快活,看起來心情不錯,便也沒有同她計較她的出言不遜。
“小沒良心,想你還不成?”他倨傲地揚起了下巴,眼神睥睨,仿佛在說想她是她的福氣,沒有半分說情話的黏膩感。
許是有外人在,将軍的架子端了起來。
可他偏偏就非要說,話不對臉的模樣,顯得怪異又好笑。
宋清玹毫不留情笑了起來,她今日心情也同樣不錯,便與他玩笑:“是是是,小的感恩戴德,多謝小将軍的念想。”
齊岐沒出聲,默默站在一側觀察,她倒覺着兩人氛圍很好,相配得緊。
蹭的一聲,少年飛快躍下假山,定定站在宋清玹面前,揪着她的耳朵打鬧起來。
他曉得一旁站了有人,但又表現出全然旁若無人的模樣,眼裏只看得見宋清玹,其他的東西入不了眼。
齊岐很識趣,沒有插一腳打擾少年的興致。
他看起來很喜歡荞荞呢,而荞荞,或許比她自己想象中來的動情。
齊岐瞧着瞧着忍不住嘴角含了笑,兩人真有意思,你一下我一下,誰也不讓誰,她年幼的弟弟都不會玩得這麽幼稚,已經捧着書知乎者也了。
“沈大人真是才謀過人,幸而有你。”一典客滿臉谄媚。
沈韞淡笑道:“大人過獎了。”
“不不不,是沈大人過分自謙了。”
一夥人七七八八的交談聲愈發清晰,沈韞協同典客署官員以及北夷使者緩步而來,他們要繞過池塘,前往官署廳議事。
沈韞身邊的恭維聲沒個消停,他始終維持着一副淡然的表情,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既不過分推拒也不自視甚高。
陡然,沈韞腳步一頓,面色沉下。
身邊官員皆是一愣,吓得不清,丞相少有如此喜形于色的時候,看着丞相大人陰沉的面色皆惶惶不安,唯恐是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惹了丞相不高興。
沈韞的面色已經陰沉的快要滴水了,他根本控制不了此刻暴漲的情緒,甚至手都在忍不住地顫抖,好像這一刻又回到了那一日。
他眼睜睜看着她背叛他的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