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從車上走下來的男人是林援。

顧悠沒想到他會出現,而今天有太多的沒想到發生,她真正等待的人卻一直沒有從應該出現的地方走出來。

又看了眼警察局大門,顧悠才将目光落在林援身上,“林叔叔。”她輕聲問候。

“到底是不是真的?”林援穿着西裝風塵仆仆的模樣,臉色很凝重。

“什麽?”顧悠不明白他問的是哪件事。

“那次劫案是不是和你有關?”林援語氣很急,有逼問的意味。

“沒有,”顧悠斬釘截鐵,眼神也不再游離,“與我無關。”

林援瞪着她,就像小時候她犯了錯一樣。方铮性格溫柔,和林援烈火一樣的性子反差極大。顧悠還記得林援帶她去打靶的時候她分外淘氣,偷了子彈往家帶,結果被林援抓個正着,屁股結結實實地挨了兩巴掌,她皮實得很,也不怕挨打,倒是方娴吓得夠嗆,哭了一整天,非要方铮槍斃了林援為顧悠報仇雪恨。

可是那時候的林叔叔早就在她顧悠的心底死得一幹二淨,父親出事的時候,她跑到省委想求林援出面,哪怕幫幫方娴也好,可是眼前這個人仿佛人間蒸發一般,她被人趕出去,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最終逼不得已,走上一條通往黑暗的路。

如果不是徐湛的出現,她不敢想象現在自己在做着什麽,是不是會被鄭安河繼續欺侮,是不是會被抓去坐牢,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看見生命裏原本已經落下去的太陽再次升起。

她看着林援,面無表情,心裏波濤洶湧都狠狠壓下。

“徐湛對蘇言卿下手是不是為了你?”林援橫眉立目,“你以為你爸爸會願意看到你為了複仇把自己賣了?”

“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提到父親,顧悠仿佛被點燃的火藥,砰地一聲就炸碎全部理智,“你覺得我走上了歪路?是!沒錯,當年我是仿制過黑槍在黑市做過很多違法的事,但我有什麽辦法?我爸爸被人陷害進了監獄,我想要看他每次都得拿錢打點,我妹妹受牽連被導師取消了獎學金沒有地方住流落街頭,每天只能睡在公園長椅上,我能怎麽辦?我需要的不是錢,是很多很多的錢,我沒有你的權力,沒有你的能耐,我只剩自己,林叔叔,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一直堅持原則特別高尚?我也想做個高尚的人,可是如果我高尚了,我這輩子都見不到爸爸,我妹妹就要一直在美國沒人照顧!你現在和我*律和正義?可當初我爸爸被冤枉我一無所有站在省委門前哭着找你的時候正義和法律在哪裏?”

雨天街道行人甚少,有也是大多來去匆匆,只有幾個小店門面的人聽到顧悠的聲音走出來看熱鬧,但一看林援的車牌號又都躲了回去偷偷張望。

一番話說得顧悠幾乎難以喘息,這些話,她從沒對徐湛說過,她不想徐湛覺得她可憐,更何況這是她自己都不願想的悲傷。

她曾經有多無助就曾經有多絕望,上天入地,皆是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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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舊傷疤讓本就疲憊不堪的顧悠更是筋疲力盡,她甚至連擡手抹去眼淚的力氣都是透支。

這時,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熟悉的臂彎熟悉的胸膛讓顧悠忽然意識到是誰,她忽然又有了力氣,緊緊抱住徐湛的腰。

徐湛知道顧悠不會離開一定在等他,所以結束審訊被放出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沖出來找她。他離的很遠就聽見顧悠的聲音,仿佛回到了當初和他對峙時的聲嘶力竭,她每個字都絕望凄清地控訴他出現的太晚,後悔于事無補,他能做的只有此時此刻堅定地站在她的身邊,再不離開半步。

因為跑過來,徐湛的西服外套已經淋濕,顧悠靠在上面,只覺得比自己眼睛還要潮濕。

徐湛看着林援一言不發,摟着顧悠轉身離開。

他現在不想和任何人多說一句話。

除了顧悠。

徐湛是被警車帶來的,兩個人只能步行,狹窄的建築遮雨檐被他留給顧悠。

顧悠一直低着頭沒說話,情緒看起來很差,只是緊緊攥着他的手,十指緊扣,有種糾纏的意味。

這時于睿開着徐湛的車趕到,算是搭救了兩只落湯雞。

一上車,于睿就覺得氣氛不對,他向徐湛使眼色,卻沒料到徐湛讓他打車先走,回頭看了眼反常的顧悠,于睿也有點緊張,急忙下車給兩個人騰出空間,徐湛關好車門後,一路将車開到海邊。

山南水北為陽,陽港的名字來自大海之北。

海潮在雨中咆哮,卵石灘上,一輛黑色奧迪靜靜停在壓抑的灰霾下。

“儲物箱裏有我的衣服,你快換上。”徐湛從駕駛座位下來走到顧悠在的後座,說完話正準備像從前一樣伸手去摸她的臉,不料,顧悠“啪”地打掉他的手,飛身撲了上來将徐湛壓在靠背上,上嘴就吻。

她動作急切又慌張,可堅定的根本不給徐湛反應時間,兩下拽開他已濕的西裝扣子,冰冷的手就貼上他火|熱的皮膚。

這種感覺真好。

她像是風暴裏擱淺在礁石上的小船,把他的身體當做一線生機,纏|緊依偎,一面開始脫|去自己的外套。

徐湛沒心情受寵若驚,他清晰地感覺到顧悠的不安,她在尋求安全感,從身體的接|觸裏,從對他的渴|求中,這種感覺讓他心疼卻也沖動,兩人一拍即合,水到渠成地不等衣衫盡退就融為了一體。

最銷|魂的時刻,徐湛還不忘伸手去打開車窗,反正這裏也沒人,但車內溫度卻越來越熱。

顧悠看出他的意圖,一把撤回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低下頭學着他以前的方法,去撕咬他的耳垂。

“死就死吧!”她帶了股狠勁兒,就像在非洲時的亡命,激烈地回應着他。

終于雲收雨歇,顧悠緩緩從失控地狀态中回過神來,這時徐湛已經把車窗放了下來,車內風光旖|旎,卻依舊只有他和海潮欣賞。

“剛才你都要上不來氣了。”他一邊笑一邊去擦她額頭上如注的汗水,而他的胸口也因為缺氧距離起伏。

顧悠臉紅了紅,“說說正事。”

她想一本正經,可幾乎寸|縷|不|着的縮在男人懷中,怎麽看怎麽風光無限,沒有半點正經的意思,徐湛的衣衫比她完整的多,一副衣冠禽獸剛剛吃飽喝足的樣子,手還在她光|滑|雪|白的肌|膚上打轉,“放心,沈慕成只是找不到突破口,想從我這裏試試,他新官上任,不能一點交代都沒有。”

其實徐湛明白并不是這樣,他已經發現問題,但這個問題卻不能告訴顧悠。

顧悠把今天和小雀的事講過徐湛聽,見他一臉平靜,氣便不打一處來,“你就沒什麽想法?”

“這件事既然和我們兩個都無關,那就讓警察查下去,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徐湛說的坦然,可他這些天只有看到顧悠時,心情才不那麽烏雲密布。

顧悠見他胸有成竹,也不再多問,老老實實窩回他懷裏,低聲道:“今天被抓時我很害怕,真的,我怕自己和爸爸一樣被人冤枉,我更怕那兩把槍真和自己有關系。”

“就算有,過去将近一年又轉手那麽多次根本查不出源頭。”徐湛安慰她,“更何況你現在有我,即便你不是被冤枉,我也會救你。”

“就算我罪有應得?”

“就算你十惡不赦。”

她情不自禁伸手摸上他溫潤的面孔,眼裏又被水霧彌漫。

徐湛吻了吻她,随後撿起被丢在一旁的西服上裝,從裏面拿出一個黑色絨面的盒子,“今天收到之後我本以為能回家交給你,誰知道被帶到警察局。”說完,他掀開盒蓋。

一條璀璨的鑽石手鏈搭在顧悠的手腕上。

“從非洲回來的時候我沒有告訴你,交還T國總統鑽石後,他送了我一顆最大的,這鑽石陪我們一起經歷生死,我找人送到國外切割後鑲嵌成手鏈,你說鑽戒求婚已經晚了,但現在拿它拴牢你應該還來得及。”

徐湛很少說這樣多的話,他認真将鎖扣緊上,在顧悠寫滿訝異和幸福的臉上又是幾個纏綿的吻,“眼下這些麻煩微不足道,交給我。”

他低沉有力的聲音輕輕落入她心底,三月第一縷微風吹綻扶疏嫩葉也不過如此。

……

午夜。

雨後的天臺上原本只有林援一個人,等他轉過身才發覺,沈慕成已不知站了多久。

“你都看到了?”林援的神色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幾歲。

“事到如今你還是舍不得她?”沈慕成還穿着警察制服,雙手插在褲兜裏,笑着點燃支煙,與平日嚴整的模樣天差地別。

“你整徐湛我無所謂,但別殃及她,”林援沉聲道,“我對不起她一次,不能再對不起她第二次了!”

沈慕成笑了笑,沒答應也沒拒絕,走到林援的身邊,仿佛故意一樣,輕聲嘆了口氣,“最開始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是好人。”

林援陰晴不定地看着這個明明在笑眼中卻沒有笑意的年輕人,身上莫名一陣寒意,“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無辜的,雖然他們都曾經是個好人。”沈慕成吐出一口煙,黑夜在他眼底越聚越濃,而烏雲缭繞下的一點月色是倒影在黑暗裏的唯一光彩,他轉過身,沖林援笑道,“說來也巧,我認識她其實不比徐湛晚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故事一旦揭曉,一切都開始倒計時~讓兇殘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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