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揍你

單明修看着他,神色依舊平靜,仿佛并不覺得殷離舟說的話有什麽不妥。

任由殷離舟的手從他的下巴轉移到脖頸。

然後閉上了眼睛。

然而許久,卻不見殷離舟有任何動作。

單明修睜開眼睛,卻見殷離舟放下了手,出聲喊道:“獝狨。”

他的話音一落,一道暗黑色的影子便從地上慢慢立起,很快凝成一個純黑色的人形。

“把他押進地牢。”

那道黑影聞言,立刻纏到了單明修的身上。仿佛一道黑色的繩索,令他立刻動彈不得。

但卻未再有下一步動作,似乎在等待着殷離舟的指令。

果然,很快便聽殷離舟繼續說道:“随你處置。”

他的話音一落,面前的單明修與獝狨便不見了蹤影。

殿內只剩下了殷離舟一人。

他似乎有些疲憊一般,行至一旁的美人榻,然後躺了上去。

剛閉上眼睛不久,一只柔若無骨的手便撫上了他的太陽穴。

“君上看起來很累,我給您揉揉。”

媚妖雖品級不高,但在安撫人上卻很有一套。于是殷離舟沒有拒絕,淡淡地應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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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輕柔地按在太陽穴,淡淡的安眠香升起,殷離舟很快便進入了夢境。

殷離舟看着眼前巍峨的大門,很快就認出了這裏是卻隐山。

怎麽會夢到這兒?

“到了!”

“是,這兒便是我的師門。”

殷離舟聞聲轉過身來,卻見面容尚且帶有幾分青澀的單明修牽着一個小孩兒的手走了上來。

殷離舟立刻便認出了那是渡劫失敗後的自己。

那時的他只有八歲,瘦瘦小小地縮在單明修的身後,像一只怕被遺棄的小狗。

“哥哥,這裏好大?會有很多人嗎?”

單明修思索片刻,回道:“卻隐山目前共有千餘名弟子。每年各派也會将部分弟子送來學習,所以人數約在一千五百左右。”

殷離舟聽完,明顯有些緊張了起來。

單明修知道他在害怕,于是安撫似地擡手摸了摸他的頭。

不知為何,殷離舟一顆懸着的心竟因此平靜了片刻。

他沖單明修露出一個笑,然後握緊住他的手随他走了進去。

一路上,他們遇到了很多身穿茶白色服飾的弟子。

單明修的地位似乎很高,每個弟子見到他都會停下腳步對他行禮,并尊稱一句,“單師兄。”

随後好奇的目光就會落在殷離舟的身上。

殷離舟不知該如何回應,因此一路都低着頭。

扶黎雖允許單明修将他帶回卻隐山,卻還未想好如何安置。

所以單明修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介紹殷離舟。

只是拉着他的手,盡快把他帶回到傾梨院去。

雖然單明修已足夠低調,但他從山下帶回一個小孩兒的消息還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卻隐山。

盡管單明修讓小孩兒住在傾梨院,平日裏根本不露面。

但這反而更加激起了一些弟子的好奇心。

因此,隔三差五傾梨院的外牆上便會出現幾個試圖窺探的弟子。

單明修剛開始只是将他們趕走。

後來煩了,便直接設了結界。

日子久了,大家對殷離舟的好奇心也淡了下去。

但這平靜在扶黎回來後再一次被打破。

扶黎本應和他們一起回來,但路上有事耽擱了,因此比他們回來得晚了些。

回來後,單明修問他殷離舟該如何安置?

是将他托付給山下的一戶好人家,還是收入哪個長老門下當弟子。

扶黎聞言,将殷離舟叫到了跟前。

單明修穿着一身銀白色的綢緞新衣。這些日子在單明修的精心照顧下,比初見時胖了些。他的臉本就白淨,所以年紀雖小,但已經有了幾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扶黎的面容一如既往得嚴肅。

殷離舟依舊有些怕他,下意識想要退後,手卻被扶黎一把抓住。

殷離舟立刻僵在了原地。

然後便感覺一股暖流從他的手心傳遍了整個身體。

一開始只是感覺有些奇怪,但後來卻越來越痛。

殷離舟支撐不住,想要甩開扶黎的手。

然而扶黎的手仿佛鐵箍的一般,怎麽也甩不掉。

那痛意越來越深,殷離舟再也忍不住,痛呼出聲。

“疼……放開我……”

然而扶黎卻絲毫不為所動。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死掉時,扶黎終于松開了手。

殷離舟只覺得眼前發黑,渾身一軟,便向後倒去。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是一片柔軟。

殷離舟睜開被汗濡濕的睫毛,看見單明修從身後接住了自己。

“師尊。”單明修一手輕拍着殷離舟的背,一邊擡頭道。

語氣中帶着幾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埋怨之意。

扶黎站起身來,說道:“就留在卻隐山吧,我會教他,但不必拜我為師。”

說完,扶黎便走了出去。

單明修趕忙将殷離舟抱起,把他放到床上,然後打濕了一張帕子輕輕為他拭汗。

然後解釋道:“你是凡人,若想要修道,必先打通渾身的經脈。師尊用的是最痛的法子,但也是最快的。”

單明修說着,突然覺得衣服一動。他低頭,只見殷離舟的手不知何時伸了過來,輕輕勾了勾他的袖子。

明明痛地連動一下都艱難,但殷離舟還是對着他扯出一個笑來。

“我明白。”

殷離舟就這樣和他來時一樣,不明不白地留在了卻隐山。

卻隐山為修真界之首,能進來的要麽天資出衆,要麽家世雄厚。

除了本門的弟子外,每年其他各派也會将本部子弟送來學習。

殷離舟到卻隐山時,畢安閣送來的便是淩殳兄妹。

畢安閣在修真界的地位僅次于卻隐山,而淩殳又是閣主唯一的兒子。

因此從小便是衆星捧月般的存在。

他也聽說了殷離舟的存在,心中頗為好奇。

雖然殷離舟被單明修留在傾梨院同吃同住,根本見不着人影。

但淩殳也不急,他就不信殷離舟能一輩子躲在傾梨院裏不出來。

如他所想,殷離舟很快便要和其他弟子一起開始學習必修的課程。

淩殳也終于見到了傳聞中的殷離舟。

“呵,就是你呀!”

淩殳在第一日上學時攔住了他,目光毫不掩飾地将他上下打量。

雖然衣服鞋子是單明修為他準備,并不便宜。

但怎樣的出身家世哪能躲過從小在金銀堆裏長大的淩殳。

“你是……”

殷離舟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淩殳一掌打翻在地。

殷離舟驚訝地看向他。

沒想到淩殳比他更加震驚,“你怎麽既沒功夫也沒靈力?”

殷離舟不知該如何回答,所以只是沉默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準備走,卻被淩殳攔下。

“我和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嗎?”

殷離舟不願惹麻煩,因此只好回道:“我不知道。”

“什麽!”沒想到他的反應竟然讓淩殳更加惱怒,“開什麽玩笑?我父親當初親自去和扶黎那老頭提他都沒同意教我,為什麽卻肯答應教你這種廢物?”

殷離舟攥着袖子的手越捏越緊,“我不是廢物。”

“不是?你這個年紀什麽都不會,不是廢物是什麽?我還當單明修撿回來個什麽寶貝呢,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呵,單明修的眼光何時成了這樣,看來改日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覺眼前一黑,接着左眼一陣巨痛。

因為慣性,他一連退後好幾步才站穩了身體。

衆人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震驚,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去扶淩殳。

畢竟誰敢惹淩大公子。

因此,淩殳也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被打了。

還是被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野小子。

淩殳一手捂眼,一手顫抖着指向不遠處拳頭還未放下的殷離舟。

“你敢打我!”

殷離舟努力克制着氣到不斷發顫的拳頭,狼崽子一般瞪着他,目光又冷又硬。

“再說哥哥,還揍你。”

殷離舟因這一戰徹底成了名。

只不過不是什麽好名聲罷了。

當然,也徹底和淩殳結了仇。

畢竟從小到大受的最嚴重的傷不過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的淩大公子,竟然第一次被人當衆給了一拳。

因此,他差點沒把卻隐山鬧翻了天。

最後還是扶黎出面将二人叫到了一處,詢問緣由。

但殷離舟什麽也不肯說,只是低着頭沉默不語。

淩殳一開口就是一副炸了的炮仗,“我怎麽知道!誰知道他有什麽病!我就是問他幾句話而已上來就給我一拳!要不是墨上仙尊攔着,我當場活剝了他的皮!”

扶黎知道殷離舟不會無緣無故打淩殳,但奈何他怎麽也不肯說原因。

無法,最後罰殷離舟跪祠堂抄門規一月,才勉強穩住了淩殳。

殷離舟倒也沒有怨言,默默地去了祠堂。

淩殳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讓人每三日給殷離舟送一次飯食,每次還只是一個幹饅頭,連菜都沒有。

殷離舟餓了就掰一塊幹饅頭放進水裏,泡軟些再放進嘴裏,慢慢含着,舍不得一口吞下去,勉強度日。

誰知後來,也不知是淩殳又花了錢,還是送飯的人不上心。

一連五日都沒來送吃的。

殷離舟雖然打通了七經八脈,但畢竟還是肉/體凡胎。

餓得頭暈眼花,幾度昏厥過去。

但他的一千遍門規還未抄完,只能強忍着饑餓繼續抄下去。

“卻隐弟子禁比武之外的打鬥。”

“卻隐弟子禁浪費食物。”

“卻隐弟子禁……”

殷離舟寫得越來越慢,就在他實在寫不下去時,卻聽窗外突然傳來響動。

殷離舟轉過頭,然後看見後窗被人從外打開。接着,平日裏風清朗月的單明修翻窗跳了進來。

殷離舟擡手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餓出了幻覺。

但那道人影卻真真實實地來到了他的面前。

單明修蹲下身,看着殷離舟好不容易養出了點肉的臉頰又消瘦了下去,輕嘆一口氣。

然後摸了摸他的頭,從懷裏掏出一包酥餅遞給他,低聲道:“餓了吧,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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