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五條久(11)
“獸耳女郎粉紅心跳心跳館”位于街道拐角的胡同,挂着誇張裝飾的入口通向地下,打着色彩豔麗的霓虹燈光,裏面卻黑漆漆看不清楚。
狹窄的小道出口,人群的歡笑擦肩而過,打不破黑暗裏的沉默。
穿着緊身西裝的壯漢兩手交叉在身前,站得筆直。
騷粉色的光照亮他的下半張臉,營造出一種詭異的恐怖氛圍來。
夏油傑的問題并沒有得到回應,他擡起頭,打算重複一遍。
“那個……”
接下來的展開,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風俗店的壯漢有動作之前,前面的五條悟先過了轉身,夏油傑的瞳仁驟縮——
冰冷的手指扣上他的脖頸,受到突然的拉力,身體不受控制前傾,風擦過耳畔。
手刀幹脆利落地砍向他的後頸。
黑發少年的身體軟軟的倒下來,被五條悟接住。
但他只接了兩秒,就迅速往地上一丢,嫌棄地抖抖衣服。
五條悟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歪着頭轉了兩圈脖子,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的事。
“走吧。”他命令道,“現在,帶我去見你們的老板。”
人,到底怎樣才能成為神呢?
那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壁射燈照出玻璃的反光,牆壁上釘着一張又一張的照片,用麻線連起,從嬰兒時期的五條悟,到一歲、兩歲、三歲……再到現在的模樣。
麻線像交纏的時間,細密瑣碎,最終擰成時光的洪流。
看得五條悟一陣牙酸。
……這人,變态?
甬道盡頭,坐着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他坐在圓桌旁,口袋裏夾着一根鋼筆,溫文爾雅地翻閱着一本綠皮的詩集。
【這些也統統隐去,命運也拴着諸神】
【因為生命的法規拴着衆生】
見到五條悟到來,他微笑着合上書本。
“真是冷酷啊,朝夕相處一個月的朋友,也可以棄之不顧麽。”
“反正會被你接住的吧?”五條悟掏掏耳朵,“費勁找來這麽好一個苗子,又費勁說服他父母讓我們見面,不可能只想用這一次吧?”
“聰明。”他滿意地點點頭,“你從什麽時候發現是我的?”
“一開始。”五條悟毫不客氣地在他對面坐下來,翹起二郎腿,“吉本和我說完寵物店的事,護衛隊的巡邏就松懈了,也太巧了點吧。”
“吉本在傭人間散布奇怪的流言,明明一直在五條家沒有出去,夏油傑從哪裏知道商業街活動的消息也很奇怪。”
“特別是今晚——出來三個小時,家裏的人還沒追上來,基本上就确定了。”
“一開始以為棋子是那只貓,沒想到你還挺用心的。”
“我的管家——”他拖長聲,“五條夏樹先生。”
穿西裝的男人,五條夏樹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右手放在左胸,恭敬傾身。
“我的榮幸,少爺。”
十歲的時候,五條夏樹的父母,在他面前被咒靈吞吃了。
二人都是家族裏非常優秀的咒術師,但也避免不了消散的宿命,抵抗不了歷史的碾壓。
那場面也許很恐怖,也許和所有因咒靈死去的人一樣普通,具體的情形,他已經不記得了。
但他卻清晰的記得,在老宅舉行追悼儀式的那個晚上。
房間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他獨自縮在牆角,燈光很亮,外面傳來參加追悼會的大人對飲敘舊的叫喊,明明是追念亡者的場合,卻好像和死者本人無關。
那時候,他感到一陣莫名的虛無。
死了。就是沒有了。
什麽都沒有了。
但人類畏懼的不是死亡,而是遺忘。
被歷史遺忘,被世界遺忘。
那麽,問題來了。
怎麽樣,才能以凡人之軀,在這世界上刻下神的痕跡呢?
“不用客氣。”五條悟有些不耐煩地直入主題,“貓是你綁的吧,痛快點,你想要什麽?”
五條夏樹不緊不慢地泡了一杯紅茶,推到五條悟的旁邊,“我想要什麽,悟都會給我嗎?”
“不會。”五條悟不假思索,“如果你要我的命,或者術式和六眼,我會先打爆你的狗頭。”
“這樣啊。”五條夏樹笑眯眯地托起下巴,“還好,我想要的并不太多。
“我想要——”
“悟,做出一個選擇。”
在高專做輔助監督的那些年,五條夏樹一直、一直在思考着這個問題,卻始終沒有結果。
一直到五條悟出生,他才終于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
【父母】
從無到有,從衣食到住行,從踩過的每一粒沙土,到遇見的每一個人,從腦海裏的每一種認知,到做出的每一件事。
是神啊。
是掌控一切的神啊。
從零開始塗抹一張白紙,木偶背後的操縱者,生命的執筆人。
如果,能成為“神”的父母的話,就算是凡人,不也能留下自己的痕跡了嗎?
而作為“神”的父母——就必須要引導他,形成正确的價值觀,為他挑選成長的道路。
符合“神”形象的,成長的道路。
随着紅茶一起推過去的,還有一份打印出來的文書。
那是一份寫好的“束縛”。
“朋友的性命和禁書庫鑰匙。”
五條夏樹兩手合攏,五指相接,露出一個近乎癡狂的笑容。
“你會選哪個呢,悟?”
“成為神——還是人?”
半圓的防空洞裏沒有多餘的裝飾,幾條圓形的甬道像章魚的觸手,空氣從交錯的風口灌入,發出怪異的聲響。
五條悟看着桌上的白紙,少見的沉默了。
三秒後,他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你有病嗎?”
五條悟推開紅茶和白紙,滿臉同情地篤定道。
“而且,病的不輕。”
“要不要請家裏的私人醫生看看?我出錢。”
五條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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