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拆
“公司裏的事情先交給你們了……”阿霆虛弱的躺在一塵不染的病床上,屠蘇靠牆而站,垂頭不語,阿棟阿祥互相對視一眼,都面色沉重的點點頭。
從剛才醒過來,阿霆就克制自己一眼也不看屠蘇,腦子裏面的回憶都糾纏在一起,一時分不清是夢是真,體內似乎有一個一直沉睡的小小的東西,現在裂了一條縫,紛亂的情感掙紮的湧出來,所見之處都是模模糊糊的重影,他一向自诩鐵打的身軀此刻疲乏無力,能夠支撐所有的意識,就已經是全力以赴。
“對不起……阿霆……都怪我……”阿祥想了想衣角都快揉爛了才戰戰兢兢的開口,“如果不是我讓你……”屠蘇在意的看過來,寒冰灌滿雙眼,讓阿祥接下來的話都吞了回去。
“你做了什麽。”屠蘇靠近阿祥正要發難,身後阿霆就輕輕咳嗽一聲,立刻停住急匆匆的跑回阿霆的床邊,屠蘇不安的看着他,“怎麽了師兄?還是不舒服對不對?”
“屠蘇……”阿霆一雙眼只是盯着潔白的被單,頭疼不斷襲來,讓他的冷汗密布額角,“你先回去吧……”
“師兄……你說……什麽?”屠蘇臉色微微一變,死死咬住一口白牙,忽然覺得耳朵上那個洞隐隐作痛……現在才開始痛嗎?為什麽……
“你還要工作……”阿霆也發現自己的借口找的不是一般的牽強,再也說不下去的沉默起來,一間小小的病房裏,只剩下四個人微弱的呼吸聲,阿棟和阿祥忽然覺得自己很多餘,抿着嘴慢慢的離開了房間。
“為什麽……”身體不舒服也不說,現在住院了還要趕他走,什麽時候……他們之間能說的東西變得這麽少了……難道他做錯了什麽嗎?為什麽不一起分擔……他們不是……相愛嗎……
說起來,執意追到這個世界的是他百裏屠蘇,二話不說擠進阿霆生活的是他百裏屠蘇,看到別的女人出現揪心痛苦的是他百裏屠蘇,半推半就順從阿霆需求的是他百裏屠蘇……這一切,都是他自己決定的事情。他是忘記了有多久……這裏不是他熟悉的世界……這裏對他來說,與其是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更像是踏入了一片荒原……那片荒原裏,除了一眼就看到的阿霆,幾乎與師兄一模一樣的阿霆,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
為了這個人,他努力的适應一切,但是……如果這個人不需要他了呢?如果這片荒原裏,連他的身影也越走越遠,遠到看不見追不上了呢?來到這裏的意義是什麽……他不知道……他不願意承認的,連接他和這個世界的像是臍帶一樣的人,讓他擁有改變勇氣的人,最終義無反顧的迷戀上的人……那個人……他已經……放不掉了……
“屠蘇。”阿霆下定決心似的肩膀一沉,猛地擡頭看到屠蘇一張臉上全是被負了的絕望,竟然忘記了自己剛才要說什麽,“你……”
“……”屠蘇回望他,眼中還留有一絲希望,微弱閃亮,不斷地暗示什麽……請一定要給出一個理由,就算聽起來很假,就算說出來很短,但是……
不要什麽都不說的推開他。
“你以後不要喊我師兄了。”阿霆艱難的一字一頓,“我不是……”
“……”屠蘇的臉一下子煞白,眨着眼将淚水逼回去,紅紅的眼眶那樣刺眼,“師兄……”小幅度的搖着頭,屠蘇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
他在胡說些什麽……
Advertisement
他明明就是陵越……不是嗎?
他是陵越的轉世,是他的大師兄……
不是嗎?
“我不是陵越。”阿霆認真的看着屠蘇一瞬間崩潰的表情,心中的什麽東西一痛,即刻慌亂起來。
屠蘇瞪大了眼睛,卻盡失神采,身體搖晃了一下,後退一步靠回牆上,眼前一片漆黑卻執着的朝着阿霆的方向望着,什麽都不說的滾下淚水:“……”
“你……怎麽知道這個名字的……”哽咽的聲音咕嚕咕嚕的說不清,屠蘇死死盯着阿霆的表情,希望能夠看到一絲的錯漏,但是沒有——
阿霆念這個名字,并沒有懷念也沒有熟悉,有的只是冰冷:“陵越……才是你的師兄。”
“我不是。”
屠蘇的雙手攥成拳頭,指甲掐到肉裏出了血也全然不知,一絲鮮血沿着手掌滑下來,滴落在地上:“不……你是……”
“我是阿霆。”只是說出這一句,阿霆便再也沒有開口。
屠蘇靠在牆上只覺得可笑……笑阿霆的胡言,還是笑自己的荒唐,他不知道。
當屠蘇搖搖晃晃的扶着牆,抖着肩膀小聲卻近乎癫狂的笑着離開房間,手上的破皮傷口在牆上留下點點血跡,阿霆才将自己的手從被單下拿出來,左手的食指已經被扳的脫臼,阿霆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軟塌塌的手指,慢慢的爬起來,按響了護士鈴。
此後,徹夜失眠。
“你不配合,要什麽時候才能好?”阿傑按時查房,嘆了一口氣将桌子上怎麽也喂不進去的藥片拿起來,一只手推了推鼓鼓囊囊的被子。
阿霆探出腦袋來,不情願的睜開眼,滿臉胡茬的樣子狼狽落魄,神情像極了宿醉:“沒用的……”記憶已經一天比一天完整了,他每天最害怕睡覺,因為一閉上眼就是陵越和屠蘇的點點滴滴,作為一個空殼一樣的轉世,他實在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心情來面對這些,但是他又會迷戀睡着的時光,那個時候他可以忘記屠蘇受傷的表情,也只有在夢裏,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看着屠蘇撒嬌依靠。
“你這樣說是對我這個醫生的不尊重。”阿傑無奈的放下藥丸,看了一眼阿霆因為不吃飯而水腫的雙手,“你再這樣下去,鹽水都要打不進去了……”
“沒事的。”阿霆又縮回被子裏,聲音悶悶的。
“你這樣,阿姨知道了該怎麽辦。”阿傑轉身離開房間,聽到了被子窸窸窣窣的聲音,玻璃杯拿起又放下輕磕出響,松了一口氣的加快步伐。
西餐廳的靠窗雅座裏,兩個大男人在燭光的映照下竟然沒有發現一絲不妥。
“阿傑你看這個……我看不懂啊!”阿祥從随身包裏掏出一疊文件,當機立斷的甩給坐在對面看菜單的阿傑,“我從小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想睡覺!”
“你能不能不要把工作帶到約會裏來啊……”阿傑苦惱的撓撓頭,放下手裏的菜單,拿起牛皮信封解開白色細繩,“而且這些東西是你們公司的機密吧。”
“我說真的啊……阿傑,你這個金融會計雙學位博士為什麽會去當醫生啊,你要是腦子太多了怕浪費,就來我們公司吧,阿霆很愛惜人才的,你來了待遇一定趕超我。”阿祥百無聊賴的敲着高腳杯,欣賞的看着阿傑一目十行。
“愛惜人才?”阿傑不相信的笑起來,“我可是知道你們的老本行的。”
“我們阿霆是港大的高材生好不好,而且你真的認為一個公司靠阿霆和我跟阿棟兩個草包真的能開的起來?”阿祥用一種你孤陋寡聞的眼神看着阿傑,頗有自知之明的承認了自己的短處,“你是沒看見過阿霆挖牆腳,成功率百分之一百的。”
“哦?”阿傑擡眼,感興趣的瞟他一眼,“這麽厲害?”
“對啊……而且別看我和阿棟是副總,我們的工資只夠吃喝的,都沒有一個普通的文員多。”阿祥扁着嘴,肚子咕嚕一聲喊,“看完了?”
阿傑噗嗤一聲笑出來,将文件收回袋子中:“這份文件沒有問題,你簽字就行了。”
“啊……真想讓阿霆知道你的學歷啊……”阿祥把文件裝回包裏,笨手笨腳的拉好拉鏈。
“……”阿傑無奈的招手,對着服務員報出一串菜名,确認紅酒的年份。
目前為止阿祥拿來的文件除了一些明顯的小錯誤,根本看不出任何隐瞞着什麽的蹤跡,如果不是阿霆實在太高明騙得過他這個專家,那麽就是……他們真的洗白了?一個黑社會洗白?他們真的願意将以前的灰色生意抛掉,開始賺血汗錢?上次在社團故意放跑阿祥和耀文不能不說是有一點私心的,但是也可以說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特別是屠蘇……讓他很在意。那個冰塊一樣的男人不是他們社團裏的人,這一點已經從阿祥這裏确定了,那麽……他和阿霆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他身上的殺氣……比任何人都要重一些……
“阿傑……阿傑?”阿祥舉起刀叉開始大快朵頤,不滿意面前男人的不專心,“你在想什麽啊,我告訴你啊,你什麽時候想跳槽了,我跟阿霆說,随時歡迎的。”
“……祥……”阿傑捉住那只亂揮的手,讓他不要拿着刀子做危險動作,“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臨床醫學才是我的主修……其他的都是學着玩的。”
“恩……”阿祥包着一嘴的肉慢慢的點了點頭,吞下去的時候有一點噎到,把阿傑吓到,手忙腳亂的倒水給他。
“你慢一點……”如果可以,他也是希望真的洗白了。
這個人……
阿傑看了一眼繼續和菜品搏鬥的阿祥,心事重重的拿起刀叉。
……他想要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