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終焉之戰

空間出現了一定形狀的扭曲,明明在眼底形成的圖像是虛空,黑魆魆的,亘古如斯,但這一炮下去,硬生生扯出了個新的口子,露出了裏面白色的光。

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大門之外是深沉的黑,而大門之內,燈火通明。

對于衡格大陸的人來說,這一天注定了不平凡,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對于天黑了就早早爬上床的人來說,聽到天空中的轟鳴聲,比雷聲更響徹寰宇,地面不停的顫抖,房屋晃動,呼呼啦啦,好像下一秒就直接傾塌。

人們忙不疊的從屋內撤退。

容遲和沈淵當時正在樹屋裏,聽到動靜,從樹屋裏走出來。

人人都看向了天空。

那裏本來靜如湖面,此刻湖面像是沸騰的水,燙起水花,翻滾出泡泡。

一道白光橫空出世,随着白光的蔓延,天空下的人們像是撕開包裝紙的油炸膨脹食品,終于的見天日。

許明優操縱着機甲,靈敏的跳過因為扭曲開始出現超強引力的區域,躍進白光處。

波形探測将前方的景象給如是返回,楚訣這才有機會看到這塊大陸的真實模樣。

許明優這時候已經成功歸來,在他身後探頭,看到前面的圖像,撇嘴,“這地方怎麽跟烏龜殼一樣?”

“托勒密的錯誤模型,”楚訣解釋道,“在這裏成功了。”

許明優聽不懂什麽托勒密,對于一切理論都興致缺缺,只有打架鬥毆能讓他上心,問楚訣:“你說蟲族會來,為什麽到現在都沒看到影子?你是怎麽知道的消息,不靠譜啊。”

“我掐指一算,它們就在今天來。”楚訣忽悠他,“你信還是不信。”

“我信你……才有鬼。”許明優一個翻身直接扛起楚訣,然後從機甲入口跳出去。

楚訣像布袋一樣被他扛在肩上,簡直沒有辦法,兩人在空中做自由落體運動,勁風吹得衣服都要散了,好在有內襯護體,不然早就凍成冰棒下來。

到了雲層下面,許明優打開了降落傘,兩人的速度才降了下來。

楚訣倒着襲擊了一下許明優的下半身,許明優龇牙,把他又倒置過來。

“爽了?”楚訣皮笑肉不笑的看他。

“不爽,你抓我。”許明優這時候選擇坐了下來,降落傘的下方是個搖籃形狀的殼,兩個人在裏面呆着還有點擠,好在他倆都不胖,精瘦有力量。

“蟲族知道這裏有變化,會及時趕到的。”楚訣解釋了一下,“你想想,他們苦心孤詣,找到這麽一處隐蔽空間,蓄養生物當做能源,怎麽肯輕易把吃的讓給別人呢。”

“那為什麽不早點來?”許明優看楚訣凍的厲害,抓着他的手給他取暖。

楚訣眼睛帶着笑意,“一來是為武器,二來是為找它們的老巢。‘父’在離開的時候告訴我,下一次卷土重來的時候,一定要把蟲族打的沒有退路——先驅者已經不管布蘭特星系的事務了,我要保證它們徹底消滅,壓力很大啊。”

“少來,你鬼的像狐貍,哪裏來什麽壓力。”許明優不相信他的胡說八道。

“那你來坐一下我的位置吧,我讓給你,倒貼你工資。”楚訣淡淡道。

“不要。”許明優斷然拒絕,“這位置愛誰誰,我還是當我的傭兵好了——工資随便給自己開,想多少,就多少。”

楚訣還有一句話沒有對許明優說,他拿誘餌誘使許明優前來,但這個誘餌其實是無效的。

因為通過他的推算驗證,衡格大陸的人,離開這片特殊的土地,就會退化相應的能力。

而許明優眼饞的,就是那異化的特殊能力。

降落傘緩緩往下落,最後不小心挂在了樹上——鳳凰城的雌樹,上面還有綠葉陪襯。

楚訣對此笑了笑,贊美許明優選對了地方。

許明優狼狽的收降落傘,好在全智能的東西就是好,不需要他去解開那亂如麻的繩子。

他收拾好,随着楚訣下樹,就看到兩個從下而來的人。

這前來的兩人正是容遲和沈淵。

許明優看見沈淵,一副眼饞的模樣。

容遲不動聲色的站在沈淵前方,眼睛裏帶着詢問,還有警惕。

楚訣話不多說——事實上除了會和許明優打嘴仗外,他和其他人的話一向很少,除了發布命令,就是發布任務。他伸手将一塊載有全部信息的芯片扔給容遲,“起因,經過,結果,都在這裏面,我想我不用多說。”

那塊芯片只有指甲蓋大小,很薄,容遲接住之後芯片直接自覺自動的貼在了他的手心,然後将信息通過神經元傳輸到腦海。

龐大的信息迅速占領了容遲大腦所有的cpu。

這倒是好辦法,比起一句話一句話的接受信息,這樣傳輸信息的方式倒是來的方便快捷,并且更多的開發了大腦潛力。容遲在不到十秒之內了解眼前的人來路,側身和沈淵交流。

許明優看着那兩人沒有開頭,只是幾個眼神傳遞,沈淵便點頭,一副了然的模樣,有些好奇。他推了推楚訣,小聲問:“你說他們是怎麽交流的?”

楚訣輕聲回了他四個字:“心有靈犀。”

許明優“切”了一聲,對于這個更近貼合情人間的用詞被楚訣說出口這件事,感到深深的違和,于是看着沈淵,不遺餘力的推銷着自己的安利:“有沒有興趣當傭兵?工資豐厚,美□□待喲!”

容遲給了個眼刀子。

楚訣将許明優拉了回來,淡淡的警告了一句:“正事要緊,優皇,我花錢請你來不是讓你來蹭吃蹭喝的。”心裏想,美□□待?你自己都吃不到吧。

“誰稀罕那點工資。”許明優鼻子裏發出輕哼聲,又把視線放到了容遲身上,“你……為什麽沒有那種異化的波動?”

當初楚訣将這裏的情況告訴他,提出“異化”這個概念,就是因為他從那段求救的信息波裏發現了不同于布蘭特星系的人散發的波,然後告訴了他波形的樣子。許明優看出眼前兩人感情不同尋常,但一人有楚訣說的那種波,另一種沒有,這在他眼裏是很奇怪的景象,因為許明優覺得伴侶搭檔,一定是強強,尤其是男男搭配,不然還攪個屁的基。

沒錯,他的想法就是如此的簡單粗暴。

這句話沒有讓容遲變色,倒是沈淵的臉色變了。

容遲之所以會消失他的鳳凰異化,就是因為當初那場換心之舉。在容遲把心給了沈淵之後,他自己的身體直接消失,被生命之果當成了能量,來灌注果核,之後果核炸裂,形成了一道光,卷起容遲停留在原地的靈魂,跑到了其他地方。

生命之果對容遲的靈魂進行了某種修複,這樣的修複讓容遲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這部分記憶就是所有帶着沈淵标記的人生。

之後就是容遲重塑身體,沈淵逆石化,但不幸的是,容遲失憶了。

沈淵醒來之後,自然發現了自己的心髒換了,胸膛前還留着印子,只是容遲人不見了。

連靈魂波段都沒有辦法找到。

在衡格大陸上,沒有對上的波段,通常意味着這個人已經死亡了,這也是那三年沈淵消沉的緣故。

對于許明優的詢問,容遲只是簡單的搖搖頭,不多話。

沈淵握緊了他的手。

這時候,天空出現了異狀。

四人齊齊朝着天空望去。

鳳凰城的正上方像是煙花爆炸一般,從剛才撕裂出現白光的地方往周圍輻射,絢麗的藍光橫跨整個天空,這道藍光之橋還會動,眼神好的仔細一看,就會發現藍光并不是一個整體,而是由無數細小的藍弧組成。

萬萬千千的藍弧契合在一處,就形成了如今的模樣。

“該來的終于來了。”楚訣把眼神收回來,對許明優道,“你的對手來了。”

許明優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就要啓動自己手腕上的機甲,上去痛痛快快的和那些該死的蟲子打一仗,被楚訣拉住,塞到他手裏一枚戒指,“該有的東西都在裏面。”

許明優露出痞子一樣的笑,“我就知道你想趁機塞給我戒指,想很久了吧?”

楚訣淡定的把自己的手收回來,戒指沒給他,“不願意要就算了。”

“要要要,怎麽不要呢,誰不要睡是傻子。”許明優谄媚道,把東西從他手裏搶回來,還一面贊美着:“果然是适配款,适合我,還是你知道我心意。”

楚訣拍他的背,“去你的戰場戰鬥吧,廢話怎麽這麽多。”

“這不是想着你的好麽。”許明優意氣風發,手臂朝前,只見幾個彈指間,銀光就纏繞了他的全身,巨型機甲頂天立地,那枚戒指也套在手上,随着機甲的變大而改變自己的外形。

“咔咔咔”幾聲,由一個小圓環進化成鋼鐵銀蓮,只不過尋常蓮花是柔軟的花瓣狀,這朵鋼鐵銀蓮每一個花瓣都是一個負能發生器,它并沒有發射出什麽輻射光線或者固體粒子,但當藍光靠近的時候,卻像是爆竹碰上了火星,琉璃色的光彩在原處閃現,之後便什麽都沒了。

因為藍光碰上這東西後直接湮滅了!

精神體的短處是什麽呢?

是能将精神體湮滅的負能,任何東西都無法逃離。

等許明優離開,楚訣才将目光放在眼前兩人身上,向容遲伸手,“你好,時空管制局楚訣,你就是容嬰吧?”

容遲頓了一下,伸手握住楚訣,開口道:“你好,我現在叫容遲。”

“基因序列不變即認定人是不變的。”楚訣笑,“你之前發的求救信號已經收到,經過申請,一致決定采取臨時避難政策,給予未開發星球接收此地所有人,因為中途若幹事宜,原諒我們來的時間有些晚。”

沈淵把兩人拉着的手分開,皮笑肉不笑道:“沒事,我看過相關部門的做事風格,對此表示理解。”

在這個大陸偷窺其他世界也叫看過。

容遲又擡頭看着在空中戰鬥的許明優和其他幾個操控機甲的人,忽然轉身問楚訣:“那種武器,還有嗎?”

楚訣表情有些意外,然而很快他反應過來,“有,要戰鬥嗎?”

容遲點點頭。

對于那些蟲子……他看不慣很久了。

沈淵上前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起戰。”

“一起戰。”

楚訣看着沈淵夫夫二人,想了一下,将備份送給了他們——這次不再是戒指了,那是許明優獨家專屬的,他遞給他們二人的有點像是便利貼疊成的手槍,很小巧,單孔的。

“作戰愉快。”楚訣看着沈淵化身獸型,載着容遲往最激烈的方向奔去。

此刻他的心中出現了四個字:與豹同行。

當有了占絕對上風的武器,一切敵人都是紙老虎。

當蟲族展現的藍光開始有退守趨勢時,楚訣這才出手他這次的秘密武器——絕對領域。

要不怎麽說要抄老窩呢?

抄老窩就是讓你家都回不了。

藍光沸騰了。

它們在吵鬧,擁擠,似乎在商量到底誰上誰犧牲比較好——這就像是災難來臨前的螞蟻,靠着抱團,犧牲外/圍同伴,換取內部小夥伴的存活一般。

它們想要擠到一起,然後用能量撕開空間,之後遁走,楚訣把後路一斷,前面就更方便許明優殺敵了,哪怕是像是鼻涕蟲一樣的對手,也能讓他殺的興起,因為武器在手,天下不愁。

藍光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許明優笑的有點猙獰。

沈淵和容遲則是在捕捉那些散在周圍的蟲子。

沒辦法,蓬蓬頭這樣的群攻屬性的武器和手槍這樣的單攻拉怪數量是不一樣,沈淵和容遲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三年前因為進食者而差點生死相隔,那麽三年後,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這就是照着規矩來。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這場清/洗到最後以這一方的勝利為終局,負能量打敗能量體,蟲族幾乎無一生還。

無一的意思就是,還有一個逃了的。

那是個幼蟲蟲卵,中心母蟲當場分娩,以能量撕裂時空,讓這個蟲卵逃走了。

這個變化太短暫了,以至于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看到。

之後在千年之前造成的那場災難,也都是後話。

許明優從空中回來,穩穩落地,他的身後尾随的,就是楚訣這次行動申請借調的帝國最高級別的客航。

太陽從東邊升起,原來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夜。金色的光芒灑在客航銀白色的外殼上,熠熠生輝。

那是走出囚籠的希望。

三個月後在星邦首都薩默菲爾,有兩個少年走在街頭。

他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一邊走一邊半擡着頭看天空,好像能把天空看出個洞。

當然最後他沒有看出洞來,只是差點撞到旁邊立着的一個虛拟廣告欄。

幸好旁邊那個長的白白淨淨高高瘦瘦的少年及時拉住了他,避免了他鼻青臉腫的下場,并及時警告他,“許玳,你看點路。”

許玳并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只是将自己剛才專心想的疑問提出來:“歐陽,你看過上古神話嗎?”

“看過,怎麽?”被稱作歐陽的人挑眉。

“你有沒有想過,上古神話中的衆神是存在的?”趙玳興致勃勃道,“而我們真的是他們的後代?”

“然後呢?”歐陽不明白他疑惑在什麽地方。

“我們是衆神的後代,但我們骨子裏并沒有任何神力。”許玳停下腳步,轉身看着歐陽,眼神很認真:“我覺得盤古開天辟地、女娲造人、誇父追日都是存在的,但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們會越活越過去,好像退化了一樣。”

“但科學在進步,我們發現并且制造了很多東西,這些足夠我們前進,我想這是一種制衡。”歐陽提醒他。

許玳搖搖頭,“我從不認為是我們發現了真理,真理本身就存在,只是将自己一點一點的展示給我們看,但我們本身在退步,這是很明顯的事實。”

歐陽緘默,良久,開口問他,“你覺得比起先人,我們是在退化?”

許玳愣了一下,又想了一下,忽然笑了出來,“不,或者并不算是退化,只是我們以有些能力作為代價,換取了另一些東西。”

“什麽意思?”歐陽有些追不上他的思維。

許玳又轉身,腳下的路筆直,他的眼睛時而看着地上的路,時而擡頭看着天空。

歐陽跟在了他的身後,有時候他不需要追問什麽,和許玳搭幾句話,對方就能自己把自己的疑問給解決。

他要做的,只是陪伴在對方身邊,以及跟在他身後,不讓他走丢——這種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

夜幕降臨,星辰初上,那些絢麗的如同黑色呢絨上的鑽石的星星,在他們眼裏只是反射恒星光芒的死寂星辰,繞着自己固定不變的軌道,一日又一日的重複着自己的運動,直到毀滅那一日——才會脫軌,走向新生,或者滅亡。

“或許我們的退化,只是因為我們擺脫了某種束縛,離開了那個名為出生地的囚籠。”許玳喃喃道,“我們是衆神的子孫,他們以超越一切的能力換取了生存和繁衍,我們以神力換取了離開囚籠以及了解科學,沒有誰比誰更先進的問題,一切在出生的時候就注定是平等的。”

歐陽聽到他的話,想到了什麽,開口道,“你是不是想到從衡格大陸解救出來的那些人了?”

“他們曾經如同困獸,雖然被奴役,但中間已經有人懂得了反抗,雖然被時空局拯救……”許玳說到這裏眼睛有些失神,蹙起眉頭,新的疑問又升了起來,“歐陽,你說,我們是不是其實也像他們一樣?只不過他們知道困住他們的是什麽,但我們并不知道困住我們的到底是什麽。”

“總會知道的。”歐陽摟住他的肩膀,“你別鑽死胡同裏。”

“想不明白不甘心啊。”許玳嘆息,“我看見蒼穹,蒼穹之後是不是有另一雙眼睛,在時刻注視着這個世界,也許他們也在嘲笑我們是困獸,畢竟現在除了傳說中的先驅者,沒有人能夠破除時間軸,就連先驅者,我也懷疑到底是真還是假。”

“……”

歐陽對此不知道該發表什麽言論,因為他想不到許玳想的那麽遠。

他能想的,就是當下,不時地看許玳一眼,讓對方別走得找不到回家的路,操心這個路癡兼生活白癡。

“你這麽說的話,就是死循環,蒼穹之外有一雙眼睛,注視着我們,難道你就不吃飯,不打游戲了?”歐陽最後忍不住拿最樸實的道理去戳許玳,“你今天晚上回去做個夢,在夢裏你是理想國的王,你注視着整個王國人民的生老病死,誰能說那不是真的?”

“!!!”許玳眼前一亮,猛地剎住車,“對啊,說的真是太對了!歐陽,你真的可以去當老師了!”

歐陽:“……”

許玳不管他,想完問題他通常就不喜歡走路了,跳到歐陽的背上,拍拍歐陽先生的屁股,“走啦,回家吃飯。”

歐陽把手背過去,放在他屁股上,狠狠的掐了一下,許玳“嗷”的叫了一聲,拿自己的臉去蹭歐陽的臉,“嘿嘿嘿”的直笑。

歐陽拿他沒辦法,豬八戒背媳婦一樣,背着許玳走到街道盡頭。

“住在果殼之中,我依然是無限之王。”

這條街今日走過去,便不再是這條路今日的模樣。

天上的星辰依舊,時不時有一顆突然變亮,又突然黯淡下去,也許是超新星爆發,或者說不定是蒼穹之眼睜開了。

誰也不知道。

——正文·end——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