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7

Chapter 17

半個小時後, 許長尋将程崎請進了書房,連同周珩和姚總一起,姚心語則和林明嬌一同留在外面。

姚心語心有不甘, 坐在院子裏生着悶氣。

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來他們進書房是談下一步的合作,而她被排除在外, 是因為周珩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将她踢下談判桌。

林明嬌看姚心語咽不下周珩煮的茶, 就讓傭人給她端了一杯果汁,坐下來便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但今天的事真是沒的說,周珩的确做到了。”

“她能做到的, 我也能, 我只是晚了她一步。”姚心語嘴上仍是不服。

林明嬌将她小女孩心性看在眼裏,并不予置評, 随即換了個話題:“不過這位程先生倒是讓人很意外, 這麽年輕, 也就二十八|九的年齡吧, 竟然有這麽大本事。”

這話一出,姚心語的注意力就被成功帶開,接道:“不止是本事大, 人長得也挺帥。”

林明嬌詫異的望過來, 笑了:“依我看,程先生可不是傳統意義上那種濃眉大眼的帥哥,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景烨那種的。”

姚心語沒接話, 只是喝着果汁, 眼神也跟着變了。

女人麽, 誰不喜歡有本事又有魅力的男人呢?

反過來也是一樣。

人總是被光環,被耀眼的東西所吸引,越是奪目,就越想占有。

而另一邊書房裏,姚總也正在拍着程崎的馬屁,将程崎在外面的名聲和作為如數家珍的一一道來,一會兒說在程崎的操作下,令某集團公司的海外資産解封,項目恢複工期,一會兒又問程崎,是不是連歐洲冷門國家的投資資源都一手掌握。

周珩就坐在許長尋的右手邊,不動聲色的聽着這些,腦海中想的卻是方才在客廳裏,許長尋和程崎的“比喻”。

程崎所謂的“茶王”,指的應該就是長豐集團被監管的資金,資金無法流出海外,而海外某些國家為了“制裁”中國,也在管控入境資金,項目接連遭到停滞,這就等于茶葉悶在罐子裏,再香再淳也沒人知道。

這時候就需要一個人将茶葉拿出來,再用純熟巧妙的手藝将味道激發出來,而且不能太過,要恰到好處才行。

想到這裏,周珩心裏漸漸有了數。

即便她沒有接觸長豐集團的核心業務,就連周家的秘密也都瞞着她,卻也能明白這裏面的貓膩。

每年有大量資金流到海外,投資的還是以房地産、基金債券、文娛事業為主,這幾年監管力度大,長豐集團也在名單之上,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有“洗錢”嫌疑麽?

當然,能上名單的也都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如果都是正當的資金流動,沒有異常,又怎麽會被盯上?

這麽說,周楠申和姚總以及外面那些人,滿世界的找程崎,就是因為他能從中斡旋,想法子,另謀他路……

呵,幾年不見,他倒是本事了。

周珩垂着眼,在心裏冷笑。

誰知這時,那邊話鋒一轉,話題竟然帶到她身上。

“這大概就是緣分吧,我也沒想到如今周小姐竟然做了許家的兒媳婦。”

周珩一頓,下意識望過去,剛好見到三個男人一起看過來。

姚總接道:“我先前就覺得奇怪,哪有這麽巧的事,怎麽,你們原來認識啊?”

周珩非常淡定的把話接過來:“哦,在國外養病的那幾年,曾經和程先生有過幾面之緣。那時候他和現在非常不同,我之前都不敢認。”

程崎淡淡應了:“是啊,我那時候一窮二白,最走投無路的時候,還多虧了周小姐的幫忙。”

“既然是朋友,那就好辦了。”許長尋這時說道:“我們集團的業務,非常希望能有程先生這樣的能人來幫忙,但集團旗下業務繁多,在那之前還需要程先生深入了解,才好辦事。”

周珩不動聲色的挑了下眉,仿佛已經預見了許長尋将要說什麽。

姚總也想到了,還跟着說:“是啊,既然要了解,就需要有人鞍前馬後,這個人不但要心細,還要熟悉業務,善于和各部門溝通,善于解決麻煩,這樣一旦程先生有什麽問題,都好第一時間解決。”

說到這,姚總停頓了兩秒,他雖然想搶風頭,卻還知道察言觀色。

只見許長尋似乎并沒有打斷他的意思,而周珩也是一副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模樣,好似根本不想攬這個差事。

姚總心裏一松,又繼續道:“我想,要不就讓心語來當這個‘向導’。董事長您的意思呢?”

許長尋笑得高深莫測,既不應允也不拒絕,只說:“既然是給程先生安排的,那自然要問他的意思。”

問題甩給了程崎。

程崎正翹着二郎腿,擡眼間面露詫異,好似才明白過來這話題是以他為中心,當下微微一笑,半真半假道:“姚心語就是姚總的女兒,剛才在外面見着的那位?”

姚總笑呵呵的:“正是。”

程崎笑意漸濃,眉宇間多了幾分不馴:“姚小姐人美聲甜,這樣的安排倒是令人驚喜。只不過……”

程崎故意話音一頓,眼瞅着姚總的表情也跟着凝住了,他這才繼續:“只不過我這個人毛病有點多,作息不定,經常是想一出是一出,而且還有點小癖好。這孤男寡女的,萬一我要是犯什麽錯誤,姚總可不要見怪啊。”

這下,姚總是徹底笑不出來了,就只剩下尴尬。

他能說什麽,難道要說見怪嗎?這分明是他親自舉薦的。

反過來,他能說不見怪嗎?那不就等于承認了,他是打算将女兒送出去“和親”?

那邊,姚總已經進退兩難。

這邊,許長尋将目光轉向周珩。

周珩似乎感應到了,擡頭時,就聽許長尋這樣說道:“程先生還真是風趣。那不如這樣吧,既然你和小珩是故交,這次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現身,你們二人之間的情分自然與旁人不同。要是我讓她來當這個向導,程先生以為如何?”

一時間,周珩只覺得好笑,臉上卻露出驚訝:“我?爸爸,您是知道的,我對集團的業務并不熟悉,對很多事都是門外漢,我只怕到時候一問三不知,耽誤你們的大事。”

許長尋說:“這你不用擔心,你有什麽要問的,有什麽不懂,盡管問,所有業務部門都會配合你。”

随即許長尋又看向程崎。

程崎倏地笑了,很是意味深長:“這層安排倒是妙,既能快速了解長豐集團的業務,又能趁此機會和老朋友敘舊,看來我沒有理由拒絕了。”

許長尋很快笑道:“好,程先生果然爽快。既然如此,那就這麽定了。”

……

事情一談完,姚總就一路陪笑的将程崎送出門。

周珩沒有跟上,而是留在書房裏和許長尋單獨對話。

她有問題要問,也需要許長尋給她吃個定心丸。

說起來這件事也是好笑,姚總讓姚心語去“和親”,先是看準了許景烨,如今又瞧上了程崎,說不定他還希望自己多幾個女兒,多許幾個金龜婿呢。

結果倒好,姚總是這樣,許長尋也是物盡其用,要将她利用到底,這一點還真是和周家一模一樣。

棋子麽,當然是用自家人更順手了,也會大概率降低叛變的風險。

只是周珩雖然看穿了這層意思,表面上卻不能痛痛快快的接受,她總得矯情一下才行。

于是,周珩臉上帶着委屈,來到許長尋面前,輕聲說了這麽一句:“爸,先前不是說好了麽,只要我證明自己的能力,我就能回到公關部,以後也會得到集團的重用。”

許長尋靠着沙發,反問道:“你知不知道程崎這個人,對集團眼下面臨的難關有多重要?如果他真有傳說中那樣的實力,他就是最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你就是最大的功臣。這樣一個人,就放任他在外面,任由其他公司去籠絡麽?他手裏的門路能容得下幾家,這樣的機會怎能拱手讓人,我只能找個可信的人看着他。外人我不信,你辦事最穩妥。”

聽到這,周珩逐漸露出兩難之色,眉頭皺着,聲音裏帶着擔憂和困惑:“我知道您的用意,也知道您看重程崎的實力。可是爸爸,我到底是許家的兒媳婦,景楓那裏我該如何交代,難道告訴他我要‘消失’一段時間,去陪另外一個男人麽?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我以後又該如何做人,集團裏的人又會如何看我?”

“依我看,他也只是開個小玩笑,是用來拒絕姚總的說辭。”許長尋對此不以為意,或者說是他根本不在乎,“你要記着,這是公事,是你進一步證實實力的時候,不能憑個人好惡來判斷。你之前不也說了,無論集團有任何任務指派下來,再苦再難,你都欣然領受。”

“可是……”周珩一時詞窮,“景楓那裏……”

許長尋擺擺手:“他那裏自然有我去說,他不會有異議的。再說,你不是已經給他安排了三任秘書麽?”

這話一出,周珩終于沒了聲。

許長尋再次笑了,笑容卻是鋒利的:“你是我選的兒媳婦,你們周家和我們許家是捆綁在一起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也沒有人敢質疑我的眼光。趁着你父親還能在背後幫你,你就再争争氣,看能争到什麽份上。我這裏一定會給你應有的待遇。”

這番話聽的周珩心裏一緊,她盯着許長尋的眼睛,看着他臉上一道道深沉的紋路,更加清晰的認識到,自己的位置是多麽的搖搖欲墜。

她站的不夠穩,也不夠高,她的根基不是她自己掙出來的,而是周家和許家給“周珩”的。

她被他們捏在手心裏,無論是周楠申,還是許長尋,他們才是那個下棋的人,而她現在不具備翻出棋盤的能力,就只能做一枚棋子。

果然,這個世界是誰橫誰說了算的。

……

許長尋在家中會見程崎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不到一天的時間,整個集團的高層和股東都知道了。

自然程崎的名聲,他們近日也有聽說,也知道幾家企業都在争奪,許長尋原本是沒有動靜的,更沒有派人加入争奪戰,衆人便以為許長尋根本不在意這條線。

誰知才過了一天,就聽說許長尋的準兒媳婦周珩,親自把人帶到他的面前,據說周珩已經秘密找這個人一段時間了。

如今再仔細回想,周珩數日前就離開公關部,說是外派到招聘會一線……

這聽上去就是貶職,當時誰都沒在意,高管和股東們平日裏也和周珩沒什麽來往,誰也不會沖出去為她求情,更不會沒事找事的摻和姚總和周家的争鬥中。

但眼下再回頭一看,周珩分明是借着這個機會暗中操作,趁着所有人都忽略她的時候,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把事情給辦了。

若是再往深一層去想,這件事要不是許長尋的授意,周珩會擅作主張嗎?或許林明嬌将周珩的工作排開,也是為了幫她打煙|霧|彈?

奇怪,自從周楠申病重,再加上這一年來許景楓不成器,沒辦成一件事,反而還屢屢碰壁,早已被許景烨比了下去,而這周家受到這一連串的影響,也逐漸式微。

姚家那個姚心語打壓周珩,這件事許家從沒表過态,就放任着大兒子的未婚妻受人擠兌。

可如今一看,莫非以上這些都是假象,莫非許長尋早就暗中重用起周珩了,只是缺一個将她扶上位的機會?

眼下周珩已經親自用實力證明,許長尋還發下話來,要求各部門與周珩配合,無論她要了解哪部分的運作,都不能藏着掖着。

此言一出,衆人難免心驚。

也不知道現在再去巴結周珩,還來不來得及?

……

集團內的消息在私底下傳開了,就連許久不曾有人打過的周家大宅的電話,也相繼接到好幾個。

過去“人走茶涼”的小人,今天一個個找了回來,蔣從芸一邊假笑着虛應,連腮幫子都笑僵了,一邊還忙不疊的要和周楠申彙報。

周楠申已經可以下床,甚至能到屋子外走動了。

這個早上,周楠申吃過早餐,就在院子裏坐了一小會兒,還喝了口熱茶。

蔣從芸出來時,順便将康雨馨籠絡、試探周珩的小插曲告知,只等周楠申的意思。

周楠申安靜片刻,第一個問題便是:“下一批藥什麽時候送過來?”

蔣從芸說:“按照約定就是今天下午。”

周楠申眯了眯眼睛,又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從鬼門關走過一遭,如今逐漸好轉,對生命就有了額外的理解。

只是他心裏清楚,康雨馨送的東西,既是藥,也是毒。

有它在,他能好。

沒了它,他只會完蛋的更快。

蔣從芸見周楠申半晌沒言語,只是神色有異,便知道他有吩咐。

果然,周楠申很快抛出這樣一句:“這種救命的東西,如果一直掌握在別人手裏,那我的命豈不是她說了算了?”

蔣從芸立刻心領神會,坐下來,一手輕輕搭在他的膝蓋上,柔聲說道:“像她這種小人,要收拾她輕而易舉。她能上蹿下跳的和你談條件,無非就是仗着手裏還拿着一張底牌。咱們想辦法把底牌拿過來便是了。”

周楠申這才露出一絲笑意,因氣色好轉,看上去仿佛比過去這兩年還年輕些。

“這事也不能操之過急,萬一給她逼急了,藥斷了,再把她知道的秘密抖了出去,不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的确是個問題。

蔣從芸皺着眉想了片刻,随即說:“要讓她交出配方,一定要先得到她的信任,滿足她的條件,這才有可能交換。”

周楠申向前傾身,說:“她要的是金錢、地位,是在長豐集團背後那些大佬面前有一席之地,要把她父親應得的東西都拿回來。”

蔣從芸冷笑着:“康堯過去是幫了集團不少忙,可他是因為制毒被抓的,前些年這事兒還上過新聞呢。這樣的人就算僥幸活逃脫,也是上不得臺面的,就和袁生、黃彬、高征一樣,永遠只能在臺底下處理見不得人的勾當。連他都做不到的事,他的女兒又憑什麽站出來分一杯羹?禁毒隊那些人有誰不知道康雨馨是康堯的女兒,若真是扶植她到臺前,指不定連咱們周家都會被盯上。”

聽到這裏,周楠申的笑容深了,那裏面還帶了刀子。

過了半晌,他才說:“那就告訴她,從哪兒跌倒就從得哪兒爬起來。既然康堯是摔在這個坑裏,她要争名争利,也得從這個坑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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