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3
Chapter 23
當周珩和程崎趕到米紅的別墅外, 只見大門敞開着,保姆王姐就手足無措的待在臺階上。
見到兩人,王姐立刻撲上來, 她的臉色還是白的,說話語無倫次:“米……米小姐她……”
周珩拍着王姐的肩膀安撫她,很快說道:“別慌, 我們先進去看看。”
周珩話落,就擡腳邁進屋裏, 同時深吸一口氣。
果然,就像王姐說的一樣, 米紅的屍體就躺在客廳的地上。
周圍是一片狼藉,有明顯的掙紮痕跡, 包括沙發罩被拽下來半截, 還有卷到一邊的小地毯。
桌上碰倒了水杯,水流出來撒了半桌, 而另外一半桌子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粉末, 有一部分被這邊的水沖散了。
至于米紅, 她躺的位置剛好是沙發和茶幾中間的地上, 拖鞋被遠遠的踢開,身上的衣服也沾了白色粉末和水漬,她肢體扭曲, 披散着頭發, 發梢蒙住了半張臉,卻依然可以看到她的眼睛是睜開的。
而米紅的唇角,還殘留着白色痕跡。
這種種跡象都顯示出, 米紅在死前曾經經歷過痛苦且劇烈的掙紮。
就在周珩駐足觀察的同時, 程崎也跟王姐要了一雙新的工作鞋套, 套好後踩進屋裏,只靠近了沙發區幾步,就在外圍蹲下。
随即他拿出手機的相機模式,将屏幕放大,就利用手機鏡頭當放大鏡,隔着幾米遠逐一掃過米紅的屍體和周圍環境,看得再仔細不過。
周珩沒有理會程崎的動作,她就站在另一邊,以遠觀的方式環顧整個屋子。
一開始她的腦子還是混亂的,如今已經漸漸冷靜下來,不由得開始回憶昨晚和米紅接觸的細節。
然後,她看到藏在沙發角落裏的手表和碎鑽首飾的盒子,有一半蓋在沙發罩下面,而另一邊卻露出上面的半截LOGO。
周珩吸了口氣,有那麽一瞬間曾浮現出要将它們拿回來的念頭,畢竟這些是她和米紅的私下交易,表上還有編號,購買者是她的名字,這一定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可再一轉眼,周珩已經放棄了此念頭,拿出手機的同時,問對面的程崎:“我準備報警。”
聞言,程崎擡了下眼,起身說:“報吧。”
……
就在警方趕到之前,周珩和程崎離開了屋子,就和王姐一起留在外面。
周珩也沒閑着,她很快打了幾通電話,分別是給許景烨、林明嬌和周家,将情況簡單的描述了一遍,讓大家心裏都有個數。
米紅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就是米紅的個人行為,或許是她吸毒過量,自作自受,可往大了說,卻有可能将許家和周家都牽扯進去。
畢竟出事的地方是宛新苑,媒體都知道這裏面住的是什麽人,附近時常有鏡頭埋伏,一旦讓這些人知道死的是米紅,還是吸毒而死,那就一定會聯想到許景楓。
等周珩打完一圈電話,警車也到了。
北區分局出動了不少人,除了刑警和民警,還有技術人員,在了解清楚初步情況之後,就将現場圍了起來。
刑警和技術員就在現場勘查,而民警則開始走訪附近各家,包括跟物業調取監控。
屋裏,技術人員正在進行完初步采證和拍照記錄。
周珩就站在院子裏,接受一名刑警的詢問。
周珩沒有絲毫隐瞞,将自己昨晚曾經來過的事也一并告知。
她心裏很清楚,這裏的監控拍到了她,而她留下的手表和首飾也是鐵證,她若是裝傻裝失憶,故意不說,都會令警方将調查方向放在她身上。
而她并不想惹這種麻煩。
而此時,宛新苑的清靜早已被這番動靜所打破,不少鄰居走出來,站在院子外張望和小聲議論,還有人拿着手機拍照。
周珩下意識轉了個身,躲開鏡頭。
這一轉身,也正好令周珩看到屋裏的景象。
四個技術員正在客廳取證,還有兩個技術員以及刑警從樓上走下來,他們似乎發現了一些東西,手裏的證物袋已經滿了。
周珩頗為冷靜地望着這一切,腦子裏盤算着利害關系,直到目光一轉,和一個女痕檢的目光對上。
兩人對視不過一秒,周珩就波瀾不驚的移開視線,這時就聽到旁邊的刑警問:“你昨晚來這裏做什麽?”
周珩聲音很低,語氣很淡:“因為這棟房子許先生準備收回來,我來通知米紅。臨走之前,米小姐說喜歡我剛買的手表,想留個紀念,我就送給她了。”
刑警聽到這話,神情一頓,又仔細看了周珩一眼。
周珩卻不卑不亢,既不心虛,也不躲閃,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下一秒,刑警看向屋裏,叫了個名字:“薛芃!”
就見剛才那個女痕檢轉過身來。
刑警問:“沙發那是不是有塊表,拿過來看看。”
薛芃點了下頭,将已經裝進證物袋的手表盒拿上,遞給刑警。
刑警問周珩:“是不是這塊?”
周珩掃過表盒上R字開頭的LOGO,點頭:“盒子沒錯,裏面的表需要對編號才知道。”
刑警眯了眯眼睛,問:“你說這是你送給米紅的?”
周珩又一次點頭:“對。除此之外還有一套碎鑽的首飾。”
聽到這話,刑警和站在一旁始終面無表情的薛芃,交換了一個眼神。
刑警将證物袋還給薛芃,薛芃又看了眼周珩,便回到屋裏。
而這之後的問題,周珩的回答都十分嚴謹,完全找不出一絲破綻。
直到現場取證完畢,警隊将別墅暫時封鎖,告知周珩,可能後面還需要她的配合調查和口供。
周珩應了,轉身便上了程崎的車。
……
車門打開,周珩剛坐進去,就聽程崎慢悠悠的撂下這麽一句:“你被警察盯上了。”
這話他不是張嘴就來,剛才做完筆錄,他先一步回到車上,隔着一段距離瞧着這邊,将很多細節都看在眼裏。
周珩被刑警問詢了很久,仿佛她說的事很值得深究。
而刑警這個職業本就善于懷疑,當疑點出現時,他們會變得尤其敏銳。
再說大部分刑事案都是直截了當的,沒有那麽多曲折的懸念,也沒有幾個犯人頂得住刑警的氣場和眼神。
周珩卻從頭到尾都淡定極了,這一點本來就很反常。
周珩系好安全帶,說:“我只是照實說,雖然聽上去有些荒謬,像是隐藏了內情,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昨晚我的确來過,如無意外,我應該是最後一個見到米紅的人。”
最後一個人,往往是重點關注對象。
程崎将車開上大路,嘴裏不鹹不淡的說:“許家的風氣還真和諧,竟然還有正房探訪情人的習俗。”
周珩安靜的翻了個白眼,說:“不是探訪,是請她走人,順便還留下一套首飾和一塊表做紀念。那塊表是我昨天剛取回來的,編號對應的是我的名字,警方随便一查就會知道。與其等他們發現這一點,我還不如自己先坦白。”
“哦,有首飾,還有塊表。”程崎笑道:“這麽重的禮物,倒像是和平分手。”
周珩轉頭看他:“不是。”
程崎接道:“既然不是,那就是她拿住了許景楓什麽把柄,否則你為什麽要割愛呢?”
說到這,車子也在紅綠燈前停下。
程崎将頭轉過來,一臉無害的對上周珩的眼睛。
隔了兩秒,周珩才勾了勾唇角,将他的意圖戳穿:“你不如直接問我好了,拐彎抹角分析這麽多,也不嫌累得慌。”
程崎挑起眉,狡猾極了:“好,那我直接問。”
周珩也沒藏着掖着,只撿重要的說:“她是姚總的奸細,被我發現了,許景楓的意思是讓我請她走人。可昨晚扯皮的時候,她獅子大開口,看不上我選的那套首飾,我沒辦法,就把手表給她了。”
“她敢開口,你就敢給?嘶……”程崎發出古怪的一聲,随即說:“你聽聽自己的話,覺得合理嗎?你就是這麽跟警方說的,難怪會懷疑你。”
周珩挪開眼神,倒是冷靜得很:“懷疑我什麽呢?如果他們将調查方向放在身上,最終的結果也只能證實,是我為了讓米紅不要出去亂說話,而給了她一點‘封口費’罷了。剛才的現場你也看到了,她明顯是吸毒過量致死,那些東西我從來不碰,更不是我給她提供貨源,怎麽都不會算在我頭上。而最主要的是,我都已經把表給她了,又何必殺人呢?反過來,若是我殺了她,又為什麽要把表留下呢?”
正是因為這番邏輯,剛才周珩才決定将昨晚的事告訴警方,一塊表和一盒首飾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這時,綠燈了。
程崎笑着将車開上大路,嘴裏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現在和以前真是不一樣了。”
周珩也露出一抹笑:“都是生活所迫。”
程崎掃了她一眼,接道:“不過我勸你,還是要知己知彼。米紅雖然死了,可她背後都與什麽人來往,毒品的來源是什麽,除了勾結姚總之外是否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些事雖然現在沒有妨礙到你,但還是要有個數。”
隔了兩秒,周珩意會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千絲萬縷的聯系,或許會牽扯出大風波。萬一波及到我,我只有提前知情,才好早做準備。”
程崎笑道:“至于風波能有多大,就要看知情者會不會玩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案子恐怕不只是吸毒過量那麽簡單。”
周珩半晌沒說話,腦子裏卻在琢磨程崎的意思。
或許這個案子只是個意外,但萬一要不是呢,萬一是人為呢,這個背後的人又是如何做到的,為什麽要殺害米紅?
想到這,周珩腦子裏飛快地略過好幾個人,包括許景楓、姚總和姚心語,甚至還有許景烨。
可是當這些人逐一出現時,又很快被她推翻了。
不,他們都沒有作案動機。
許景楓如果要殺人,也不會讓她跑這一趟,再說他昨天才知道米紅的事,根本沒時間安排。
許景烨就更必要了,他是消息的受益者,根本沒必要殺害米紅。再說,米紅不是他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秘密,就算要動手也不會是他。
至于姚總,哪怕米紅有姚總的把柄,也不該選在這個時候動手。
她昨晚來得突然,連米紅都吓一跳,姚總根本不可能知道暗樁已經被戳破,所以米紅到昨晚為止還是一個有利用價值的人。
退一萬步說,就算姚總再狠,也不會清理掉一顆有用的棋子。
想到這些,周珩發現思路突然斷掉了,因為就她所知,和米紅有牽扯的人就這麽多。
程崎的話倒是給她提了個醒,米紅必然還有其他社交關系,或是不為人知的聯系,而那些人或許才是重點。
周珩很快拿起手機,給袁洋撥了個電話,全然沒有避諱程崎的意思。
在電話裏,她将事情快速交代了一遍,讓袁洋去調查,而且不只是表面的,還要深挖,甚至是過去幾年間的。
直到電話切斷,不過幾秒的間隙,程崎就甩來這麽一句:“你倒是不見外。”
周珩一頓,笑道:“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幹嘛防着你呢?”
聽到這話,程崎勾唇笑了,掃過周珩,并不太認真的問:“哦,既然這樣,那除了蔣從芸劈腿之外,還有什麽見聞,你随便撿幾個說說。”
“還真有。”一說到這,周珩想起來了,“霍骁你知道麽,他出車禍了,很嚴重,現在應該還在慈心搶救。”
“霍廷耀的長子,霍家的繼承人。”程崎精準的說出霍骁的身份,對此事倒沒有大驚小怪,随即話鋒一轉,撂下結論,“呵,霍雍幹的吧?”
霍雍就是霍骁的弟弟,性格暴戾乖張,在商場上毫無建樹,早已養廢了。
這樣一個人,是斷不可能拿到繼承權的。
除非,霍骁死了。
周珩接道:“你倒是很敏銳,我也覺得是他幹的。”
只是剛聊到這,周珩的手機裏進來一條微信,是姚心語發來的。
姚心語說:“我和我爸跟公司請了假,在家裏等了你們兩個小時,你們人呢?周珩,你可別耍我!”
周珩見狀,不由得笑出聲,随即回道:“剛才被事情耽擱了,馬上就到了,稍安勿躁,乖。”
姚心語又發了幾句過來,可周珩一概沒理。
……
幾乎同一時間,許景楓在接到周珩的電話沒多久,就急匆匆的從慈心醫院出來,坐上車走了,連于真都沒帶。
而後他的車一路未停,上了高速後經過幾個收費站,竟然直接離開了江城。
這件事許景楓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只給周珩發了信息。
周珩見了,只在心中冷笑,回道:“好,這邊我會看着辦,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事實上,她比誰都清楚許景楓是為什麽,恐怕米紅家裏那些毒品上,也留下過他的痕跡,比如指紋什麽的。
等到警方展開調查後,早晚就會找上許景楓,跟他了解情況。
吸毒雖然不構成犯罪,卻是違法的,一經發現,除了拘留和罰款之外,還會勒令強制戒毒。
許景楓在江城也算是名人,別看他玩的開,卻是個極其要臉的人。
一旦讓外面的人知道他和情人躲在屋裏吸毒,哪怕米紅的死與他無關,這件事也會在圈內激起千層浪。
到時候,他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話說回來,如今已經東窗事發,紙是包不住火的,許景楓就這樣跑出去又有什麽意義?
出了事就逃避,這點還真是可笑。
周珩對許景楓的下下策并不關心,直到程崎的車開到姚家,她便若無其事的下了車。
再一擡眼,對上迎接出來且滿臉熱情的姚總和姚心語,瞬間就恢複到許家準兒媳婦端莊秀麗的模樣。
姚總迎上程崎,将他請進屋:“哎呀程先生大駕光臨,快請裏面進!”
姚心語慢了一步,等周珩踩上臺階,和她走成并排。
兩人挨的很近,同樣在笑,舉手投足透着親切,乍一看還以為是閨蜜。
姚心語看着前面兩個男人的背影,小聲打聽:“什麽事耽誤這麽久,這個時間都能開出城了。”
能把周珩和程崎一起耽擱在半路的,必然不是小事。
姚心語腦子裏過了好幾種可能,最後都推翻了。
誰知這時,周珩淡淡落下四個字:“米紅死了。”
姚心語腳下倏地一頓,轉頭瞪向周珩,仿佛見了鬼。
周珩也停下來,側身笑而不語的看着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眼中來不及掩飾的震驚和疑惑。
姚心語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顯然,她沒有提前收到風,米紅的死也與她無關。
隔了幾秒,姚心語收拾好表情,快速眨了幾下眼,開始裝傻了:“米紅?這個名字聽着有點耳熟,是誰啊?”
周珩笑着靠近她,一副旁觀者的姿态說:“具體怎麽回事我也說不好。總之,警方現在正在調查死因,很快連她的背景和人際關系也會逐一挖出來。咱們就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