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2

Chapter 22

這個晚上, 周珩就一直留在醫院裏,和康雨馨一起等待結果。

前半夜,重症監護室裏正在忙着救許景昕, 到了後半夜,他的情況終于好轉,算是渡過了這次難關。

周珩松了口氣, 卻沒有立刻回家。

這一晚,康雨馨也和周珩說了很多話, 她是在有意靠攏,也是在套交情, 和之前相比,防備和警惕也少了些, 畢竟兩人如今也算是共過患難了。

周珩很是疲倦, 大部分時間就只是聽康雨馨念叨,她倒是很少表達意見, 就連康雨馨多次提到她父親時, 周珩都沒有直接點出“康堯”這個名字。

等到天蒙蒙亮, 周珩在休息室眯了一小會兒, 醒來時,康雨馨已經将早餐買了回來。

周珩笑着看她如此殷勤,只覺得有趣, 就和康雨馨一起吃了早餐, 随即兩人再回到重症監護室,聽醫生說許景昕的情況很穩定,周珩這才徹底放松了神經。

周珩無意多留, 臨離開之前, 只對康雨馨說:“今晚的事誰都不要說。既然人沒事了, 那就行了。”

康雨馨接道:“放心,我明白。”

周珩笑了笑,轉身就走。

只是剛來到電梯前,就和正從裏面出來的于真撞個正着。

于真見到周珩當即一怔,遂很快打招呼:“周小姐,你來看許總嗎?”

周珩卻慢了半拍,這才想起來許景楓還在醫院裏裝孫子,她說:“哦,本來是想去看他的,但我看錯時間了,這個時候他應該還沒起。我還有事,晚點再來。”

于真點了點頭,一副乖巧小媳婦的模樣。

周珩側着頭,瞅了她一眼,忽然說:“對了,景楓有沒有提到如何安排你的住宿?”

“提,提了……”于真有些緊張,“原本說是宛新苑,可我,我不想住那裏,我還想在許總的公司繼續上班。”

周珩安靜了幾秒,眼神裏逐漸多了一絲笑意:“你不想住宛新苑,是因為不喜歡那裏的‘風格’,還是因為覺得太‘擁擠’?”

于真很快就聽懂了周珩的用詞,所謂風格,自然指的就是二奶們的日常,而“擁擠”說的就是許景楓在那邊的“東西二宮”。

于真頭更低了:“都不喜歡。”

她的聲音雖然小,可周珩還是聽到了,當下一笑,覺得于真還有點硬氣,竟然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了。

周珩不緊不慢的提了第二套方案:“這樣吧,景楓在南區還有一棟別墅,最近剛拾掇出來,過段時間你就可以搬進去。那邊也有楓葉有限的投資,環境沒那麽複雜,也許你會喜歡。”

于真:“這,這合适嗎?”

“只要他覺得合适,那就合适。這樣安排,‘你們’上下班也方便。”周珩邊說邊按了電梯的下行鍵。

電梯門開了,周珩走進去,再轉身對于真笑了下。

門板逐漸合上,于真也終于擡起頭,盯着周珩。

這一刻,兩個女人的目光對上了四分之一秒。

也就是因為這四分之一秒,于真忘記了繼續掩飾,或者說是她收的太快,剛好令周珩看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周珩眯了下眼睛,直到電梯來到一樓,她心裏也有了數。

哦,八成又是一個別有圖謀的。

只不過看到歸看到,這種事周珩是不會提醒許景楓的,他既然好色成性,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她微微揚起笑,走出電梯時,手機發出一陣震動,一下子進來好幾條微信。

周珩腳下站住,刷開手機一看,還真是又驚又喜。

微信都是袁洋發來的,沒有文字,只有照片,而且就是蔣從芸在酒會上和一個男人的有趣互動。

在人前,他們的手暗中勾着,在角落裏,他們又抱在一起,激情擁吻。

最後兩人是前後腳離開的,坐着不同的車,方向卻是一致,最後還進了同一個別墅區。

而最主要的,是這個男人的身份。

饒是周珩想象力再豐富,也從沒想到他頭上——慈心醫院的院長,廖啓明。

說起這個廖啓明,也是一個人物,他當年起家就是從做家庭醫生開始的,因為醫術不俗,也因為他很會和富人們打交道,很快就賺到了第一桶金,成立慈心醫院。

而這家醫院的背後投資者,就包括許家,和掌控江城化工業的霍家。

直至今日,廖啓明仍是許長尋和霍廷耀的私人醫生。

再回顧昨晚,周珩這才明白,為什麽許景昕狀況有變這麽大的事,院方竟然沒有叫來廖啓明,以廖啓明和許家的關系,得知消息必然會來坐鎮,也必然會親自知會許長尋。

恐怕院方是通知了的,只是廖啓明太沉迷于蔣從芸的魅力,根本顧不上。

想到這,周珩又是一笑,回複袁洋說:“果然精彩,可惜只有一集,只有一個男主,我覺得還不夠過瘾。”

她倒不信以蔣從芸的野心和魅力,只會跟一個院長鬼混。

隔了幾秒,袁洋回了:“明白,我會繼續讓人盯着。”

兩人正說到這,忽然間,急診通道那邊就傳來一陣動靜,救護人員和醫生推着一張擔架,正在快速往急診室沖。

這在私立醫院可是少見的,而且還這麽緊要,必然是醫院的大客戶出了事。

周珩往那邊張望了兩眼,正琢磨着是誰,就見穿着便服的廖雲川也從大門口沖進來,行色匆匆,顯然是剛從家裏來。

周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竟然幾步上前,将他攔住。

廖雲川明顯吓了一跳,先前根本沒有看到周珩。

只聽周珩問:“廖醫生,剛才送進來的是誰?”

廖雲川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周圍,遂将周珩拉到旁邊,小聲說了句:“是霍家老大,車禍。”

霍家老大,那不就是霍廷耀的兒子霍骁麽?

周珩沒有作聲,直到廖雲川說:“我要先去忙了。”

周珩醒過神,只點了下頭,看着廖雲川飛奔向急診室。

要說霍家,表面上和許家的交情并不算深,起碼比不了周家,但霍廷耀和許長尋,一直有私下聚會的傳統。

就因為這層關系,兩家晚輩也有機會在聚會上碰面。

霍骁這個人,周珩是有印象的,他比起他那個弟弟霍雍,真可以說是青年才俊,樣樣出色,而且性格謹慎,一點都不像是能玩出這麽大車禍的人。

所以說麽,這場車禍還真是耐人尋味。

……

說起來,這可真是神奇的一天,許家的兒子經歷九死一生,剛剛撿回一條命,霍家的兒子卻又面臨生死考驗。

然而周珩回到家,就将霍骁的車禍插曲抛在腦後。

她先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就拿起手機聯系程崎。

電話響了好幾聲,終于接起來,程崎一上來聲音就是要死不活的:“幹嘛?”

周珩說:“不是說好了今天帶你熟悉業務和環境麽,我這裏準備好了,你什麽時候可以出發?”

“呦,你還知道想起我,這都幾點了?”程崎開始挑理。

周珩疲倦的吸了口氣,跟他陪着不是:“我昨晚一直在醫院,剛處理完事情,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

程崎輕笑:“醫院?許景楓嗝兒屁了?”

周珩下意識翻白眼,随即也好笑道:“還沒有,讓你失望了。好了,別廢話了,什麽時候出發?”

“哦,你下來呗,我的車就在樓下。”程崎說。

周珩起先還不相信,随即走到窗邊往外一看,果然下面停了一輛黑色轎車。

周珩沒有耽擱,很快拿着包和手機下樓。

等她走出大門,就見程崎穿着飛行服夾克和休閑褲倚靠在車門邊,雙手環胸,唇角帶笑,鼻梁上還架了一副能當鏡子照的騷包太陽鏡。

等周珩走上前,程崎站直了,直接拉開駕駛座的門,跨了進去。

周珩繞到另一邊,坐進副駕駛座,系好安全帶,這才問:“你沒帶司機?”

程崎說:“我車技很好,不需要那玩意。”

周珩沒接話,從包裏拿出各部門用來裝飾門面的資料,遞給他:“這些你随便看看吧。”

程崎皺了下眉,接過來時還帶了點嫌棄,随即當着周珩的面快速翻了幾眼,扔到一邊:“什麽垃圾,鬼才信。”

話落,他側過頭,擡起一手将太陽鏡往下扒拉到鼻尖,露出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又道:“這就是你做的功課,拿來糊弄我。”

周珩卻是氣定神閑,目光緩慢掃過他因為轉頭而緊繃的脖頸肌肉,以及清晰分明的下颌線,随即對上他的眼睛,說:“我當然另有安排,走的還是不尋常路,你會喜歡的。”

程崎的鼻子裏發出一聲“哼”,正要開口,周珩卻将她的手機遞到他面前,說:“對了,既然消息是你提供的,那麽現在有收獲了,我也應該與你分享。”

程崎挑了下眉,目光從周珩的臉上挪到手機屏幕上,只一眼,就笑出一口白牙。

這一張張的,全是蔣從芸和廖啓明的“合照”。

周珩就維持原有的姿勢,不動聲色的劃拉屏幕,直到展現完所有。

“精彩麽?”周珩問。

程崎的眼睛彎了:“你這個女人,還真是夠狠的。”

周珩應了:“是又如何。”

“難怪我喜歡你。”程崎淡淡落下這句,很快發動車子。

周珩只一頓,未動聲色,将手機收好,目光扭正,看着前方路面。

這之後好幾分鐘,兩人都沒有再交談。

等過了第一個路口,周珩将目的地輸入到車載導航裏,就聽程崎問:“第一站見誰?”

周珩說:“營銷部齊總,業務方面他最熟悉。”

程崎搖了搖頭:“不好。”

周珩掃了他一眼,又道:“那麽,市場部張總。”

程崎說:“我不喜歡男人。”

周珩垂下眼,笑了:“那就姚總好了,他女兒姚心語你也見過,她還讓我跟你問好。”

安靜了兩秒,程崎沒說話,只是對着車載導航挑了下下巴。

周珩意會,将姚總家的地址輸入進去,随即給姚心語發了微信說:“你的問候我已經帶到了,程先生很想見你,和你父親。我們現在正在去你家路上。”

這話剛落,周珩的電話就響了。

是林明嬌。

電話接起,就聽林明嬌說:“昨晚董事長很早就休息了。他前陣子精神不好,昨晚難得困得早,我怕打攪他,就将手機調了靜音。你找他什麽事?”

周珩“哦”了一聲,平靜道:“也沒什麽,老三差點沒命,醫院那邊需要家屬拿個主意,這件事我只能來問爸爸。”

林明嬌安靜了片刻,聲音壓低了:“那現在怎麽樣了?”

周珩笑道:“自然是過關了。不過這件事,我不會跟爸爸說,以免他擔心。”

林明嬌松了口氣:“也好,既然過去了,那就翻篇了。”

周珩又是一笑,笑的林明嬌有些尴尬。

兩人沒有多說,林明嬌很快找了個借口挂斷。

安靜了幾秒,周珩正在回味剛才她那難得一見的慌亂,這時就聽程崎問:“老三是誰?”

周珩說:“許長尋的第三個兒子,最近才找回來的。他受了重傷,這會兒還在慈心醫院。”

程崎又問:“多大了?”

周珩說:“具體不清楚,但應該二十多歲。”

隔了幾秒,程崎笑了:“這事兒你沒覺得奇怪?”

周珩說:“當然奇怪,失散這麽多年,根本沒有感情,許長尋也不像是顧念親情的人,突然把人找回來,圖什麽?”

程崎接道:“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這個老三,過去的身份有利用價值。另一種,就是許長尋在‘養蠱’。”

周珩一頓,順着這條思路細想,倒的确有這種可能。

過去說“養蠱”,指的就是将毒蟲放在一起,讓它們自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那只就是最毒的。

而現在企業裏的所謂“養蠱”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培養同類型的産品和人才,再将這些産品和人才放在有限的空間裏,産品和人之間自然會産生競争,相互吸收能量,最終優勝劣汰,提升綜合實力。

思及此,周珩說:“許景楓的确是扶不起來了,尤其是這一年,他的劣勢非常突出,好色、粗心大意。許長尋對此必然早就心裏有數,知道他不是合格的繼承人。至于許景烨麽,能力是有的,手段也夠毒辣,可他這一年太過專注于對付許景楓,沉迷內鬥,公事上卻只求穩妥,沒有大的突破,目前也看不出來能否勝任繼承人。”

程崎接道:“許景烨鬥垮許景楓是遲早的事,只要許景楓完蛋,繼承人就是許景烨的。可是鬥一個許景楓也證明不了他的能力,許長尋多疑善變,肯定不放心。”

所以,這才選擇加入一股競争力?

周珩沒有接話,腦海中盤桓着她所熟悉的商界人士的故事,類似這樣在家族內鬥中掙紮出一片天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只有在人精中拔頭籌,将來才可以與市場競争。

畢竟市面上的那些大佬也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一個個都是“毒王”。

然而話說回來,周珩記得康雨馨說過,許景昕眼下并不認許家,接下來要說服他認祖歸宗才是最難的事。

那麽問題來了,面對富可敵國的許家,許景昕為何排斥?

思及此,周珩說:“‘養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能還真和他的身份有關。你不是人脈很廣麽,去查查他。”

這後半句聽上去輕描淡寫,卻聽得程崎當即“啧”了一聲:“又想利用我。”

周珩輕笑:“這怎麽是利用,你難道不好奇?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或許老三對你也有用呢。”

程崎沒有拒絕,只問:“你怎麽不去問周楠申?”

周珩說:“我就是現在問了,他也不會告訴我。許長尋是在養蠱,而他是在釣魚。”

程崎投來一眼:“怎麽講?”

周珩說:“他拿我當池塘裏的魚,每次扔魚餌只扔一點點,既餓不死我,也撐不着我。這樣一來,只要他投餌,我就會湊過去,恨不得一次吃個飽。可他每次都要留一手,就拿一根線牽着我。”

聽到這,程崎笑了:“我說你怎麽這麽配合,我一問老三是誰,你就和盤托出,原來是等着我去挖後面的事。”

“我只是建議,你要是不感興趣,我又能拿你怎麽樣呢?”周珩同樣笑着回,語氣軟了半截。

程崎斜睨了一眼,哼到:“你這招對我不管用,別演了。”

這話一落,周珩立刻變臉,轉過視線不再理他。

……

眼瞅着目的地就要到了,周珩的手機卻又一次響起,還是一個陌生號碼。

周珩起初還以為是廣告推銷,直接将電話按掉。

但不過幾秒,電話又打來了。

那邊,程崎正念叨着:“你可真夠忙的。”

這邊,周珩将電話接起來,就聽到一個帶點口音的女人聲音,上來便說:“周……周小姐……這裏出,出人命了!”

女人聲音又慌又亂,還很虛。

周珩反應了兩秒,終于将這聲音和人對上號,應該就是負責照顧米紅的保姆阿姨王姐。

想到這,周珩腦子嗡的一下。

随即就聽王姐說:“米,米小姐,她睜着眼,躺在地上,好像是……死,死……死了……”

周珩連忙追問:“你确定?”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敢去碰她……”

周珩閉了下眼,也來不及捋清楚情況,只一句:“我馬上來。”

随即切斷電話,對程崎說:“停車。”

周珩的聲音雖然冷靜,卻是被她強行壓出來的,那尾音的顫抖騙不了人。

程崎将車停靠在路邊,轉頭問:“出什麽事了?”

周珩深吸一口氣,一邊刷着手機準備叫車,一邊說:“許景楓的一個情人出事了,保姆說人死了,我不敢肯定,我現在就得過去。你自己去姚家吧。”

誰知這話剛落,程崎就将周珩的手機拿開,随即對上她驚訝的目光,說:“行了,我和你一起去,路上你把你知道的情況詳細說一遍。”

“那姚家呢?”周珩也沒猶豫,邊問邊将地址輸入到導航裏。

就聽程崎應道:“廢話,當然是放鴿子了。”

随即油門一踩,車子很快沖向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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