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5
Chapter 25
“哦, 姚心語這姑娘,我挺喜歡的。”
聽到周珩的話,程崎只投來古怪微妙的一眼:“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變态的?”
“你才變态。”周珩啐他, “我是喜歡她的性格,雖然有些小毛病,小計較, 但總的來說,還是單純、可愛的。比起姚總那種油滑的泥鳅, 姚心語也就是愛生氣的小兔子。”
“啧啧啧。”程崎陰陽怪氣的學了句,“小兔叽。”
周珩又是一個白眼過來:“你是不是……”
可“有病”二字還吐出, 她的手機就響了。
周珩拿出來一看,表情微變。
程崎見狀, 問:“出什麽事了, 這種表情。”
周珩醒過神,說:“哦, 那個把許家老三帶回來的女人康雨馨, 她的問題可真不小, 剛才還去見了霍雍。”
程崎也沒想到這一出, 先是驚訝,随即笑了:“霍雍竟然聯合外人弄自己的大哥,該說他愚蠢還是聰明呢, 啧。”
周珩沒有接這茬兒, 只說:“我倒是覺得是康雨馨太過聰明,竟然投奔了三家。”
程崎冷哼道:“她這是自作聰明。既然你都能發現,你說許長尋和周楠申會不知道麽?”
一說到周楠申, 周珩想起一事:“對了, 我現在用的人叫袁洋, 他爸爸原來也住在小白樓,現在已經過世了。袁洋是周楠申派給我的,人很機靈、能幹,無論我讓他調查什麽人,他的辦事效率都一樣快。”
聞言,程崎只無聲的笑了下,不置可否。
周珩繼續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袁洋既然是周楠申派給我的,那麽他的調查網絡,必然也來自周家。恐怕我交代給他的事,他同樣會轉達給周楠申。”
程崎說:“既然知道,那你還敢用他。”
周珩笑了:“我用他,是因為我沒有別的人可用,也是因為我要借他的口,告訴周楠申一些事。”
比如,蔣從芸偷人。
比如,康雨馨背後都在與誰做交易。
再比如,姚家父女利用米紅在背後搞的小動作。
說到這,周珩語氣一轉,笑容遠比剛才柔和得多:“不過有些事,我不希望周楠申知道,也不能經過袁洋的手,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程崎先是皺眉,随即掃過來:“你就直接說讓我幫你呗,幹嘛矯揉造作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周珩收斂了些,沒理他的嫌棄,繼續說正題:“那你幫不幫?”
程崎笑了,不答反問:“你要查康雨馨什麽事?”
周珩說:“她是一個變量,一個永遠不會明确站隊的棋子。無論投靠哪一方,那都不是真心的,這一點我們很像。我要與她交朋友,就要事先知道她的底細,了解她這個人,必要時候還可以制造一些小麻煩,拉近我們的關系。但我做這些事,絕對不能讓周楠申洞悉。”
“哦。”程崎應道:“你是打算培植自己的籌碼了。”
周珩說:“當然,我也不會白讓你幫忙的。你不是一直想打聽廖雲川的底細麽,我會幫你盯着。你随時都可以把林曾青介紹給我,這樣萬一她在他面前露了餡,我還能幫個忙。”
程崎沒有立刻接話,過了幾秒,算是考慮過了,這才點頭說了句:“很公平。”
周珩又是一笑,正準備再趁熱打鐵,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進來一通電話。
這一天天的,可真不讓人閑着。
程崎說:“接吧,我今天沒事兒了,放你回家。”
周珩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周家大宅,再接起來一聽,竟意外的聽到陳叔的聲音,而且還很慌張:“小姐,夫人讓我跟你說聲,請你務必回來一趟!”
周珩垂下眼,心裏有了數,嘴上卻在裝傻:“出什麽事了,你先把話說清楚。”
陳叔呀低了嗓子:“是先生,他,他怕是要打死夫人!”
哦。
周楠申知道了。
周珩提了口氣,同樣緊張道:“我知道了,我立刻回來!”
等電話切斷,她再度看向程崎。
兩人目光對上,一個笑的譏诮,一個笑的狡猾。
随即就聽周珩說:“好了,我要換場登臺了,明天見。”
……
周珩叫了輛車,直奔周家大宅。
車速雖然很快,她卻一點都不焦急,而是迫不及待。
就在半路上,周珩還腦補了各種“激動人心”的場面,幻想着蔣從芸狼狽不堪的模樣,就像當年她母親梁琦一樣。
哦,還是不一樣的,她母親是被迫,蔣從芸卻是自食其果,而且也只是打一頓,也沒要她的命。
等下了車,周珩步入表面上看似寧靜祥和的前院,接着就見到陳叔急忙從屋裏出來。
見陳叔滿臉焦灼,周珩只擡了下手,将正準備說話的他打住,只問:“原因待會兒再說,先告訴我爸爸有沒有說要怎麽處理?”
陳叔一頓,想了想,搖頭:“這倒沒說,就是現在把夫人關在屋裏了。”
周珩垂了下眼,知道自己演戲要演全套,便用一種凝重的口吻說:“我知道了,後面的事交給我吧。”
誰知周珩剛擡腳,就被陳叔攔住。
陳叔情急之下,還抓住周珩的手肘。
周珩沒有掙紮,就聽陳叔壓低了聲音說:“小姐,我知道你們有嫌隙,可是這麽多年,夫人對你算是不錯了。很多事,她也一直在護着你,你……”
陳叔的話沒有說完,周珩便看過來。
陳叔猝不及防的對上那冰冷的目光。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當初那個經歷了綁架案,整日神神叨叨、戰戰兢兢的小可憐,已經變成如今這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強人。
平日她看似溫和,與世無争,凡事都聽蔣從芸的,倒也沒什麽特別,但偶爾也會流露出的神态,像是變了個人,令人心生膽寒。
幾秒的沉默,陳叔下意識屏住呼吸,抓住周珩的手也松開了。
随即就聽周珩輕聲回道:“我這麽快趕回來,就說明我要幫她了。誰對我怎麽樣,我心裏都有本帳,不會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改變看法。陳叔,你最近可有點糊塗了。”
陳叔心裏一咯噔,動了動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上來,他只覺得頭皮發麻,背脊發涼,好似在某個瞬間看到了周楠申。
周珩沒再理會他,直接擡腳進了屋。
周楠申此時就在書房,周珩沒有去二樓看望蔣從芸,而是目标明确的往書房走。
她心裏跟明鏡似的,此時去看望蔣從芸,在周楠申眼裏就等于感性超過理性,而她去見周楠申,則意味着公事公辦,意味着談判。
這兩者之間差距可是很大的。
……
書房裏,周楠申就坐在沙發中,閉目養神。
周珩敲了下門,聽到他的回應,這才推門而入。
周楠申見是周珩,第一句便是:“你回來得倒快。”
周珩将門合上,不緊不慢的在他對面落座,面色沉着,聲音更是冷靜:“我聽說您找人打了她一頓,我就知道應該是袁洋把事情報給您了。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我原本也沒報多大希望可以抓到把柄,也忘記囑咐他暫時保密。您的身體剛好點,就害您生了這麽大的氣,是我的不是。”
周珩這番話可算是“講究”到家了,聽的周楠申也不由得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只出現了一瞬就消失了。
周楠申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這個女兒,一時有些恍惚,好似已經很久沒有這麽仔細地瞧過她了。
半晌,周楠申開口了,卻沒有提蔣從芸,而是說:“其實你小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有野性,你心裏沒有規矩,你有自己的一套法則,有時候會幹出破格的事,但有時候也會讓人驚喜。這些年,你成長了不少。”
周珩沒接這茬兒,只問:“您打算怎麽處置她?”
周楠申又是一笑,說:“我還沒決定,不如你來出個主意。”
周珩挑了下眉,對上周楠申的眼神,忽然間明白了,這是周楠申在試探她,看她是急于洩憤呢,還是能沉得住氣。
而且她猜,周楠申早就有了決斷,只是按下不表。
若他真的決定處理蔣從芸,她這會兒也不會被關在屋裏了。他們也不會有這番談話。
小不忍則亂大謀。
周珩腦中劃過這句話,輕聲道:“那就放了她吧。”
“放了?”周楠申有一絲驚訝,卻又很好奇周珩的想法,“她幹了這麽大的事兒,我竟然要原諒她?”
“放,不等于原諒。您若是想算賬,這會兒也不是最佳時機。”周珩笑道:“她的身份是您的妻子,我的‘母親’,要是您就這樣将她送去小白樓,讓她消失在衆人面前,對外又該怎麽解釋呢?最主要的是,她還有用。”
周楠申沒接話,眼神卻也沒有離開過周珩,他是在探究,也是在測試。
到此,周珩心裏總算有了點數,便将此前突然冒出的一個念頭,脫口而出:“再說,她偷人的事,您知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麽多年都能相安無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麽今天就突然發作了。難道,是特意打給我看的,給我捅破的事一個交代?”
說到最後,周珩笑容漸深,眼睛裏還帶着一絲戲谑。
以周家的情報網來說,周楠申怎麽會不知道蔣從芸偷人,偷的還是廖啓明。
周楠申卻沒動怒,而是笑道:“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敢這麽跟我說話。”
周珩接道:“您才說過,我心裏沒有規矩,我又何必裝作有呢。既然您是打給我看的,那就是賣個人情給我,待會兒我就上樓去安撫她,告訴她您已經不氣了,這事兒就算翻篇了。”
當然,表面的翻篇不代表真正的翻篇,從此以後,蔣從芸都不可能再抱着僥幸心理幹這種勾當,在這個家她永遠是理虧的,而且還欠了周珩一個人情。
周楠申緩慢的點了下頭:“你現在是有出息了,腦子也很清楚,倒沒有因為生活在這樣安逸的環境,就失去嗅覺和思考能力。”
野貓就是野貓,哪怕家養了,也會殘留着野性。
周珩卻打趣道:“這樣的環境叫安逸麽,我倒是覺得危險無處不在。”
這話落地,很快周珩就将這兩天的事情簡單彙報給周楠申,除了袁洋已經透露的部分,還包括許景昕險些喪命一事。
周楠申聽後,誇周珩做的很好,相信這件事稍後康雨馨就會告知許景昕,借此拉攏周珩。
随即父女倆又聊到米紅案,周楠申就一句話:“利用這件事,給姚家一點教訓。”
前幾年周楠申病着,姚總就上蹿下跳,如今周楠申好了,自然要跟他算清楚。
周珩應下這件事,便起身準備離開。
只是剛走到門前,周楠申的聲音就飄了過來:“你剛才說,我知道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周珩一頓,轉身的同時,笑了:“哦,我猜的。”
周楠申打量了她一眼,只點了點頭,再未多言。
……
周珩離開書房,臉上的笑容也倏地落下。
她自然不會告訴周楠申,她的猜測根據,全是來自蔣從芸和周楠申的性格和風格。
對周楠申來說,女人和家庭關系不是最重要的,他當初能犧牲梁琦,如今就能犧牲蔣從芸,只不過不是現在。
而她,周琅,梁琦的女兒,也始終記得母親生前受過的屈辱,就算永遠都找不到殺死她的兇手,也要将那些賬一筆筆讨回來。
當然,殺人是不需要自己動手的,如今借袁洋的手,将蔣從芸的醜事毫不遮掩的透露給周楠申知道,就等于鋪墊了第一步。
這樣一步步積累下去,等埋下去的刺越來越多,等到蔣從芸逐漸失去利用價值的時候,都不用她煽風點火,周楠申自己都會動手。
至于利用袁洋這一點,周珩自問還是跟周楠申學的。
打從袁洋被派到她身邊,她就心生疑窦。
袁洋對周楠申忠誠,是因為他對他有知遇之恩,還将他送出去念書、成才,而對于她,則是因為他以為袁生是病故的,最後還是她料理的後事。
還有,因為她是周楠申的女兒。
可事實上呢,在其他人看來,袁生是死在她手裏的。
盡管這件事沒有人會說出去,更不會有人告訴袁洋,它卻已經成為了周楠申利用袁洋牽制她的把柄。
若是她不聽話,或者有背叛之心,周楠申就只需要将這件事告訴袁洋,“借刀殺人”。
相信袁洋就算再報恩心切,也不會連“殺父之仇”都不顧了。
這些時日,周珩正是因為想清楚了這一點,才越發“放心”用袁洋去辦事,将袁洋背後的消息網利用的徹底。
既然袁洋可以做周楠申的耳目,那麽她也可以反過來利用他來試探周楠申,這才叫有來有往。
自然,她這些小動作八成周楠申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才會故意找人打蔣從芸,還鬧得這麽大,連一向老練的陳叔都坐不住了。
這就是周楠申給她的回應。
想到這裏,周珩已經來到蔣從芸的房門外。
陳叔就站在門邊,原本臉上的擔憂之色,在見到她時逐漸散去。
陳叔吸了口氣,問:“怎麽樣?”
周珩不動聲色的伸出手,說:“鑰匙給我。”
陳叔意會,很快将鑰匙交出去。
周珩将門打開,又道:“這裏交給我吧,我和母親聊一會兒,事情就算翻過去了。”
陳叔一驚,但同時也算松了口氣:“真的?”
周珩只笑了下,直接将門打開。
就在她進屋的瞬間,陳叔說了句:“小姐辛苦了。”
周珩腳下頓住,側身時,以餘光掃他:“原來陳叔說話這麽好聽吶。”
……
卧室裏,蔣從芸如一灘爛泥癱在床上,她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頭發蒙了半張臉,露出來的皮膚有淤青,有紅腫,真是滿身的狼狽。
周珩将門關上,不緊不慢的靠近那張床,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母親梁琦的模樣。
那時候母親也像現在一樣,渾身都是傷,可她沒有哭,也沒有灰心,她從樓上下來,抱着她,輕聲安慰她,讓她不要怕。
再看蔣從芸,此時正瞪着一雙眼睛,透過發絲的間隙,牢牢地盯着她。
周珩立在床尾,聲音平緩:“沒事了,爸爸的意思是翻篇了。”
這話落地,安靜了好一會兒,蔣從芸閉上眼,嘴裏卻發出“哼”的一聲。
随即蔣從芸從床上撐起身,語氣雖然虛弱卻帶着憤恨:“說得好聽,能真的翻篇麽?”
周珩輕嘆道:“不然你想怎麽樣呢,除非爸爸失憶了,否則他就不可能真的忘掉,你也沒必要強人所難。再說,這件事根本沒有更好解決辦法,不如就讓時間來沖淡。”
蔣從芸“咯咯”的笑起來,直到那動作牽動了傷口,她才皺着眉停下,只說了三個字:“王八蛋。”
周珩說:“這回你也的确讓他做了一次綠頭王八。”
蔣從芸掃過來,眼睛裏帶着笑,甚至還有點挑釁和得意:“可不止一次。”
“哦。”周珩挑起眉梢,也跟着笑了,随即還鼓了兩下掌,“不止一次,卻只‘捅破’了一次,那你還賺了。”
蔣從芸別開臉,将頭發一下下捋順,再開口時卻換了話題:“今天的事我記下了,算是我欠你一次。”
這話從蔣從芸口中說出還真是不易。
周珩假客氣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麽欠不欠的。”
周珩話落,轉身就要走。
蔣從芸的聲音追了上來:“對了,康雨馨将來會和毒品扯上關系,你爸讓你接近她,卻不讓我把這件事告訴你。我思來想去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小心別讓她把你帶進溝裏。”
周珩在回頭的瞬間,忽然明白了點什麽,說:“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是爸爸親口告訴我的。”
“他告訴你的?”蔣從芸先是驚訝,随即明白了,罵道:“合着他是在坑我!”
以蔣從芸的腦子,一下子就能想通,周楠申是在分化她和周珩的關系,制造出一種互相隐瞞的感覺。
周珩微微一笑,說:“他才大病初愈,缺乏安全感,難免多疑,這也很正常。”
“你懂什麽,他一直就是這種人,他比誰都能算計!”蔣從芸惡狠狠道。
周珩沒接茬兒,尤其是這種純發洩的言辭。
她走出門口,直接下了樓,來到門口時就見到袁洋站在那裏,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周珩邁出門,陳叔從後面追上來,問:“小姐,不留下來吃飯麽?”
周珩倒有些受寵若驚,随即笑道:“不了陳叔,我還有事,改天回來再看你們。”
直到陳叔将周珩送出門,車子開上路,周珩拿出手機刷了幾條信息。
這時,就聽到袁洋輕咳了一聲。
周珩擡了下眼皮,說:“想說什麽就說吧。”
袁洋吸了口氣:“姐,今天的事是我告訴周先生的,我提前沒跟你打招呼,對不起。”
周珩笑了:“說什麽對不起,你沒做錯。這件事也應該讓爸爸有個數,我不怪你。”
袁洋松了口氣。
半晌,周珩又道:“對了,康雨馨那裏的調查可以暫時緩緩。現在你要集中人手和精力,重點調查米紅的背景。命案不等人,越快越好。”
“是,我明白。”
自這以後,周珩再沒言語。
雖然她還不知道能利用這件事如何給姚總一個教訓,心裏卻已經生出一股預感,這件事或許會成為一個轉折點,一個改變當下局面的契機。
至于能否抓住它,就各憑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