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五
整整一個晚上,我和甫叔都沒合眼,也沒上床。父親渾身濕透,我找來甫叔的衣服給他換上,讓他躺在床上。但是他也同樣不能入睡。鄉裏的風俗,長輩過世,家裏的所有人都得守靈,不能睡覺,也不能換衣服,不能洗澡。一直要等到出殡之後,才能做這些事。第二天天才現一點朦胧亮色,我就背着父親下山,到了家,先把父親安頓好,就去了大儒爺爺家,老爺子得到消息,立馬就在村子裏叫攏一班人,分頭行動起來。待我走到岳父家接小海回來,讓他照看他爺爺幾天。也就立即趕到山上,見到甫叔的家裏已是人來人往,大家在分頭忙碌。我把從家裏取出來的五千塊錢交給甫叔,甫叔就交到大儒爺爺手裏,由他開銷。就在我到達甫叔石屋子的時候,大儒爺爺派去請僧道的人也幾乎前後腳到達。五六個穿僧衣的假和尚就在屋裏挂起公鬥,吹起唢吶,敲起鑼鼓當當。大山深處又響起了久違的唢吶聲。但這種唢吶聲你只聽見它的響聲,卻聽不出這響聲裏有什麽意思。七爺爺在家裏過了三天就出了殡。安葬在屋側的一塊空地裏。
做完這一場喪事,所有的人都下山去了。又只剩了我和甫叔在屋裏。清點了一下所有的花費,五千塊錢用得差不多了。甫叔焦慮地說:“水山,又欠下你一大筆錢。不知要何日才能還得起你?”我說:“到這時候了你還說這個話,難道你還沒把我當你的人看?那天晚上你是怎麽說的?”甫叔說:“我們這種關系又怎麽上得了臺面?我不還你錢,你又怎麽向苦花交代?”我寬慰甫叔說:“你放心,我會有辦法交代的。”
從七爺爺過世那晚到出殡結束,我也和甫叔一樣沒換衣服沒洗澡。雖然天寒地凍的,沒有渾身發臭,卻也是全身緊崩崩的不自在。我和甫叔燒了一鍋熱水,倆人又在一個桶裏洗了一個大澡。由于處在服喪之中,我們不敢亵渎神明,洗完,就出來穿好衣服。我跟甫叔說:“我爹的情況不大好。我先回去看看。”
“你去吧。若沒事,你就來陪陪我。”
走到家裏,小海就告訴我說:“爹,爺爺咳嗽得厲害,發燒。我請醫生來看過了,打了針。”我到爹的房裏看爹,只見他閉目睡着。看樣子很平靜。伸手摸摸他額頭,也不燒。我估計他好了,也就放了心。小海說:“爹,我們還上一個星期學,就放寒假了。我好想去廣東看看我娘……”我說:“你娘要回來過年的。到時候不就看到了嗎?”
“今晚要我送你回外公家去嗎?”我問小海。小海說:“我明天不上學,今晚就在家裏吧。”
“那我今晚去陪你甫爺爺。他剛死了爹,一個人在家,怪怕的。”
“你去吧。我不怕。”
雖然醒了,然身體疲倦,都不想起床。這種天,起床也沒多大事做,久睡會也妨礙不着什麽。
這一天,因為有小海在家裏,我就陪着甫叔做些家務,到下午才下山去。我讓小海回了他外公家。本以為家裏一切太平,沒有事了,不料到了下半夜,父親在床上呻吟起來。我趕緊穿衣起床看視父親。卻見父親滿臉痛苦之色,臉龐燒得通紅,說:“水山,我心裏不安逸,口渴得厲害……”我忙倒開水給他喝了,還是說:“心裏貓抓似的難受。”說不得,我只好深更半夜去請村裏的年輕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