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十

喧嚣了十來天的祭潭,終于徹底落下了惟幕。山村裏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我把帳目進行了結算,并把各項開支數目寫成榜單公示出去。大儒爺爺也沒有在半個月之中死去。村子裏也沒有其他的人死去。不知是祭潭發生了效力呢?還是這祭潭根本就是虛無?這就誰也說不清楚。但是總的來說,祭了比不祭好。因為村民們的顧慮總算去掉了,以後要怎麽樣,人們不會把原因歸結到潭神頭上去。

到底有沒有潭神呢?村民們大多數人說是有的。有人說曾親眼見過,是一個十幾歲穿紅着綠的小孩兒。就跟灘頭的那幅《年年有魚》的年畫上抱魚的那個娃娃差不多。這個孩兒幹了已有多少年?大概也已經老了吧?他要不要退休呢?好多的問題盤桓在人們的腦際。

不過從祭潭之後,村民們都有了一個新的思維——無論怎麽說,将來大儒爺爺是要接手做潭神的!而且就從他死的那天開始!

但是我是不敢得罪大儒爺爺的。且不說我一向懼怕他,懼怕他那一身凜然不可侵犯的正氣。而我與甫叔差不多一年來的不可見人的畸形的叔侄之戀,也常常使我一見到他就心裏直打鼓。害怕他在某一個不定的時刻就這個話題問起我來,不知該作何回答。如果他鐵面無私的對我們施行起家法,要将我和甫叔沉入潭底,那就不是他做潭神,而是我和甫叔去接班做将來的潭神了……

送走甫叔之後,沒過幾天,我也帶上倆孩兒動身去東莞和苦花相聚。因為快一年沒見到娘了,聽說要到娘的身邊去,又是去廣東過年,對于從沒出過遠門的小孩兒來說,真是從沒有過的新鮮。倆弟兄逢人便說。一個勁的催促我。

那個時候去廣州可沒現在這麽方便,沒有現在這樣的雙層卧鋪車。除了坐火車,就只有硬坐車,也就是農村裏跑短途的那種大巴。我因一個人需帶兩個小孩,怕擠不上火車,就從鎮上坐到廣州的長途客車。這樣雖然車速慢一點,車費貴一點,但是省事。從鎮上坐上車後,你大可以在車上睡大覺,一直到終點下車就行。

早兩天就買好了車票,是早上五點半鐘的。我家鎮上沒親戚,在鎮上找不到住夜的地方,住旅社又舍不得那錢,就只好半夜從家裏動身。

想起正月初二去岳父家拜年,小海還是個身材單薄的小小子,小洋還依賴大人背。轉眼一年就快過去。小海的個子長高了許多,心裏也又懂事了許多。曉得盡自己的能力替父母分憂,也曉得處理一些不很複雜的家務事。

這天早上,我鎖上家門。天還黑得很,我們打着手電光,小海自告奮勇的搶着背一個行李袋。我也背一個。小洋自己走,我預備到他走不動的時候就背他。一路上累了就歇歇。總算在天快亮的時候,我們走到了鎮上,車上已差不多坐滿了人。我們擠上車去,找到自己的座位,安頓好行李袋子。沒過多久,車子就開了。

這臺車每排四個座位,前後共十排。我帶着小海小洋坐最後一排。另有一個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女客,和我年齡相仿,身材和我也差不多高,一米六五左右。臉龐豐潤,心地善良的那種。性格開朗,熱情大方。車剛一開動不久,她就和我搭上了話,主動地問起我的姓名。我告訴了她。又問我哪裏人?我說白馬山上的。她說,她家離王板橋鎮不遠。從她們家的地方可以看到高聳入雲的白馬山,平常眺望遠處的白馬山,感覺有幾百十裏路程,好遙遠。望着那被白雲籠罩着的白馬山頂,以為那是神仙住的地方。不曾想那裏還住得有人,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白馬山上的人。我沒想到她會一口氣說出這麽多。我問她的名字,她也是主動大方的自我介紹:“我姓方,叫小鳳。”“哦,小鳳!這個名字很好叫。”我一說“小鳳”兩個字,她就大方地應道:“哎——水山哥!”我怔住了,說:“我沒叫你。”她咯咯筆道:“我明明聽到你叫。我叫你,你怎麽不應?”

我一向不喜和女性說話。見她太過活潑,為防說話過多,就不再答理她。

沉默了一會,小鳳又挑起了話頭:“水山哥,你不想和我說話麽?”

我無可奈何地回答:“不是。”

“那你怎麽不搭我話?你家裏有幾個兄弟姐妹呢?”

“沒有。就我一個。你呢?”

“我也一樣。我也兩個男孩。比你的大一點。我男人姓劉。在深圳做建築工程。我一家人都在那裏。我這次回來辦點事。你帶小孩去老婆那裏過年,是吧?”

Advertisement

我實話實說:“兒子想娘了,我帶去見她。”

“嫂子一定很漂亮吧?”

“你怎麽知道?”

“一看你就知道啊!你這麽漂亮,不配一位漂亮的嫂子行嗎?”

我說:“你真會說話。”

“水山哥,你是一位非常忠厚的男子。我們能在這裏相識,真是有緣……”

面對這麽熱烈的女人,我還能有什麽話說呢?

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上,人最容易犯困。耳聽着小鳳的唠叨,我迷迷湖糊的就睡着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