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昂首挺胸把氣場撐出來。◎

02

餘琅易做保镖,但他做的不是普通的保镖。

G城是一座南方國際大都市,他在一家比五星級還要高級的白金星級大酒店,酒店集團名下還有夜總會、商會、娛樂城等,他通常負責場館巡邏、治安,以及有時大客戶大老板需要陪襯應景、護衛安全的人員時,就會由他們出場。

他上班穿着一身筆挺精貴的西裝,或者黑襯衣、黑T恤,總之經常就一身黑,然後帶個大墨鏡。

他的眉毛很濃,墨鏡下露出部分濃郁的劍眉,搭配高挺筆展的身軀,比模特走秀都要有型。

只是餘琅易做不了模特,他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之前可能因為一些場面上的事而缺了一根。

他平素雖脫下衣服時,兩臂肌腱又硬又悍,肩寬背展的,可穿上衣服卻挺拔而健長,看着還挺瘦,五官帥得精致。

每每把唐鷺五迷三道的,唐鷺便覺得自己的男朋友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不容置喙。

最初唐鷺和他是在隔壁的D市認識的。那時候餘琅易正在一個碼頭當打手,有天晚上老板請客吃飯,帶他們去了富豪酒店,一家當地中高端的娛樂休閑所。

而那天是唐鷺第一天去酒店包房團建。

唐鷺上學時,上的是職高連大專的五年制職業技校,學服裝設計。畢業後從家裏來到D市的服裝公司上班,想多學點專業技術,比如服裝色彩搭配、結構、制版、裁剪等等。

每個月工資五千多,老板要求剛畢業的要先下車間實踐,而且當月只發一半的工資,還餘一半得過完年她們回去上班後才發。

結果唐鷺幹滿了一年,過完年老板卷鋪蓋跑路了,公司人去樓空。

沒有員工的宿舍住,在外來人口流動頻繁的D市,什麽都是花錢如流水。

之前一起做過的工友小林,介紹她來當服裝試衣模特。因為附近服裝鞋帽工廠多,很多工廠或者電商需要找人試衣拍照,小林說她一天拍一家四個小時就能有兩三百,運氣好拍個兩三家能有五六百,一個月下來得有一兩萬了,說這是以後互聯網新生的職業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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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好高端。唐鷺上學時成績始終上不去,按她奶奶的說法,上個職高就不用上了,女孩子找個人嫁了就好,可她雖然成績平平,但向學的心卻不老少。

唐鷺心動,就跟着小林來了她們公司。她們公司卻沒有辦公地點,只租住在城中村的一套房子裏,一起的還有十二三個小姑娘,有的年紀稍大些。

先開始老板落哥也沒要求她做什麽,就在屋子裏幫忙打掃下衛生、幫姐妹們曬曬衣服,說是熟悉下環境。一個星期後,小林因為老家有事就回去了,唐鷺頂替了小林,這才開始跟随落哥出去拍照。拍了又半個多月,落哥看她能待得穩了,就開始帶她出酒店團建。

那天她第一次團建,跟着姐妹們往酒店裏走。在來公司前,唐鷺是沒化妝的,她比較節省,工廠工作時頂多就塗個唇釉。但現在不是當平模了嘛,落哥說,幹一行就要有一行的樣子,該有的行業體面和時尚,所以唐鷺買了一套便宜點的口紅、眼影、腮紅等化妝品。

她不習慣地頂着大紅唇往酒店裏走,高跟鞋有些崴腳,女孩們都打扮得青春靓麗,人們眼神內涵豐富。唐鷺被看得不太舒服,但還是昂首把氣場撐出來。

然後就看到餘琅易正好也在大堂裏面,他跟着老板來放松,路過她身旁,随口問了一句:“知道洗手間在哪旮沓?”

唐鷺自己也不知道,就搖搖頭。假睫毛黏得不緊,搖頭之際掉落下來,她連忙用掌心接住。

餘琅易長得真好看,他一口分明的東北腔,聽着朗朗上口。那麽高的個子,穿着黑白無規則的花襯衫,黑短褲,底下是青藍色棉襪和黑鞋。她心想,這人怎麽會和自己搭話呢?

餘琅易瞥了瞥她掉下來的睫毛,那撲着劣質香粉的皮膚上,眉毛的前端有一顆紅褐色的小痣。

她看見餘琅易把墨鏡拉下鼻梁,微挑眉峰盯她看了兩眼。

他濃密的劍眉,下面是滞凝的單眼皮長鳳眸,明明那麽出挑的身高,但他喜歡微颔首地睨着人看,感覺像很專注,目光一動不動。

她那時候不知道他看人時都這副表情,眼神迷迷滞滞的,其實并沒有多餘內容。

唐鷺便發現他的眉尾也有一顆和她相似的小痣,只是她一個在眉端。

——後來她看到了一句古詩,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莫名就想起來這兩顆交相呼應的痣,當然此時他們已經住在一起了。

唐鷺又重複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男人沒說話,又拉上墨鏡走掉了。

跟着落哥上到酒店八樓,進了一個很大的包間。包間裏燈光閃爍,香氛味道氤氲旖旎,放着柔慢的粵語舞曲,看起來十分高檔。

落哥是個小氣摳門扒拉的男人,很少這麽大方。

唐鷺局促起來,她之前也跟小夥伴幾個去過KTV,但都沒這麽大的氣派。一起來的姐妹,有的已經來很久,習慣了,有的比自己早來幾天,只有她是頭一天。

落哥看出來了,對她說:“剛來都這樣,多團建幾次就開眼了,就當做給你們工作放松放松。幹這行難免的,應酬而已,來來,喝幾杯酒好喽!”

之後進來了七八個老板打扮的男人,金表LV錢夾等等,看到落哥殷勤地給老板們遞煙介紹。

說:哥啊,這些是新招來的妹仔,比如這個這個那個還有我們鷺鷺啊,都是新的,今後老板們多多照顧啊,小姑娘的前途就都靠你們提攜了。有能力說動她們随你們出去,我不管的,那是老板們的實力,這個我不參合,哈哈哈。

然後給他們遞了一疊照片,說是前些時照的,你看看。

唐鷺才知道,帶她們去拍服裝照是其一,還為了給這些老板們看和挑選的,引誘她們紙醉金迷。

唐鷺反胃,等到後面陪老板唱歌,老板扯着她的肩帶往下拽的時候,唐鷺就看穿了這個團建騙局。

唐鷺掙紮着潑了杯水站起來,呸。

老板大怒,落哥一把扯着她肩膀,拖着她到走廊上,問說:“你想幹什麽?”

唐鷺不服:“說好拍服裝平面的,我不來這裏陪酒。是小林介紹我來的,這個工作我不想幹了,你把之前的工資算給我。”

落哥聽得叼着煙笑:“不幹了,想得美。這些天我給你吃給你穿給你打車給你住的,哪個不要錢?小林是家裏有事要回去沒錯,但她如果不把你叫進來,她也回不去。我沒逼你做什麽,你要跟他們出去,你自己賺的錢就多,日子過得也逍遙,回到老家更沒人知道你什麽事。第一次都不習慣,摸兩下而已,慢慢就放開了,走,跟我進去賠禮道歉。”

唐鷺跟他走進去,趁他不注意的瞬間,她就趕緊飛也似的往樓梯跑。

電梯她不敢進,因為每層樓都進都出,如果他們守在電梯門口她就完蛋了。她往樓梯跑,也不敢一下子跑到大堂,因為樓下的司機還在守着。

她不會縱容自己去習慣一點點的,軌道只要偏離一點,逐漸就會偏離更多。比如電影和小說裏,很多生活變壞的人,一開始就是只變一點,慢慢自律感就會越來越低。

她自八樓跑到了五樓,想找個地方先藏起來。路過的人們衣着光鮮靓麗的,廊道上金碧輝煌,人們看見她時的眼神新奇而探究。唐鷺明白過來這樣的涵義,但她沒空去計較,仿佛聽到落哥手下帶人在樓道奔跑的聲音,她吓得闖進了旁側的衛生間裏。

結果餘琅易卻在小解,原來是男間。

剛才那個花襯衣黑短褲個子極高的男人,他把墨鏡別在了襯衫口袋裏,露出清隽的臉龐。他的額頭高而豐俊,濃密劍眉,高鼻梁,唇珠微上翹。

他手正放在那個發揮着沖刷作用的地方,露出的形狀如長蛇一樣又碩又壯。唐鷺看得唬了一唬,可是沒心情去管了,她只知護着前襟,求助道:“大哥幫幫我,我不想跟他們回去,我要離開這裏!”

餘琅易正默默哼歌,聽得扭頭看過來,待看到她眉端的小痣,稍稍才有點印象。

那天的唐鷺在他目中是這樣的,女孩白皙的臉上用廉價的化妝品,塗着眼影和口紅,濃稠的假睫毛十分不相稱嵌在她潋滟的眼周。穿着扯歪的一字領短袖,和在夜市上買的二十塊錢小褶裙,唯一掉下假睫毛那瞬間窺出了秀致。

她只是把手兜在胸前,肩膀瘦削,露出的手臂雪白又纖細。

他也不知道怎的,就回她說:“進去。”朝後面的衛生間門撇了撇。

落哥帶着手下的腳步漸近,唐鷺毫不猶豫進去別上門栓。

落哥兩人進來看了看,說道:“肯定不會跑這來,這他媽一個猛哥在撒尿呢!”然後又走掉了。

唐鷺打開門俨似虛脫一樣喘氣,可她不敢走出去,唐鷺說:“你能帶我出去嗎?”

眼淚吧嗒吧嗒地就掉下來。

她其實不愛哭,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瞬間就愛哭了。

餘琅易沒話說,冷漠地脫掉自己的黑白花襯衫,扔給她:“哭唧唧的,自己找機會從後門走,我得到大半夜了!”

“大半夜了我也等。”唐鷺還是扒拉着眼角的淚珠。

心想他在包間裏玩,肯定得出來解手的,她還有機會等到他。

于是她就一直待在衛生間裏,窄小的空間下,她像桎梏于暗盒,聽見外面不間斷的尿槽聲、洗手聲,二手煙,或者申嘤激烈地架在馬桶和門板上的撞擊聲。

世界光怪陸離,她感覺心慌害怕,但篤定那個男人他一定會出現。

沒有表,在她即将要放棄的時候,終于外面安靜的水龍頭響起了沖水聲,然後喉管動了一下,輕咳。

沒有緣由,她就覺得是他。她站在馬桶蓋上偷偷看,果然是那道魁梧的背影,她就把門打開了。

“草,找事呢?回回小解你都在這,不快給我轉回頭去!”那被眼淚沖得花裏胡哨的蒼白小臉,唬得餘琅易差點尿斷了。

餘琅易也沒想到她竟然還在,把他給她的襯衫,顆顆扣子扣緊起來,像一條寬松的大裙子。

他就把她帶到樓下了,用摩托車載了一段,騎到大馬路上,跟她說:“自己去找地方吧。”

他的摩托車又帥又酷,和他的人一樣英俊,然後就絕塵離去。

一路騎到便利店門口買包煙,回頭她果然追上來了,追得氣喘籲籲,坡跟鞋都崴掉。

唐鷺為難又堅定的樣子:“我沒有錢沒有地方可去了,能不能先去你那裏……暫住一下。”

其實他就是看到她在追,不然早就騎得沒影兒。餘琅易把摩托車一停,背着寬展的肩膀跟她道:“上來。”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新文開更,求多多資瓷,蟹蟹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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