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是我媳婦兒,還問這。”◎
01
“嘩——”
淩晨四點左右,天空劃拉過一道閃電,頃刻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
唐鷺習慣把空調定時在兩點半,剩下落地風扇呼呼轉着風,外面的雨氣透過窗臺滲進來,屋裏就顯得濕熱又潮悶。
她一個心慌從夢中掙醒,發現正抵着餘琅易後背,男人硬朗的體格上微汗,氣息撲向她的臉頰。
她便無聲挪開來,摸去衛生間小解了一下。90年代裝修的舊式大玻璃鏡面,照出她蓬松而濃密的長發,皺皺巴巴的睡裙。
走出來,看到旁邊的餘琅易也正從床上立起,路過她身旁時,那丹鳳眼的長眸斜睨了她小腰一眼。
兩個人已經吵架半個月不說話了,雖然同住在一個仄逼屋檐下,可就是各顧各的,誰也不理會誰。
唐鷺躺倒在自己那邊,聽見衛生間馬桶裏咚咚響,動靜老大,又傳來沖水聲。然後就是淅淅噓噓的蓄水槽。
舊馬桶進水慢,噪音比較大。
她剛才做了噩夢,夢見自己只剩下一個人了。此刻聲音雖然吵,聽着知道他在,心裏卻是慶幸的。
餘琅易折回床上來,倒下去前看了眼唐鷺。
兩人泾渭分明地躺着,他一東北純爺們,怎會輕易對女人示軟。雖然席夢思床墊是搬家後買的,但兩米的床墊被他直條一躺下,再加上枕頭占去的空隙,兩個腳跟頭就頂到了床尾巴。
唐鷺拽着一角薄被單,絲毫不在意他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才大半夜,卻睜着眼虎了吧唧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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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睨了眼她側睡的身姿,棉布睡裙勾勒出桃形的輪廓。
餘琅易噙唇,捋了兩把自己的寸頭,滞着眼神看天花板。濃密劍眉下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鼻梁很高,線條分明的唇角。
他就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聲:“唐鷺。”
“鷺鷺。”
男人的嗓音低啞,掩抑着某種渴望的異動。都說東北男人大男子主義,可也很會讨哄女人的,這樣的糙冽再加上一點軟和,叫人扛不住硬氣。
唐鷺沒反應。
他又叫了兩句,就差點以為她睡着了,伸出手去試探,她卻扭擰了一下胳膊。
其實不稀得這樣先讓步,可下面的勢頭已經讓他有些沖昏頭腦。
他就翻身過去,冷隽的眉眼盯着她說:“媳婦兒,還跟我鬧不成?”
男人健悍的胳膊肘子支開,半個床的空間都被他占據了。他的胸膛也起伏着,脖子後的色澤被太陽曬得略深,熱烈灼灼。
唐鷺心弦像彈琴一樣沒有章譜,咬着嘴唇恨道:“餘琅易,以後你還那樣氣我嗎?”
她的臉蛋白皙,櫻桃唇紅嬌軟,夜半光影下眼睛像水一樣潋滟。
餘琅易對她築起的防,瞬間崩散一塌糊塗。
餘琅易俯身,撫住她纖蠻的腰肢道:“說什麽呢,我就只想要你!”
那英俊臉龐怼着她臉,後來移到了鎖骨下,又往下滑,片刻後打開床頭櫃撕開了一個包裝盒。
半個月沒有了,唐鷺忍不住窒密感,輕輕溢了嗓子……
“叮鈴——”
床頭櫃上的小鬧鐘從六點開始響起,響過兩次停止了,此後六點半到七點半隔十五分鐘手機的鬧鈴就響一次,卻擋不住上演愈烈。
兩人久違纏綿肆意着,六點多本來告一段落,沒過一會兒又再起。唐鷺想要從至密的空間裏,騰出手将鬧鈴關掉,卻被餘琅易拽下來,把手機摁關機,然後往地上一撇。
陳舊的地板瓷磚發出脆聲,不及她稍瞬的心疼,他吻她發縷,彼此專注地全身心應對。
租住的房子家具不實,所幸床墊是新的,彈簧鋼絲不規則響,一直到了最後才消停下來。
雨後天晴,陽光透過窗簾子照進,十幾平米的空間一片金光。
唐鷺很久沒這樣盡情,她看着餘琅易,心裏還是愛他的,就想跟他過下去,盡管這份愛如此低微。
她紅着臉問說:“餘琅易,你到底有沒喜歡我?”
其實想問的是愛,但又覺得不夠分量用這個詞。
餘琅易寸頭上都是汗,還有被女人揉亂的痕跡,親着她哂笑道:“都是我媳婦兒,還問這!”
唐鷺心裏有點點空,可就這樣也已經算。
難能從他嘴裏吐軟話,這樣相當于就是了。
餘琅易瞥了眼鬧鐘,單挑眉梢:“快九點,你上班晚了怎麽辦?”
他不曉得怎有這功能,每次都能單挑起一邊的眉,那丹鳳眼就似挑釁的迷人。
唐鷺目光稍頓,答說:“前段時間都沒調休,就請兩小時假好了。”
男人問:“你确定?”
她點頭。
他就起身,撿起落在地上的短褲,去廚房做早飯。魁梧的一米八九身軀,好像把整個空間占滿了,到哪兒都是他的身影,八塊腹肌,肩寬腿長。
唐鷺被掏空又像被填滿,還有點懵。想到這樣應該就算和好,不用再分手了,心裏的重負終于卸下來,咬了咬輕薄的被子。
記不起是怎麽吵到要分手的,事情還須從半個月前他的晚歸說起——
那天唐鷺離職,餘琅易剛好休息,本來說好下午讓他到商場來接她,可餘琅易沒有。
時裝專櫃在商場四樓,分櫃老板給唐鷺結算完工資,當場就打到了她的卡裏。主動辭職的是唐鷺,唐鷺用鞋跟假裝淡漠地踩了老板丈夫一腳,她拒不道歉。
分櫃老板的老公坐在旁邊,老板暗裏吐槽活該,一邊又不敢惹她老公生氣,有火也醞着不敢發,就從唐鷺的績效上克扣。
專櫃的角落站着三名導購,唐鷺知道,等自己走後,老板一定會數落自己,她總不會去說她老公的不是。這些同事因為還要在她手下吃飯,不定得附和上幾句,她心裏就堵得不痛快。
所以她給餘琅易發消息,讓他到商場接自己。餘琅易喜歡穿黑襯衣西褲,一身黑的筆挺冷冽,等他帥氣逼人地給老板看看,老板也沒法兒給她瞎編排什麽。畢竟誰都懶得直視那鹹豬手。
最好以後別趁女員工在庫房整理東西,故意找話題蹭個手背什麽的。
結果等到老板給她打完工資了,餘琅易人也沒來。
唐鷺只好交接工牌和商場工作證,又去庫房拿了水杯、拖鞋等個人物品,自己下樓了。
有點遺憾是她在這裏做到了物管,本想奔到産品的級別。
一起在庫房裏的同事,私下跟她說:“鷺鷺,我們都知道為什麽,她老公已經不是第一次礙手礙腳了。”唐鷺心裏才得了些安慰。
走出商場,坐二號地鐵到城西,又換乘103路公交,一個半小時回到他們這塊老舊的小城區。
看看時間還早,唐鷺想起餘琅易胃不太好,平素愛喝個雞湯。老板各種名義給她克扣,只剩下來兩千多塊工資,她幹脆奢侈一把,去市場給餘琅易買菜做頓飯。
他們搬來G城這座省會已經快兩年,餘琅易起先做過打手,後面又在一家高檔星級酒店做保镖。唐鷺休息的時候會來菜場買菜,有時也和餘琅易一起逛,牽着他手,他那出挑的身高走在裏面實在招搖,唐鷺又寵他,總是小鳥依人地挂着手指。
買菜的阿姨都認得她,問:“小阿妹,又來給你男朋友買菜做飯啊,你男朋友是真高噢!”
唐鷺買了兩條午魚、一只烏雞,再一些水果、蔬菜和配料,就回到了他們的小區裏。
做飯本不是她擅長的,可自從跟了餘琅易,這些她都做上手了。煎了兩條魚,炖一鍋烏雞蘑菇湯,再炒三盤菜,榨兩杯果汁,她就滿心歡喜地等待餘琅易回來。
然而從六點多一直等到八點,他都沒回來,打電話過去,響了十幾聲才接聽。
唐鷺問他:“琅哥,一會什麽時候到家?”
那邊卻很幹脆迅速地打斷話道:“知道了,都不是事兒。”生怕她說話聲被聽到,牛頭不對馬嘴。
他的工作性質,經常要接保單,如果在陪什麽大客戶大老板,根本不便接聽電話。
可他今天休息。
唐鷺就莫名地心揪,發消息問了他的朋友老貓,老貓回複說:“不造啊,他今天不是休息嗎?說要去北城新區見誰,我就沒邀他喝酒了。”
九點他沒回來,她又發消息問了魏邦,他在酒店的同事,哥們兄弟。魏邦也說他休息,讓唐鷺找老貓問問。
唐鷺以前是不這樣過問餘琅易行蹤的,她在他面前總刻意保留各自空間,可這天卻莫名揪得慌。一直到快十點,電話就不再有人接聽了,多響幾聲幹脆被掐斷,又關機。
唐鷺就覺得很難受,像有什麽從心裏剝離。她吃掉了一小份飯菜,等到近十二點,她再猶豫着要不要撥號時,他卻開門回來了。隽逸的臉龐十分肅冷,她很少見到的樣子,那層疏離感卻比平時濃郁。
餘琅易難得穿了件白色的T恤休閑裝,豐俊的額頭,鼻梁高挺。她見慣了他日複一日的一身黑到底,才發覺他穿白色有股斯文的冷清。
他進門脫鞋換鞋時睨了她一眼,仿佛瞬間與她拉開空間的屏障,她不是他相關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倔強地叫了句:“老公到家了。”
餘琅易:“小嘴嘚吧的,整一屋子什麽油腥味。”話說完,走去卧室把陽臺打開,也不解釋今晚去了哪裏,見過誰,為何不接電話。
脫下T恤往床頭一扔,便點了根煙站去陽臺抽,像不想與她共處一室。那勁烈的男兒熱氣充斥着空間,他就是陽氣盛,衣物上有一抹好聞的酒和香水味。平時也一樣經常有這類的味道,但今夜的卻十分清芬特別。
唐鷺也不想跟他說自己辭職的事了,共享晚餐的情致都被打碎。她去倒菜:“你今天沒休息?我以為你在,特地多備了幾個菜。”
她的臉蛋白白的,像桃子一樣有肉,穿一抹蠶絲吊帶,肩背的蝴蝶骨清晰可見,但其實手探過去,該有的地方卻很飽滿。
她的體貼又讓他心下煩索起來,冷冽地凝了凝眉頭。
看見她倒,便邁步跟過來說:“倒了幹嘛?我吃了得了!”
唐鷺站在衛生間的牆邊看鏡子裏的自己,聽見餘琅易在外面吃東西。他雖然身量高犷,但吃東西卻精雅,可以聽見吐魚翅和骨頭的輕聲細響。
這種精雅和冷貴,愈加讓唐鷺局促,唐鷺走不進他,但她單純的腦子又非常想走進。等他吃完,她就去洗碗,洗完碗出來,他在衛生間已洗完了澡,正在刮胡茬。
唐鷺彎腰,找自己的小盆子。他那天晚上心不在焉,然後她就看到他把內褲和襪子扔到了自己的小盆裏。那是唐鷺清洗私物的小盆,平時餘琅易都不動它。
唐鷺就提高了聲音,說:“餘琅易,你把東西扔我這裏做什麽?你故意的,你不喜歡我就直說,我可以出去找地方睡,不用一副臭臉給我看。”
餘琅易蹙眉微俯,居高臨下看她:“扔裏怎麽了,都是盆子扔哪不是扔?”
他平時都不這麽說話,唐鷺心裏很難過:“你看看,我還怎麽洗?”
餘琅易不耐煩,笑着看她的蠶絲睡裙:“洗什麽,消停點,睡都睡在一起了,你要嫌棄,以後幹脆別做了。”
唐鷺拿襪子扔他:“別做就別做,哪次都是你先想的,不是我。”
餘琅易說:“分手得了,少哔哔。”自己去床上躺着了。
唐鷺又傷心又氣,口不擇言:“你出去一整天回來,原來是和我說分手的,分就分吧。”
然後這就吵了起來。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吵架,吵得最厲害的那次,不到七天也就言合了,這次是最長的一次。唐鷺說完那句話,心裏就擔心起來,好在總算又和好了。
舒了口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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