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習慣了她的溫柔、體貼、殷勤,和對他的依賴◎
18
後面的路換了個兄弟開,因為琅哥昏了,手臂又剮蹭傷,兄弟便開車往醫院方向去。
沒開到十分鐘,餘琅易就已醒過來。方才只是過度沉湎于回憶,心中将要信念崩塌,猛一下子剎車倉促暈了過去。
但還有些懵,便讓兄弟把車開回到酒店去休息。
他們保镖隊的寝室在酒店十七樓,幾個三人标間是給大夥兒輪着休息的,餘琅易是隊長,住固定的雙人間,因為和魏邦關系好,在一個屋。
魏邦不在,他皮帶也懶得解,衣服更不脫,進去就倒在床上歇息了。
記憶裏還是那個現在看來有些久遠的清朗少年,傍晚陽光下映入眼簾一片紅,醫護人員匆匆趕來,把老爺子和其他幾名受傷的工人小心翼翼挪上擔架。
餘琅易穿着白色的平板鞋,他的身高匹配的是副大腳板,低頭看見腳邊的狼藉,撿起個齒輪樣的小金屬。它看起來像是手表的旋柄,而且有些年代感,柄頭是精鋼的。
餘琅易比較熟悉金屬類,知道這種非一般工地工人買得起的。不确定是否老爺子的表,便下意識收進了兜裏,另外跟着司機在救護車後一同前往醫院。
老爺子受傷嚴重,他所站的位置給予的是致命擊砸,餘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堪堪救回了一條性命,但是成了植物人。
那場腳手架倒塌事故,工程隊裏的一個包工頭當場去世,據說家裏只有一個女兒。他老家兄嫂過來大鬧,餘家賠付了很多錢給兄嫂拿回去。對剩下受傷的工人,也都按照标準給予了足額賠償。
只是這件事對餘家造成的損失慘重,原本以質量嚴苛著稱的響譽亦搖搖欲墜。後來用了許久才挽回聲望。
餘琅易因為老爺子受傷,而選擇了留在國內上大學。雖然出這樣的事故對于一貫嚴謹把關的恒禦集團而言,實為意外,但當時的人們包括他自己都只當做是偶發。
——現在的人們也依然當做是意外,除了他私下默默梗着一心私念。
餘琅易他學的是信息工程,在學校那麽多年從初中至大學始終沒有談過戀愛,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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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他寡淡的神情,高挺的身軀走在學校裏,雖然眉目舒展,英氣斐然,但狹長的鳳眸習慣瞟向無人之處,又好像與人保持着淡淡疏離。因此雖然位列校園校草榜前十,卻沒有女生敢靠近與他,他也沒覺得自己需要有感情的陪伴。
大四那年的春季,學校聘請了一個成功有名望的企業家專程來做就業演講。餘琅易那天傍晚正打完籃球,從東校區往西校區回來,東西校區隔着一條不大的馬路,路上葉絮窸窣。然後走到西校區門口時,看到一輛灰色的大衆車從裏面開出來,半舊半新的,毫不起眼。
那卻是個陰涼天,他閑慢地拍着球,看到車窗半開,裏面開車的人臉廓模糊,撫在方向盤的手膚色蒼勁,半撩起的手腕上有道燙傷般的紅條紋,戴着一塊精鋼手表。
他在那一刻,也不知道怎麽的,目力忽然那般清晰,看清了他所戴表的模樣,表側的旋柄掉了一個柄頭。
餘琅易彼時對表類尚未有關注,但知這塊表應該價格不菲。他記起了自己曾經撿到的一個柄頭……某些有收藏癖好的人,寧可殘缺了部件,也不願去弄仿品置換上去。
那一幕也只一閃而過,起先未曾多想。但是過二天,一則新聞爆出來,讓學校裏的大家頗為惋惜。原來前天來學校做演講的那名企業家,在夜裏出車的路上,因為操作部件不準确,導致自己失誤,從高速上飛了出去,失事了。
這則消息,忽然便在餘琅易心裏打了個咯噔。兩件事,那般熟悉的毫不起眼的畫面,車慢悠悠開出去,半開的窗戶,紅色斑痕的手,還有機械表,以及怎樣都不引起人注意卻完全自然的失事。
就是在那一刻起,餘琅易抱着去試試看的心,專門搜索了那塊表的相關資料。40年代的寶柏某款經典機械表,存量極少,市值過億,他忽然便覺得不太簡單。
一個戴得起上億表的人,為何那般無聲無息地開着普通不起眼的車,出入一個馬上要失事之人的場所。而普通收錢做事的人,是買不起這種表的。老爺子在商海跌宕幾十年,得罪一些什麽人也有可能。
餘琅易便在暗網上搜索了殺手資料。那陰沉色調的頁面往下拉,只見有一個叫“老Q”的夾雜在各個或西方,或刀疤,或蒙面的面孔中,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Q沒有露面,老Q的頭像是全黑色的底圖,中間一個棕色的機械轉軸,莫名像鐘表的內部件。他的業務介紹是:仇殺、商殺、奪寶、謀財,使看起來自然,從未失手,服務範圍中國、東南亞周邊,and歐洲。
無須緣由,餘琅易就把這名字記下了。
他畢業後和人們說去國外深造,但過不久,便瞞着周太也就是他母親,改去參加了特種訓練一年,學習擒拿、偵查、格鬥、跟蹤,等等各項技能。
也就是在國外時,遇到了他前一個亦為第一個女朋友翟欣。
此前餘琅易的情感世界一片空白,他并不是個擅長表達感情的人,但在高中時本就對同年段翟欣有過好感,盡管這種好感對他而言可有可無——他可能沒有感情,也能自然而然存活于這個世上。
遇見翟欣是在一次地鐵上,冬天,他穿着長款青色綿服,面目英俊挺拔的東方面孔。翟欣手抱着畫卷,白色帶絨毛領子的尼龍外套。翟欣原本就對餘琅易有暗暗欽慕的,更令她沒料到的是,餘琅易竟是對她亦有好感。
地鐵忽然猛一個剎車,翟欣撲到了餘琅易懷裏,餘琅易不覺伸出手臂,虛虛地攬了一攬。
然後女子的心跳便似帶着光芒滲入了他涼薄的眉眼,在他心目中有了超然的地位。
後來兩個人就在一起了,那是餘琅易正式意義上的第一個女朋友。
他這人就是這樣,你要麽不靠近他,你要麽本來就打動了他,又主動靠近了他,他便将你當做他的從伴,歸屬于自己的保護,而後總想着怎樣體貼地對她好,守護着。
但在談了将滿一年之後,餘琅易準備回國了,這件事他是瞞着家裏的,對他們仍然說在國外進修。
翟欣不舍得他回國,覺得很可惜,翟欣最想要的是一個綠卡,而擁有綠卡後,餘琅易是最适合她陪在一塊生活的人。她當然沒對餘琅易這樣講明。餘琅易據說家境好,上面有哥哥,他不需要操心什麽,但該有的東西亦都有,可以生活得很惬意。
翟欣和餘琅易說道:“琅易,如果你回去,我就只能和你分手了,我也會接受正在追求我的別人的愛意。”
餘琅易雖然聽得很難受,翟欣在他的心裏地位超然之上,但也知道翟欣身邊不缺追求者,如果她要選擇,他不會阻止。餘琅易還是選擇了回去。
翟欣便與他分手了,不久後果然新找了男友。餘琅易暗捺惆悵,但仍然将她放在月光之上。
這期間,他是單身狀态。
回國來之後,在一家D市的鐘表行工作。G省這個地方,鐘表擦邊的私下交易網脈繁絡,而且雇傭殺手之類的暗裏洽淡也不少。
餘琅易有天在表行裏收拾之前的底券,便看到了一個“Q”字的收據簽名。他問老板孔表師,師傅,這個是老Q嗎?
原本只是試探問起,結果孔表師點頭連說:“是啊,是啊。”孔表師對他這個生得英挺高大、做事又利落話少的徒弟印象甚好的,很能幹,幹脆。
問道:“是啊,是老陳啊,你也知道他?他這個人很忙的,很少露面,你竟然也知道?”
那一瞬餘琅易的心是墩墩跳動的,餘琅易狀若平常:“是手上有個紅條紋,戴一塊寶柏的表?”
孔表師說:“對對,他不常來,就偶有表出問題了來看看。那塊表很值錢的啦,我也不知道他做什麽,可能做生意的吧,話很少。”
在G省,陳和錢的發音相似,他說的老陳,也有可能是老qian,以“Q”為字母開頭。
所以,餘琅易一早存下的思路,竟然真的應證無誤。這個老Q是個殺手,亦即他兩次所見的“自然”殺傷的事前現場,所見到的那個人。毫不起眼的開車,手腕紅痕,戴寶柏古董表。
而老爺子,若非傾力挽救,恐怕也已經成為他業務範圍內的“使看起來自然”了。
餘琅易悄悄收藏了字據,越發篤定了自己的所斷準确。但是沒等到老Q,孔表師就因為走私表而被抓走,表行關門,餘琅易去碼頭做了打手。做打手是因為附近經常有雇傭一些維護場子的交易。
而後這期間,他遇到了唐鷺。可以說,唐鷺自始至終沒有進到過餘琅易的心,可他就是習慣了這種兩個人在同一屋檐下,柴米油鹽、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生活。
習慣了她的溫柔、體貼、殷勤,對他的依賴,和對他的好。有時也習慣了她的脾氣,某些事情會主動去哄她,因為想落個可以舒心舒坦、不別扭的相處。可心裏的那片月色光芒,卻仍高高挂着的是前任翟欣。
他濃眉之下的眼眸裏,在陽光中眺遠,想起的女人不是唐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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