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對方付錢很爽快,人送到後的第二天下午就直接打了八萬尾款過來。
費南斯把錢分成三份,四萬轉到房貸的銀行卡裏,三萬存定期,剩下的三萬留下來備貨。
費南斯決定請葉靜雯吃飯,一方面,想謝謝她,另一方面,也想給王光全制造一個機會。
吃放的地方選在一個清淨的粵菜館,就在葉靜雯家附近。
葉靜雯和王光全面對面坐,費南斯坐在葉靜雯旁邊,對面坐着葉靜雯的兒子----葉文晖。
葉文晖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眼和葉靜雯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長得高大帥氣。
王光全還是和上次一樣,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一身西裝皮鞋,看着像是來相親的。
菜上來後,葉文晖低頭吃飯不說話,費南斯碰了碰正在發呆的王光全。
王光全回過神,有些局促地問:“靜雯,最近怎麽樣?”
葉文晖擡起頭看了一眼王光全,又看向費南斯,給了她一個不屑的表情。
費南斯夾了一塊燒臘放到他碗裏,給了他一個眼神,說:“多吃點,不夠的話,姐再給你叫。”
葉文晖愣了一下,将燒臘夾回她碗裏,說:“謝謝,我不喜歡燒臘,我喜歡燒鵝。”
費南斯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笑着說:“小朋友,喜歡就多吃點,今天管夠。”
葉文晖臉蹭得紅了。
費南斯突然覺得他可愛極了,便同他聊起了校園生活。
葉文晖成績很好,腦子清楚,思路明确,言談也是一副大人模樣,費南斯側敲旁擊了一會兒,套出了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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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文晖并不排斥媽媽再婚,反而很支持。
費南斯又夾了一塊燒臘放進他碗裏,不過,這次他夾起來吃了。
旁邊兩人突然間吵了起來。
王光全聲音有些激動,說:“當初就不應該接。”
葉靜雯說:“你不是說什麽事都沒有?南南還不是聽了你的話才答應的,現在怪起我來了?”
王光全頓了頓,說:“那現在怎麽辦?”
葉靜雯沒說話。
王光全說:“算了,瞎操這心幹什麽?她又沒做過,怕什麽?”
葉靜雯嘲諷道:“你一個大男人當然沒事,南南還是個小姑娘,哪裏經歷過這些事情。”
費南斯聽得一頭霧水,忙打斷了兩人争吵。
葉靜雯的表情很尴尬,王光全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費南斯問:“怎麽了?”
葉靜雯沒說話,王光全說:“你看看門口電視的新聞。”
四人的座位正對着門口的招牌牆,牆上裝着一臺大屏液晶電視,停在新聞頻道。
新聞頻道正在報道一起兇殺案,記者正在采訪附近村民,村民說:“況榮在村裏關系也還不錯,人緣也還行……”
村民身後的農村別墅紅頂灰牆,似乎有些熟悉。
不一會兒,鏡頭轉向了別墅……
不是有些熟悉,是相當熟悉,一個星期前,剛去過。
費南斯問:“雯姨,況淩琳的父親叫況榮?”
王光全嘆了口氣。
葉靜雯點了點頭,說:“姨對不起你,這次可能惹上麻煩了。”
費南斯心裏咯噔了一下,說:“我除了将況淩琳接回家外,和況榮連話都沒有說過,更別提接觸了。”
旁邊有人說:“你剛把人家閨女接回來,她爸就被殺了。”
聲音還存着一絲稚嫩,費南斯看向說話的葉文晖,問:“這些和我有什麽關系?”
葉文晖說:“你也算是嫌疑人之一,你說和你無關,警察會相信嗎?”
費南斯不說話了,盯着電視想要看更多,可是新聞已經轉到一個鄰裏糾紛上。
葉文晖說:“你們女人就是喜歡瞎想,自己沒做過的事情,想那麽多幹嘛?你們這叫自作自受!”
“……”
王光全咳嗽了一聲,說:“自作自受不是這麽用的,應該說杞人憂天。”
葉文晖嗤了一聲,說:“你不應該怕警察懷疑你,而是應該好好想想怎麽賺錢、怎麽找個男朋友。”
“……”
葉靜雯說:“毛毛,和姐姐說話注意點。”
葉文晖臉蹭得又紅了,說:“媽,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叫我的小名。”
葉靜雯沒吭聲。
費南斯夾了一塊燒鵝放到葉文晖碗裏,咧開嘴笑着, “毛毛,多吃點。”
葉文晖明顯一愣,白了她一眼,低下頭吃飯刷手機。
睡到後半夜,費南斯被渴醒。
口幹舌燥,頭也昏昏沉沉的,一身的汗。
費南斯撐着爬起來去廚房接了壺水燒,然後躺在客廳沙發上等水開。
迷迷糊糊之際,恍惚聽到敲門聲,費南斯睜開眼,發現天已大亮,自己在沙發上睡着了。
敲門聲又起,費南斯爬起來,回卧室找了件外套穿上,開了門。
兩個身穿藍色警服的人站在門口。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費南斯沒擡眼,裹緊外套,低頭将兩人請了進來。
一人坐在了對面,費南斯掃過去一眼,順手将茶幾上的紙巾盒拿過來。
那警察約莫二十二三歲,濃眉大眼,娃娃臉,甚是可愛。
剩下的那個警察沒動,站在左手邊,只看到褲腿和皮鞋,看樣子,個頭應該很高。
娃娃臉警察問:“費南斯,費女士嗎?”
聲音和長相挺一致。
費南斯看他一眼,抽出一張紙巾,擤了一把鼻涕。
“對,我是。”
突然,左手邊的警察動了,費南斯看過去,制服筆挺,背影高大,身材修長,幾步的功夫他便走進了廚房。
費南斯看向對面的娃娃臉警察,問:“您找我有什麽事?”
娃娃臉警察問: “上上個星期你在哪裏?”
“去了一趟西藏。”
“去幹什麽?”
費南斯剛要說話,一個杯子突然放到了左臉邊。
???
走路都沒聲音的。
費南斯眨了眨眼,擡起頭來,看向高個警察。
高個警察看她兩秒,将帽子摘下,放在手上。
費南斯腦子的第一反應是:果然人靠衣裝,穿着警服的周淮帥爆了!
他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寸頭長臉幹淨清爽,一股正氣從內而外散發。
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費南斯将水杯接過來。
“謝謝。”
水不燙,溫熱的,剛剛好。
費南斯灌了一大口。
周淮從餐桌那邊搬過來一個椅子,在費南斯對面坐下。
“小江,我問你記。”
娃娃臉警察點頭說:“好。”
周淮看一眼她臉色,問:“你和死者況榮什麽關系,上個星期五晚上十點,你為什麽在他家?”
費南斯将自己接況淩琳回來的事情一一說了,又拿出手機,将對方的打款記錄找出來,交給周淮。
周淮接過來,拍了照片,又問:“除了你,當晚還有誰在況榮家?”
費南斯說:“還有一個靈車司機,除了我倆就沒看到了。”
周淮和小江對視了一眼,問:“你和靈車司機認識?”
費南斯搖了搖頭,說:“不認識,就相處了幾天。一路上,他話很少,我們很少聊天,基本上都是他開車,我在副駕駛睡覺。”
周淮說:“這種活,你都不好好考慮考慮,再接嗎?”
聲音涼飕飕的,語氣很熟悉,費南斯擡眼看他。
面色嚴肅,嘴角下垂,眼神卻和那天早上很不一樣。
應該,不是調侃。
“給的錢多,剛好缺錢,想着應該沒什麽問題,就去了。”
“靈車司機是哪裏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和手機號碼,其他的一概不知。”
費南斯将通話記錄調出來,交給他,指着一個沒有标注名字的號碼,說:“這個就是他手機號。”
通話記錄很簡單,除了兩通沒有标注名字,其他都标注了名字。
沒有标注名字的一通是那個司機的,另外一通是自己的。
周淮握着手機沒有動。
費南斯見他盯着屏幕,說:“沒啥好看的,就兩通電話記錄,一通問他在哪兒,另外一通還是問他在哪兒。”
周淮看她一眼,這才翻了翻手機,還給她。
半個多小時後,周淮長籲一口氣,站起來,說:“小江,走吧,回隊裏。”
費南斯站起來,送兩人出門。
門即将關上時,周淮突然轉身,問:“你感冒了?”
喉嚨腫痛,鼻子也塞住了,身體陣陣發寒。
費南斯點點頭,說:“嗯,有一點。”
周淮打量她一番,問:“很冷?”
冷風從門縫吹進來,費南斯立刻裹緊外套。
周淮眉頭皺了皺,說:“多喝點熱水。”
費南斯點了點頭,将門關上。
屋裏沒有藥,費南斯在網上買了盒退燒藥,點了快送。
十五分鐘後,藥送到。費南斯吃了一顆,又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中,費南斯被手機吵醒。
“喂?”
那邊聲音有些焦急:“你不在家?”
“我在,你誰啊?”
那邊沉默,半晌後,低沉地回了一句:“周淮。”
費南斯瞬間清醒。
周淮換了身衣服,黑色外套,黑色運動褲,腳上一雙灰白色運動鞋。
費南斯打量他一番,覺得這身打扮也很不錯,她看一眼他臉,決定将“不錯”歸結為他身材很好上。
費南斯盯着他的眼睛,面無表情,問他:“周警官,有何貴幹?”
周淮盯着她看,眉頭緊鎖。
唇色蒼白,睡眼惺忪,頭發亂糟糟地窩在頭頂,堵在門後,一臉防賊模樣。
“我敲了那麽久,你在家怎麽不開門?”
“我睡死了,沒聽到。你找我有事?”
周淮晃了晃手,說:“感冒藥。”
費南斯這才看到他手上拎着個藥房袋子,愣了一會兒,她将人讓進了屋內。
餐桌上放着盒已經拆封的退燒藥,周淮頓了頓,把袋子放在茶幾上。
費南斯燒了壺水,等水開了後,倒了兩杯,遞給周淮一杯。
“請坐。”
廳內兩個沙發,一個三人座,一個單人座。周淮看她一眼,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費南斯坐到三人沙發上。
周淮問:“什麽時候來的崇州?”
費南斯說:“兩個多月前。”
“來這裏幹什麽?”
“盤了個店。”
“什麽店?”
咣的一聲,聲音異常清脆。周淮眉頭一跳,看向對面,費南斯皺着眉頭,一臉嚴肅。
生氣了。
周淮腦內笑了一聲,也不問了。
半晌後,費南斯将桌上的杯子拿回來,說:“周警官,你是在審問我還是朋友間的寒暄?”
這是償還回來的質問。
周淮摸了摸杯子,看着她手指甲。
手指修長,指頭圓潤,指甲齊整。
不似貓爪,勝似貓爪。
周淮微眯雙眼,灌了一口熱水。
“如果是審問我,你沒有穿警服,現在也不是上班時間,我不是犯人,請你不要拿審犯人的方式來問我。如果是朋友間的寒暄,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
周淮低聲誠懇地說: “抱歉。”
可對面的人不接受。
“不用抱歉,也沒什麽值得抱歉的。”
周淮腦內又笑了一聲,盯着她的頭發看。
炸毛這個詞很合适。
費南斯冷笑了一聲,說:“你說的對,我做事欠考慮。這麽匪夷所思的活,想都沒想就接了,現在好了,還扯上了兇殺案。”
周淮點點頭,說:“是很欠考慮。刑事案件裏,大部分受害者的共同特征,包括單身女性、長途旅行……”
“……”
費南斯打斷他,看着他臉,問:“你有女朋友嗎?”
周淮用眼神詢問。
看神情,沒有。
這張臉長這麽帥都沒女朋友,多半是嘴巴……
費南斯打量他一番,慢悠悠地說:“看樣子沒有。如果有,就應該知道,你這些話,非但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還會在人身上補刀子。”
周淮看她一眼,挑了挑眉,将杯子放在茶幾上。
“你哥呢,怎麽樣了?”
“兩個星期前走了。”
居然,還不到兩個月。
費南斯看向他,一臉平靜,看不出悲傷。
“抱歉”兩個字到了嘴邊,費南斯突然抿了一下嘴唇,問:“豆豆呢?”
“很健康。”
“你嫂子呢?”
周淮腦子裏又笑了一聲,他笑着回答她的盤問,說:“她還好,她以為我哥出軌故意不回家。知道我哥病重後,松了一口氣。”
“她很堅強。”
盤問似乎結束了,周淮嗯了一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問:“晚飯吃了嗎?”
費南斯搖了搖頭,說:“沒。”
周淮問:“想吃什麽?”
費南斯擡起頭看過去,問:“你……要請我吃飯?”
屋裏開着空調,溫度很高,她穿着件純棉V領睡衣,鎖骨處挂着個觀音吊墜。
吊墜翠綠翠綠的,似乎有些熟悉。
周淮眉頭微微皺了皺,點頭道:“我還欠你兩頓飯。”
費南斯說:“我說了一筆勾銷了。”
周淮問:“你想吃什麽?”
費南斯搖了搖頭,說:“沒胃口,不想吃。”
周淮問:“你中午吃了什麽?”
費南斯打了個哈欠,說:“周警官,還有什麽事情嗎?我累了,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我想休息了。”
周淮收回她鎖骨處的視線,盯着她的臉,囑咐說:“好好休息。”
費南斯将人送到門口,說:“謝謝你送來的藥。”
周淮只張開嘴,還沒說話,門就哐一聲關上了。
樓裏有電梯,周淮沒有坐電梯,沿着樓梯走下來。
走到小區門口,周淮擡起頭看向三樓的那間卧房。
燈暗了。
周淮眼神一暗,出了小區。
費南斯躺在床上閉着眼,過了一會兒,還是睡不着,她把頭埋進被子裏。
在思緒再一次飄到了那一袋子藥上,費南斯打開手機,點開了綜藝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