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轟-轟-轟……

費南斯睜開眼睛。

仔細聽了片刻,費南斯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一大清早就在打沙袋!

小卧室挨着客廳和陽臺,床和沙袋只有一牆之隔,擊打的聲音順着牆傳到屋裏,像極了地震。

費南斯爬起來,順了順頭發,走到客廳。

陽臺上,周淮裸着上半身,晨光灑在他身上,像鍍了一層金光。

費南斯盯着他打量一番,将視線定在他後腦勺上。

那裏頭發很短,幾乎能看清頭皮,費南斯手動了動,将視線鎖在他肩背上。

“你上班也運動?”

周淮看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你還不起?”

費南斯說:“我睡懶覺。”

周淮沒說話,砰砰砰連續揮拳,人形沙袋被打地往後仰。

好一會兒,周淮終于停下來,開始拆繃帶。

費南斯看時鐘,七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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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般幾點起?”

“七點。”

“運動半小時?”

“嗯。問這些幹什麽?”

費南斯打了個哈欠,說:“算準時間,好回去補覺。”

周淮說:“我今天出外勤,晚上可能回來的晚,吃飯你自己解決。”

費南斯精神一振,問:“去幹什麽?去查誰砸了我家門嗎?有頭緒嗎?”

周淮掃了她一眼,沒吭聲。

“哎,問你呢。”

周淮依舊沒吭聲,拆掉手上的繃帶,收起來後塞到了手套裏。

突然,後肩一疼。

“問你話呢。”

周淮掃了她一眼。

見他不理,費南斯又錘了一拳。

周淮看她一眼,把手套放到沙袋腳下。

“無可奉告。”

“……”

骨頭太硬,比沙袋還硬。手有些疼,手背上全是汗水,費南斯收回了想再往那地方錘上一拳的念頭。

“你們要是找到了,請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倒要看看是誰?!”

中介是個姑娘,發過來八個房源,條件都很不錯。費南斯挑了三個離店最近的,要了照片和視頻。

姑娘問她什麽時候看房,費南斯沉思半晌,回她:再等等,過兩天。

王光全把近幾日的進款發了過來,說:“年關了,要祭祖,店裏生意稍微有了點起色。”

這數字,還不夠房租。

費南斯關掉手機,躺回床上。

九點十分,門外哐的一聲。費南斯收起手機,起床。

客廳燈開着,周淮仰面靠在沙發靠背上,雙眼緊閉。

費南斯問他:“晚飯吃了嗎?”

周淮睜開眼,坐起來,看着她。

“你沒吃?”

費南斯說:“吃了,點了外賣。”

周淮點了點頭,躺回沙發上靠着。

費南斯倒杯熱水遞給他,周淮沒接。費南斯把水杯放在茶幾上,在他身邊坐下。

“我和你們查的案子,查清楚了嗎?”

“還在查。”

“還要多久?”

周淮沒吭聲。

“不能說?”

周淮嘴巴動都沒動。

嘴巴太緊,費南斯歪了歪頭,說:“好吧,希望你們盡快。”

周淮看她一眼,說:“還有四天就過年了。年底小偷多,你一個人在家裏的話,不要随便給陌生人開門。出去的話,自己留點心。”

費南斯聽出了別的意思,問:“我自由了?”

周淮看着她,沒說話。

費南斯撇了撇嘴,說:“我還以為你讓我住進你家,是為了就近監視我呢?”

周淮挑了挑眉,說:“你可以這麽想。”

費南斯拍了拍他,盯着他的眼睛,說:“你把一個嫌疑人放自己家裏?就不怕違反紀律?”

表情嚴肅認真,比昨天早上認真多了。周淮笑了笑,說:“說吧,想知道什麽?”

費南斯眼睛轉了轉,問:“你們懷疑我殺了況榮?”

周淮搖頭。

費南斯又問:“那個司機怎麽了?”

周淮看她一眼,說:“無可奉告。”

“……”

費南斯朝天翻了個白眼,撇着嘴說:“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說這四個字的時候,表情都很賤?”

周淮掃她一眼,說:“知道。”

“……”

費南斯瞪他一眼,說:“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周淮說:“還想問什麽?”

費南斯想了想,歪了歪頭,說:“算了,問了你也不一定說,還浪費我時間。”

周淮笑了,問:“房子找的怎麽樣了?”

費南斯看他一眼,說:“已經和中介約好了時間去看房子。”

周淮轉過身對着她,笑着說:“不用這麽心急。我這裏房間多,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上,可以多收留你一段時間。”

費南斯偏了偏頭,說:“這裏離店太遠了,過去不方便。”

周淮看着她,不說話。

費南斯打了個哈欠,拍了拍他肩膀。

“晚安,周大善人。”

大雪飄然而至,并且一下就是四天,放佛之前憋了太久。

兩人各忙各的,幾乎連面都見不着。費南斯只能憑借早上轟隆隆的聲音來判斷他到底有沒有回家。

除夕到了,費南斯醒得很早。

窗外,天空湛藍,稀薄的陽光照進屋內,懶洋洋地賴在地板上。

雪終于停了。

陽臺傳來挪動板凳的聲音,接着沉重的轟轟聲響起。

費南斯打開手機,七點剛過兩分。

七點起床,運動半小時,雷打不動地持續了一個星期。昨晚十二點到家,本以為他會睡會懶覺,沒想到早上依舊照舊。

費南斯眨了眨眼,起床出屋。

周淮穿着短袖長褲,正躺在陽臺的墊子上在做加強版的仰卧起坐。

依舊是灰色。

費南斯往那小陽臺上看去,除了自己的彩色衣服外,黑灰白都是他的。

還挺專一。

費南斯看他一眼,進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周淮剛好關上門。

費南斯問:“誰啊?”

周淮說:“小江。”

灰色T恤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将背部線條和胸部輪廓顯露出來。

費南斯頓了頓,把視線定在他臉上。

頭頂毛發豎立着,臉半幹,還剩一些汗漬,應該是聊了有一會兒了。

“他怎麽不多坐會兒?”

周淮捋了捋頭發上的汗珠,拿毛巾擦幹手。

“他馬上要出外勤,哪有時間?”

費南斯掃了一眼鎖骨,問:“你今天怎麽不出外勤?”

周淮說:“還沒輪到我。”

費南斯哦了一聲,坐到了飯桌邊。

周淮簡單沖了沖,出來時,碗筷已經擺好了。

手機有一通王光全的未接來電,費南斯撥過去,王光全挂了。

片刻後,王光全又打了過來,費南斯接通,問:“怎麽了?”

王光全說:“南南,和你說一聲,昨晚上我把店關了,回來陪女兒過年了。”

前幾天,費南斯打電話給王光全,讓他早點關門回去陪閨女。

王光全拒絕了,說是年前好不容易生意有了一點點起色,得多賺點房租。

兩人雖說好一同開店,但王光全只出資,盈利三七分。快半個月了,王光全一直看着店。這幾天忙着找房子,根本無暇顧及,費南斯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嗯好。陪你姑娘買年貨呢?”

雜音太多,王光全的聲音有些不清晰:“今年回來過年嗎?”

費南斯抿了抿嘴,說:“不回。”

“又一個人過年?去年你是不是也沒回來,去哪了?”

去年除夕那天,剛忙完一個喪禮,連夜回了市裏的家,關機,睡了三天三夜。

費南斯說: “出去玩啊。”

“挺會享受啊。今年自己一個人過,就自己做點吃的,別老想着點外賣。要是不會做,去你雯姨家去吃……”

王光全還要多囑咐幾句,卻被人打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說:“爸,再稱點西瓜子,奶油味的……”

費南斯突然皺了皺眉,說:“你忙去吧,我挂了。”

挂斷電話,費南斯盯着桌面。

周淮掃了一眼手機,問她:“你爸?”

費南斯翻了翻手機,笑笑,說:“我叔。”

啪的一聲,費南斯将手機摔到了飯桌上。

周淮問:“讓你回家過年?”

費南斯低着頭吃飯,沒吭聲。

八點多,陽光明媚,曬得人昏昏欲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費南斯從夢中驚醒。

樓下車來車往,幾個行人拎着置辦的年貨,腳步匆匆。

屋內一片寂靜,身後隐約幾聲呼吸聲。

費南斯轉頭看過去,周淮盯着電腦,手邊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

“哎,你看什麽呢?”

盯着屏幕看太久,眼睛有點酸脹,周淮擡起手揉了揉眼睛,又繼續盯着屏幕。

見他不理,費南斯撇了撇嘴。

沙袋對面一側的陽臺角落裏放了一箱啤酒,本地品牌,蓋子敞開着。

費南斯站起來,拿來一罐打開。

入口冰涼,費南斯抖了抖,坐回椅子上。

味道和大品牌沒啥差別,就是稍微苦了一點。

費南斯問他:“今天除夕,有想法嗎?”

周淮依舊盯着屏幕,問:“什麽想法?”

“怎麽慶祝我們都老了一歲的想法啊?”

周淮又揉了揉眼,問:“你有什麽想法?”

費南斯灌一口啤酒。

太冰了!

費南斯皺眉,嘶了一聲。

“我也不知道。以前你都怎麽過?”

周淮沉默片刻,說:“值班。”

“除了值班呢?”

“值班。”

“每年都值班啊?你不回家啊?”

周淮沉默。

沉默就是默認。

費南斯問:“那你一年回去多久?”

“一個星期。”

“啧啧,人民警察為人民。辛苦了,警官叔叔。”

周淮還是沉默。

費南斯問:“你就一點也不想家?”

周淮依舊沉默。

費南斯擡高了聲音,說:“哎,聊會天啊,今天除夕你還工作啊。”

半個月的視頻看完,有效信息幾乎為零。周淮在本子上記下數字,合上電腦,看向她。

“你想聊什麽?”

費南斯喝一口啤酒,挑了挑眉,說:“随便。”

“……”

周淮盯着她,面無表情。

費南斯問:“你和你哥哥姐姐的感情是不是不好啊?”

周淮将東西放到一邊,來到陽臺,拿過一罐啤酒打開了。

“怎麽說?”

費南斯喝一小口酒,抿了抿嘴。

“首先,你哥重病,即使他不讓你說,但是兄弟姐妹至少應該通知一聲,你一句話都沒說。其次,喪禮上,你和周源她們看起來并不親近。再次,你說你每年回家次數少,可見平時見面的機會也不多。最後,我問你們關系怎樣,你說還行。”

周淮灌了一口,笑了笑。

“哦?是嗎?”

天色突然轉陰,不一會兒,開始下起了雪。

雪很大,才片刻的功夫,地面已經全白。樓下,幾個孩子跑出來,堆起了雪人。

一罐見底,費南斯又打開一罐。

“聽說,你們都在各自的地方安了家。離得遠,再好的感情也會疏遠。”

周淮猛地灌了一大口,給了個評價:“說得在理。”

周淮看向她,問:“你家裏就你一個?”

費南斯搖頭,說:“不,還有個弟弟。不過,是我後媽生的。”

周淮問:“關系怎麽樣?”

費南斯聳了聳肩,說:“不怎麽樣,沒感情。”

“你比他大多少?”

“十七歲。”

費南斯拿罐子和他碰了一下。

“你過年不回家?你爸沒意見?”

力道有點大,酒灑了出來。周淮盯着她手指上的酒。

“他去我姐家了。”

“哪個姐?”

“大姐,周河,你見過的。”

雪小了很多,地面積雪很深,樓下的孩子已經堆完了一個雪人。

費南斯放下啤酒罐,看着周淮,說:“下去堆雪人?”

周淮看向她。

暗淡的白光照在她臉上,襯得肌膚如月光一般,一雙眼睛烏黑明亮,閃閃發光。

“好。”

費南斯笑了,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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