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1)

我媽一走,劉胖子果然又沒皮沒臉起來了,邪惡的熊爪子向下一移,往我屁股捏了幾把,壞笑道:“嘿嘿,你媽不在,現在孤男寡漢同處一室,我們要是不發生點事,那也太對不起廣大人民同胞的希望了。”

我去,還廣大人民同胞的希望,我拍開他的手,“別鬧,要是被我媽她發現,那才是對不起廣大人民同胞的希望呢。”

劉胖子一頓,總算收斂的收回了手,卻也止住了笑,“诶我說我們倆這事、這關系,你不會打算就這樣一輩子瞞着你媽吧?”

我心裏抽了下,不禁皺緊了眉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媽就我一個兒子,老太太要是知道了,還不得一哭二鬧三上吊,和你同歸于盡,我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劉胖子臉色變了變,“不會吧,有你說得那麽誇張嗎?”

我:“她是我媽我還會不知道?所以啊,這幾天你給我老實點,不要毛手毛腳的,對了,你晚上睡我床,我自個在這裏打地鋪好了。”

劉胖子聲音頓時提高幾個調:“嘿你小子也太誇張了吧,頂多我會注意點就是了,你還打地鋪,大老遠老找你就來看你孤立我的啊,而且你那樣做,不就那啥欲蓋彌彰了。”

我愣了下,心想也是,便打消了打地鋪的念頭。

晚上,約莫八點的時候,劉胖子就已經開始連連打哈欠,倆眼睛半眯半開,迷離得不行。鄉下就是如此,沒有所謂的夜生活的樂趣可言,所以,城裏那些習慣了燈紅酒綠、平時十二點都嫌早的人一下鄉,沒了樂趣,興致乏然,自然不到入深夜就已經熬不住了。

果然,劉胖子撐了會,就悄悄催着我入啥洞房,我瞪了他一眼,讓他自己先進房睡,可他愣是纏着不放。我拗不過他,就跟我媽說是今天玩累了,所以先睡了。

可這進了房,門剛上閘,我這一轉頭,劉胖子已經光了,一件都不剩。我那個汗,白了他一眼:“你剛不會都是在演戲的吧?”

劉:“毛線,我是真困,只不過到了這裏,就忽然亢奮了。快過來,給爺笑一個。”

我又白了他一眼:“笑個毛線,鄉下瓦平房的,什麽動靜大家都清清楚楚,你要不老實點,你今晚就自己一個人睡。”

劉胖子一下子拉長了臉:“你不會吧,我褲子都脫了就跟我說這個。”

我立場堅決:“我一定會!當初我剛認識你、向你示好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這麽積極過。”

劉胖子讪讪的笑了下:“以前的事就別提了,後來我不是跟你道歉過了,快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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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了聲,簡單脫了外套就鑽進了被窩。可這一進,劉胖子這身子一翻,直接把我壓在身下,嘴巴湊了上來。

我撇開臉,壓着聲音:“不是說別鬧的嗎?”

劉撇了撇嘴:“不給日,還不給親親抱抱啊。”

我汗了個,嘟着嘴輕輕的貼了下他的嘴唇,“怎麽樣?夠了嗎?”

對面劉胖子居然一呆,半天後才愣愣道:“感覺對了,就是……火力太小,嘗不出味道。”

我又汗,還有什麽味,剛剛才刷牙,當然一口子牙膏味。轉念一想,接吻應該也鬧不出什麽動靜,解解饞也行,便也随了劉胖子的意,閉上眸子,緩緩地貼上他的唇。

吻的時間一長,我忽然能感覺劉胖子的舌頭正在敲擊着我的牙關,試圖深入內部,我猶豫了會,但不敵劉胖子的熱切,于是放他入關,任他發展。

另一邊,劉胖子見我松懈,毫不猶豫的在我的口腔內進行大掃蕩。被他這麽一整,好幾次我都想順理成章的繼續接下來的工作,但好在劉胖子還算是聽話,并沒有挑逗我的意思,所以便也沒再繼續了。

劉胖子來的第二天,年初三,因為昨晚睡得過早,所以這會方才六點出頭我們就已經沒了睡意,洗漱換衣,簡單吃了些東西就已經出去串門了,直到中午我們才回來。日子就這樣一悠閑,時間過的也快,年初四年初五相繼過去,這般,到了年初六。

這一天大半個早上,碗大的地方,就見劉胖子來回踱步,愣是晃得我有些眼暈,問他原因,說是這幾天一直窩在這兒啥毛線都不能做,跟個苦行僧一樣,寡淡得有些膩乏。

我讓他先回去C市,但是他說掂量着不大好,死活不肯一個人走,還美其言:“不求同時同刻到,但求同時同刻走。”

什麽狗屁同時同刻走,他怎麽不說自己得了不能一個人回去的病?我那暈,拗不過他,腦子一轉,剛好想到郊外山邊好像有個楓葉林。這麽一想,自到外面工作開始,就再也沒去過那裏一次了,七八年了,也不知道是否還在。

興致一起,我們就打定主意,随手抄了瓶礦泉水,準備借老張家的那家老式單車,像電影裏一樣羅曼蒂克一把。可,劉胖子這一走近那單車,我就慫了,這熊貨如果坐上去,那這車基本就垮了,再加上我體重見漲,我再壓上去,我暈,那這車就不成車了。所以,單車就免了,還是乖乖的坐上劉胖子那汽車好了。

自然,有車要快得多,我們很快就到了郊外。不過,因為接下來的路太陡,所以只好下車步行。

只是這會一下來,我就有些發懵,畢竟很久沒來了,這裏也改變了不少,我只有憑着依稀的記憶去尋找,至于能不能找到,就只有看緣分了。好在的是,以前這裏蘆葦雜草長得一大把一大把,現在都夷為平地,更易于行走。

這般,認定了方向,我們于是也不管是否能遇到我們所要尋找的風景,只是迎着并不強的山風,在這四尺來寬、略顯狹隘的山路牽手并肩而行。當然,這山上人跡罕至,也許正是因為這點,劉胖子膽子一肥,才敢大咧咧的牽着我的手吧。雖然這只是個小細節,不過我不免還是有些失望。

就這樣走了半個小時後,我們并沒有發現楓葉林,但是遠遠就能看見一大爺踩着一輛小三輪從對面徐徐騎來,三輪上打着個招牌——烤白薯,蒸玉米。那是下邊村莊的人,這會應該是翻過山到城區做生意。

而現在也已經是午後時分,午飯正好。

不多會,我們與大爺碰上面,我本想松開劉胖子的手,不過他倒是不放手,于是就這樣牽着手跟大爺買白薯和玉米。大爺看着奇怪,但也沒說啥,農村人嘛,比較樸實,一般也想那麽多。直到我們買好東西,大爺臨走,他才随口唠嗑道:“你們哥弟兩人城裏來的吧,上山散步嗎?”

我正想點頭了事,可劉胖子先開口了,他手指了指自己和我,問大爺:“大爺,我們像哥弟嗎?”

大爺眼睛瞅了瞅:“确實不大像,那是朋友嗎?”

劉胖子搖了搖頭,“大爺啊,你又猜錯了。”

大爺有些坐不住了,直接問:“那你們是什麽關系?”

我也不知道劉胖子葫蘆賣着什麽藥,就見他頓了下,一張胖臉笑的發壞,讓人發懵,“他啊,既不是我弟弟,也不是我朋友, 他是我、愛、人!”

我——愛——人!

我怔了怔,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也不等我和大爺反應過來,笑嘻嘻的拉着我,繞過大爺走開了。

且不說大爺怎麽樣了,我這邊,已經被他整的又愣又喜的,半天反應過來,心裏暖和和的,才讷讷道:“你膽挺肥的,那大爺該懵了。”

劉胖子依舊咧着嘴笑着:“我這不是說實話嗎?喜歡的話我以後逮着誰跟誰說。”

我:“毛線,那人家非得以為你是神經病。”

劉:“那我以後不說了。”

我:“等等不要,那就再說一遍,我還想再聽聽。”

劉笑了笑,眯着彎彎的眸子裏透着一股壞意:“真的?”

不過,我被他那句‘他是我愛人’給迷得七葷八素了,居然沒注意到他的眼神,還配合的大力點頭,道:“真的!”

就見他把袋子裏的串玉米都拿出來給了我,十來串的,拿的兩只手愣是支不出手,總而言之說是讓我先拿着。可随後,我大暈特暈,這熊貨繞到我後面,貼着我耳朵,說:“你不是我朋友,你是我的……我的……大屁股老婆仔!”說着爪子還向下一扯,居然把我的棉褲脫了。詭計得逞,扭身便是自顧自往前跑了,搖搖擺擺的,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我覺得底下一涼,很快反應過來,羞惱不已,因為手上拿着玉米串,廢了好大時間才把褲子提了回去,追着他嚷道:“老劉你這壞胖子,真是壞到骨子裏了,站住,我一定要給你好看。”

可他見我這表情,不但沒停下,還笑得更歡了,挑釁道:“老婆仔,抓到我随你處置。”

一追一逃,我們跑了很久,跑到最後,我們都累了,停下來粗氣直喘。片刻緩過氣來,他見我還是氣呼呼的,總算是良心發現,自己走了過來,道:“老婆仔,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要不然,你脫我褲子,我絕無怨言。”

我被他氣樂了:“去,我才沒你這麽無聊呢。”

劉胖子也笑了:“那你就別生氣了,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騙你。”

其實我的氣焰早就消了一大半,但我還是忍不住要逗逗這個壞胖子,“那你以後不準再騙我了,每騙一次jj就短三厘米。”

果然,劉胖子的嘴一下子長得大大的,“你這也太狠了吧。”

我只是笑,不回答。可這一扭頭,落入眼簾的緋紅不禁讓我呆了下,那片楓葉林找到了。

就在前面三十米左右,只因枝繁葉茂,遠看去,就像一大簇火焰燃燒了天空。落葉飄飄,霸道的占領了過往路道的每一寸土地,鮮豔不已。

☆、十九章

傍晚時分,于回程的路上,劉胖子掃了眼我手上那張泛黃的紙張,以及那支略顯老舊的黑鋼筆,轉頭繼續專心開車,邊道:“小正正啊,你這挖到了什麽寶物?看你寶貝的。”

我愣了下,看着手上這兩樣東西,心想這應該就是今天最意外的收獲了。這兩樣東西不是別人的,正是大學時期,我放入餅幹盒,到那片楓葉林所埋下的。那時候,埋下後就沒想過再挖出來了,時間一久,我也忘記了,直至剛才,看到那棵根比人腰粗的楓樹,方才記起,自己曾經在這片林子最大的楓樹底下埋過什麽東西。

青春是寶貴的,懷念着過去青春的種種,或好或壞,都可以釋然,我咧了咧嘴,淡淡笑着應道:“這是大學時我暗戀的同學送我的一支鋼筆。”

劉胖子倒也難得正經一回,道:“看你這樣,最後一定是無疾而終了吧。”

我望了望愈發昏暗的天空,撇了下嘴,“不然怎麽叫暗戀,我本來是想跟他表白來着的,可還沒表白,就已經知道他不久前交了女朋友。雖然有一段時間很失望,但後來也沒再多想了,那會也剛好趕上忙着進單位工作的考試做準備,所以,不知不覺就這樣過去了。”

說到這裏,我本以為劉胖子要沒心沒肺的調侃了,不過他一反常态,竟還是一臉正經,就聽他問:“小正正啊,那你怎麽不争取啊?”

我:“人家都有女朋友,我還争取個毛線啊。”

劉:“那如果換了是我,你還會這樣的态度嗎?”

我怔了下,噎到的咳了幾下:“去去去,少胡說,而且,我要是和他有結果了,還會遇到你嗎!”

劉胖子沉默了下,不回答,又問:“那這張紙呢?不會是你給他的情書吧?”

我搖了搖頭:“不是情書,是願望,我寫的願望,那時好像聽人說是……把自己珍惜的東西和寫下的願望埋在一起,就會實現。”

聽我這麽一說,這回劉胖子總算是笑了:“這種話你也會相信啊,看來小正正還很單純呢。”

我汗,還以為他不會笑了,反駁道:“這種話我哪裏會不知道,青春嘛,誰不是想耍耍浪漫?”話鋒一轉:“那你呢?說說看,你年輕的時候是怎樣的。”

劉胖子頓了頓,依舊咧着嘴道:“也沒啥啊,就是聽課寫字考試,就這樣過去了。”

我瞥了他一眼:“你不像這麽聽話的人,你的老師還是教授應該很為你頭疼吧。”

劉胖子笑了笑,沒有多說,他很少會提自己過去的事,甚至認識的人,隔了會,只是問:“那你那時候的願望是什麽?”

提到這,我眉頭不禁一皺,看着紙上那幾個鋼筆字,依字念道:“我、想、要、一、個、弟、弟。”

劉胖子一愣,他果然是肚子裏的蛔蟲,道:“有個弟弟,你對你媽就不會有太多負疚感,就可以安心和我在一起。”

我嘆了口氣,不說什麽,氣氛有些沉悶。不過,既然難得想起以前的事,趁着興致正高,我于是将學生時期那些花樣年華、懵懂青春統統與劉胖子分享個遍

講述中,我們回到了祖屋。這一進屋,劉胖子就奇怪問:“怎麽沒看到你媽,早上出門時也沒看到,這會也應該不是串門的時候了啊。”

我攤了攤手:“這我不大清楚,反正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一個姐妹家,順便在那過夜了,第二天才回來。”

聽我這麽一說,劉胖子的嘴一下子咧得開開的,相當邪惡,道:“嘿嘿,既然你媽不在,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亂來了。”

我那個暈:“你能不能別成天想這個啊?”

劉:“不想這個,我想哪個?”

說着,劉胖子嘴巴湊了上來,貼着我的唇,熊掌子向下一移,抓了幾把。

我好不容易掙脫了他,便是一屁股坐在搖椅上,半躺着搖了幾下,道:“別鬧,我累得慌。”這話不騙人,今天我的确很累了,常年坐着工作,缺少運動不說,今兒突然走了那麽多山路,我兩個膝蓋又酸又疼,這雙腿感覺再走幾步都是受罪。

可也不知道劉胖子哪來的精力,又湊了上來,壓在我身上,“走吧,既然累了,上塌就寝吧,由夫君來處置你。”

我:“毛線夫君,還上塌呢,你下去老劉,不然這搖椅就要垮了”

劉撇了撇嘴:“嘿你小子再不從了我,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哈。”

我撇過頭不理會他,心想他碰這一鼻子灰,也玩不出什麽花樣。

可這熊胖子膽子真的太肥了,這可是在大廳,他外面連門都沒關,居然就脫我衣服,我掙紮着不給脫,另一邊,他就脫自己衣服,無奈,我只好服軟:“好好好,我答應還不成,不過有個條件。”

劉胖子停止脫衣:“什麽條件?”

我:“背我進去,我已經走不動半步路了。”

劉:“那可以啊。”

他笑了笑,二話不說,轉身蹲在地上,作勢要背我。

我看着他撅起的大屁股,這不?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我蹭掉了右邊鞋子,膝蓋一彎,收腿,一腳丫對着他的右邊屁股,精而準的一踢。就聽劉胖子“唉喲”了一聲,與此同時,他身子向前一撲,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跟只烏龜似的,叫我不禁笑的有些不成人樣。

可我玩笑似乎開過了,半天不見劉胖子站起來,一直趴在地上不住呻吟的,我心想有詐,道:“你還不起來嗎?這地髒。”

劉胖子又唉喲了聲,道:“我這不腰給扭了,起不來。”

我那個又暈又汗的,他這大肥腰怎麽就那麽不經傷,騰地下了搖椅,我正要扶他,可他大手一攬,直接把我壓在地上了,就見他笑嘻嘻的,道:“居然踢我屁股,我現在就辦了你。”

他說着佯怒的蹭了蹭我,我被他整的癢癢的,咯咯直笑,道:“嘿不帶你這麽玩的,快起來,地上髒,快回去睡吧,明天就要離開了,到時你想咋樣都随你。”

劉:“那可是你說的,不許後悔。”

他笑着威脅我,我點着頭,便一起從地上站起來,關門,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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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七,是該回去了,離別總是少不了悲傷,中午時分,祖屋門前,我媽一直握着我手,叨叨着要注意身體,準時飲食,記得穿暖等等。轉頭,還囑咐着劉胖子要多照顧我,如何如何,簡直是将跟我說的話又原願本本又說了一遍。看着這情況,怪像那啥丈母娘嫁女兒囑咐女婿的,我心裏五味雜陳,心想她要是知道我和劉胖子的關系,那現在會是怎樣的氣氛。

最後,我給我媽一個擁抱,跟她告了別,便坐上了劉胖子的車。

回C市的路上,劉胖子騰出一只手牽着我的手,看了看時間,道:“這路還遠着,你要就先在後面睡睡。”

我:“不了,昨晚睡得夠久了。”

劉:“小正正,我說以後我每年陪你來看你媽,怎樣?”

我笑了笑:“你就不怕有一天,我告訴她我們的關系,然後她拿着菜刀追殺你嗎?”

劉胖子的手抖了下:“瞧你說的那麽恐怖,就算你媽要追殺我,我也認栽,反正不是有你護着我?”

我撇撇嘴:“誰說我要護着你?”

劉胖子一臉哀怨:“你要是不護着你,你老公死在你媽手裏,你就是個小寡婦了。”

我瞪了他一眼,“去去去,烏鴉嘴,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劉胖子笑了:“是是是,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我心裏一暖,沉默了好會,脫口便是問:“老劉,你會一輩子愛我嗎?”

劉:“瞧你這又矮又胖的,笑起來傻不溜丢的,我不一輩子愛你,誰還會一輩子愛你。”

我知道他在逗我,但還是不住咧着嘴一直傻笑,“老劉,回去的路還很長,別放開我的手,好嗎?”

劉笑着:“好好好,我什麽答應你。”

他說着加大手上的力度,我扭頭看着車窗的天空,蔚藍得像夢境,遠遠還飄着屢屢浮雲,饒是惬意。

這一刻,毫無疑問,我是幸福的。這個春節,是這三十年來,我度過的最快樂的一個春節。只是,那時的我,卻并不知道,我的幸福離結束已經在悄然倒數,那片蔚藍的天空,也已經在夢中漸漸崩壞,化作狂風暴雨。

☆、20

那是在七月的某一個早晨,跟以往如出一轍,劉胖子在衛生間洗漱,而我在準備早餐,一切顯得如此平常無奇。只是,當我毫無懸念覺得這又是個忙碌的工作日之時,一通電話徹底擾亂了我的心。

電話號碼顯示是我媽,這一接聽,就聽到電話的那邊隐隐在抽泣。我心裏咯噔一沉,略有不安,但也不等我出口問,就聽我媽帶着哭腔喊道:“阿正啊,你弟弟出事了,快救救他。”

“我弟弟!?”我一愣片刻,有些摸不着頭腦,緩過神後,不禁擔憂,問:“媽!我哪來的弟弟啊!您沒事吧!?”

電話的那頭用力的抽泣幾下,情緒更為激動:“阿正!他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他盜用了公司資金,他的公司要告他,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同母異父的……弟弟!?

我愣了,呆了,自己居然有個弟弟?我的大腦像是忽然停止了轉動,許久許久,待我媽又叫喚了幾句,我方才回過神來,先安慰她說:“媽!你先別擔心,就算要告,法院走程序也要好一段時間,我們電話裏說不清楚,下午我到你那再聊。”

我媽那邊應了下,又囑咐幾句,便挂了電話。随後,聽筒只剩下一陣催促的嘟嘟聲,我于是也放下了電話。

頓了頓,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仰起頭,對着天花板一陣的發呆,一陣的莫名其妙。自己突然有了個弟弟,莫非是願望實現?可轉念一想,自己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我媽這麽多年連提都沒給我提過,這裏面到底是隐瞞了我多少東西?而我這個弟弟,似乎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虧空公款他是做了什麽?

帶着滿腹的堪憂,我打電話請了假,匆匆忙忙就趕到我媽那裏。

還是六個多小時的車程,下了車,還是那個從小哺育我到大的山村,只不過,時值夏日,那些枯枝早已長出密密麻麻的綠葉,氣溫也驟然上升,而我,也沒了以往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糾結,與不知所措!

回到祖屋,我遠遠就看到媽已經在門口等了,她顯然有些焦急,一見我,就小跑過來了。

她一跑近,我就傻眼了,這才相隔半年,她怎麽老了那麽多,眼睛深陷,失去原有的光澤,因為滿布血絲而顯得有些癫狂,周圍的皺眉深了,也多了。鬓角處,本就只有幾道白絲,可這才半年的光陰,竟蔓延成了一簇,就像一朵白花,歲月對她居然如此刻薄。

我喉嚨忽然有些哽咽,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麽,就見我媽有些眼神複雜的看着我。這裏不是個說話的地方,我們于是都進了祖屋。

于大廳上茶桌上,我靜靜坐着,半晌無語,對面,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中等身材偏瘦,短發,長得很白淨,但胡子拉茬,有些頹唐,據我媽介紹,他是叫王大豪,我跟他身份尴尬,處境尴尬,于是就叫他小王。

片刻後,我媽準備好茶具就過來了,她倒好茶,就在坐在小王旁邊,與我對立,在我這裏看來,他們臉型相似,嘴唇相似,眼皮都是雙眼皮,我本想着小王會不會是詐欺犯,可這一看,俨然就是一對母子。相對我而言,我遺傳父親較多,圓臉型,厚嘴唇,單眼皮,跟他們坐一塊,我仿佛就成了外人。

喝了杯茶後,我發現我媽的情緒平靜多了,或許我到了的緣故吧。頓了頓,他們也将來龍去脈告訴了我。

原來,我媽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嫁給了我爸,他們是師生,可想而知,她與我爸的年齡差距了,不久後,我媽就有了身孕,之後就有了我。

可我媽當時畢竟正當年頭,仗着年輕,總像無頭蒼蠅一通亂撞不計後果,而我爸又常常在學校,很少回家,不久後,我媽就和從外地來打工的小王爸爸遇上了。他們一見如故,都暗生情愫,很快戀情升溫,在某一個夜裏,發生了關系。

我媽就是在那時有的小王,得知有身孕後,我媽于是跟小王爸爸的說了結婚的事,小王爸爸也同意了。我媽于是向我爸提離婚,也向他坦白了一切。誰知,這才不過一個星期,我媽再去找小王爸爸,他卻消失了,據打聽,是前些天連夜搬走的,連工作都辭掉了。

春夢了無痕,我媽悲痛欲絕,瀕臨崩潰,這時,我爸又出現了,他說會原諒我媽,畢竟當時我還小,親媽總比後媽要疼我。可是,唯一的要求是要我媽打掉胎腹裏的孩子。

我媽不同意,最後兩人鬧得很僵,據說當時是聽到我的哭聲,決定各退一步,孩子還是會生,只不過生下來後要交由別人撫養。話雖如此,血濃于水,小王生下來後,我媽只是交由別人代養而已,一得空,她還是會偷偷去看他的。

再後來,我爸去世時,我媽的負擔更重了,一個人擔起了兩個家庭,一天總往兩處跑。辛辛苦苦把我長大後,又覺得對我爸心裏有愧,于是壓根就沒把這事跟我說,就這樣瞞着我瞞到了現在。

這并不是事情的重點,都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了,現在說出來,雖然要接受是有點困難,但也不會抗拒。我媽言簡意赅說完她的經歷後,就開始說小王的事了。

說起小王,他畢業後,摸爬滾打,好不容易在鎮裏的一家公司做了個財務部管理,他的工資算是優待,每個月的開銷下來都能有所剩餘,這日子過得雖稱不上富足,但也說得上小康。

只是,前陣子他聽說到一只股票,說穩賺不賠的,他本還不相信。不過,後來他同事買了,都賺了,于是,他也眼紅了。

可是,他沒有資金,前陣子繳房屋貸款的時候就已經把存款花得七七八八,財迷心竅,他于是鑽公司漏洞,偷偷挪用了一筆錢去買股票,打算賺回來再補上。

開始時,股票是有升,讓他淨賺了個好幾萬,他本想補回公司,可是幾天好幾萬的事,讓他一時被高興沖昏了頭,相比在公司做牛做馬,這種印鈔式又不髒手不流汗的活兒更合他老人家的心意。

于是乎,他不但不收手,還變本加厲,又從公司挪用了些錢,連同之前的挪用的、賺到的一筆按下。

買定離手,這不禁适用于賭場,股票上也是如此,他本還懷揣着發財夢,可是,人總要面對四個字——事與願違!就那麽一夜之間,不僅是他的夢,還有他的生活,都被徹底擊成了碎片。最後股票不但沒升,還大跌特跌,呼呼哀哉,這麽一筆錢就打了水漂。

看到股市時,小王的天都塌了,終日都生活在血本無歸的沉痛,與可能被公司發現的擔憂之中,渾渾噩噩的。為了短期內填補資金,小王決定铤而走險,又挪用了公司資金,投了上去,看有沒回旋的機會,可是,天公不作美,股票還是沒升的趨向,小王再次血本無歸,他漏洞也越捅越大。

但,更可悲可氣的是,凡是做錯事都得講究個事不過三吧,可小王真心害怕東窗事發的結果,神經錯亂之下,病急亂投醫,又找了只“穩妥”的股票,下了一把大的。

結果呢,錢沒了,他也絕望了。

至于挪用公司資金的事始終是紙包不住火的,月尾的時候,財務報表對不上賬,該來的始終還是來的,公司上級領導層對此事極為震怒,已經放言要小王等着收律師信了。

聽到這消息,小王的天都塌了,這件事後果有多嚴重,他可深知,不僅要蹲牢房,還有留前科,留了前科,他就沒有前途可言了。這些天,他實在無路可走了,只好來尋求我素未謀面的大哥了。

只是當我聽到挪用的金額後,我都發怵了,瞪大了眼,忍不住要抽面前這個扯犢子了,前前後後挪用了三次,總共一百二十萬!

☆、21

這小王還真捅大婁子了,聽他說,他把車賣了,東湊西湊的也就只有二十來萬,一百二十減二十,大概還需要一百萬。一百萬!這也不是個小數目,我有些猶豫了,從口袋裏拿出香煙,抖出一根,點火抽着。

作為一個底層偏中層的公務員,風光是挺風光的,有車有房,有點小權,還有幾個小屬下可以差遣。可是,說到底,也是給國家打工的,打工畢竟是打工,不等同于那些企業老板啥的,一年多的動不辄就賺幾千萬,少則幾百萬。我這一年的工資發下來,除去日常開銷,平時必要的應酬,以及重大的日子的禮帛金,所剩也就幾萬的事。當然,幾萬塊也不是小錢,可是相比一百萬,這幾萬也算不了什麽了。

再說了,面前這個人雖然有兄弟之實,但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只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我不得不權衡一下,有必要為一個陌生人而賠上這些年來辛辛苦苦的掙到的所有積蓄嗎?

見我面有為難之色,我媽的臉頓時拉了下來,哭喪道:“阿正!媽知道這對你很為難,但是我們也是走投無路,才找上你,為了救你弟弟,媽就求求你了!啊?”

聽她這麽說,我一囧,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敢情覺得我媽胳膊總往外拐,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或許我才是外人一個。

見我沉默,我媽于是又說了幾句,“阿正!你爸在你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我們的生活雖然辛苦,但是媽很慶幸有你這麽個兒子,你從小就很乖很聽話,也很争氣,是媽對不住你,對不住你爸,看在這麽多年的份上,你就原諒媽吧!”

我媽說着黯然的低下頭擦眼淚,看她這樣子我眉頭都皺成大疙瘩了,我寧願她罵我勢利,也不想看她這樣,“媽!我跟你談不上原不原諒,你是我媽!”

我本想安慰她,可我話音剛落,我媽忽然猛一擡頭,帶着哭腔說:“那阿豪是你弟弟,你就幫幫他吧!”

“這——那——!”我一頓,一時語塞,想不到我媽居然抓我話柄,好會我都沒能應上一句話,只好靠着椅背不說話。

再看小王,他的立場不好說話,只好苦着一張臉看我和我媽說話,那他一張臉的表情不可謂不精彩,臉上讪讪的,時而期盼,時而失落的。

事情發展到最後,我媽都要給我跪下了,我那個愕然不已,連忙扶住她,可她嘴裏問的還是那句話:“你到底幫不幫!?”

我愣了下,忽然覺得委屈,因為就現狀看來,我似乎才是不近人情的壞人,什麽時候連我媽都不是我的了,我鼻子一酸,眼睛很澀,我知道我是想哭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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