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換血其實并不是什麽特別難的大事，可偏偏孩子的體質十分虛弱，而且結束治療以後變得呆呆愣愣的，并不如其他孩子那樣聰明伶俐。就算是有人拿小玩具去逗他，他的反應也十分遲鈍。後來問了醫生他們才知道，黃疸在十分嚴重或者是治療不及時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影響孩子的腦部發育，加重大腦損壞。言豆豆對這孩子視若珍寶，時時刻刻都要看着這孩子才能安心。對于一個從鬼門關奪回來的小生命，她已經無法顧及他的其他缺陷，只求他平安。
但容銘卻不能允許他的孩子是個傻子，他找來業內最著名的醫生來給他做康複治療：容家的接班人，如果此時位居人後茍且過活，那麽長大後不僅無法保全自己，也會使得整個容家覆滅。
言豆豆不忍心看着幼小的寶寶整日受到各種冰涼儀器的檢測，便十分排斥他們的靠近。這一日她眼睜睜地看着孩子在幾個醫生的手下折騰，而寶寶卻連哭泣都沒有，只是乖乖地任他們擺弄。她實在是忍不住，便沖上去将寶寶抱走，邊走便哄着：“不怕不怕，寶寶別怕，媽媽帶你走。”
這時小容康的身體已經完全退卻了那種過分的黃色，皮膚也長開了。眸子睜開的時候眼睛極亮，像是黑曜石。這時他完全沒感覺他的母親在捍衛自己，他先是伸了伸舌頭，然後将頭往言豆豆的懷裏蹭了蹭，之後找一個最溫暖柔軟的地方，用舒服的姿勢睡着了。
容銘到的時候小容康正在他媽媽的懷裏睡得正香，有時小嘴咂一咂像是像是吃到了什麽好吃的。他放輕了腳步走過去，連孩子跟孩子媽一起摟到了懷裏，輕聲對她說：“你今天怎麽了？”
言豆豆怕吵醒了小容康便将他輕輕地放到床上，然後推着容銘到了房間外，對着他委屈道：“今天那麽多醫生對着他，我看他想哭不敢哭的樣子難受。”說着說着她又回想到了那個畫面，自己倒是快要哭了出來。
容銘瞧着懷裏憔悴的女人，聽她說着最心軟的話，便有些不忍，便安慰道：“檢查一會兒就過去了，他都沒哭你哭什麽？”
言豆豆拽着他的衣襟，吸着鼻子眼淚一把一把地往下掉：“之前他受的罪已經夠多了，一出生就關在小箱子裏照那個藍光，後來又折騰着換血，從出生到現在喝葡萄糖水比喝奶還多。你看看他的小手上面，那麽多吊水留下來的針孔，還有一次醫生說手上針孔太多不好吊水，要将針插在腦袋上，那得多疼啊？他哭的時候我就只能跟着哭了，其他半點辦法都沒有……”她近日來承受了太多的壓力，除了他都沒有誰能讓她傾訴，現在感情到了一個爆發點，自然是靠着他倒苦水。
面對趴在自己胸前哭得快要岔了氣的女人，容銘只得撫着她的背幫她順氣，好聲好氣地安慰她：“現在不是好了嗎？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言豆豆聞言立刻從他胸前擡起頭，含着淚瞪他：“什麽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今天那群醫生不就又是要這樣再來一次嘛？”
“他們只是在做檢查。”容銘無奈了，你也沒見着他們拿着針頭不是麽？
“檢查完了就開始了。”言豆豆控訴一般的語氣，“與其讓寶寶再遭一次罪，我寧願他就這樣。”經過孩子一出生便面臨重病夭折的恐懼，和上一次換血的折騰，她對孩子的感情已經向溺愛和無條件遷就上面發展了。
容銘聽了她這話表情開始變得嚴肅，他正色道：“你怕他受苦我能理解，可是他自己也并不想當傻子，如果因為你的一時心軟讓他将來因為處處不如人而自卑痛苦，你能承受他一輩子的怨恨？”
她聽了有些愣愣的，沉默不言。
“我在，自然能護他周全，如若你我都不在了呢？這世上連父母姑且不能全然相信，何況各懷異心的他人？難道你要他獨自一人在百年之後潦倒度日？他現在只是個孩子，可他不能永遠都只當個孩子，他長大了也需要力量捍衛自己保護他人。生而為人，如果沒有足夠的手段和能力，只能被人踩在腳下任人欺淩。”
他聲音不大，卻铿锵有力句句在理。她聽了以後沉默良久，最後萬分惆悵地來了一句：“我也生而為人，不也是踩在你腳下任你欺淩麽？”
容銘聽了啞然失笑，幫她擦了擦淚痕然後将她整個人攏在懷中，狡辯道：“哪有？我明明是把你捧在心裏不讓別人欺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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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服了愛孩子愛到沒有原則的言豆豆，小容康又被幾個老頭抱去檢查。被抱走的時候言豆豆依依不舍卻無能為力，只能一再地強調：“能不動刀動針的就別動了，小孩子怕疼。”
“容太太您就別擔心了，我們只是拍個片掃描一下，孩子不會疼的，像今早，孩子不就是沒哭麽？”這醫生一把年紀了，被千裏迢迢召喚來看一個不知道是否得病的小孩子，還得耐下性子來安慰這一個什麽都不懂就瞎擔心的女人。他心中很是悵然：想當年……哎，越活越回去喽！
“他哪是不想哭，分明是被你們吓得不敢哭。”醫生走後她嘴裏嘟哝着。
站在一旁陪她的容銘也是哭笑不得：她這怨氣是得有多重？
一個星期以後，空蕩蕩的會議室大而整潔，只有幾個人聚于一處，便占了整個房間。言豆豆跟容銘坐在沙發上聽醫生們說孩子的病情。言豆豆聽了半天醫生們的專業術語還是覺得不知所雲，焦急萬分又不敢打斷他們一面漏掉關于孩子病情的重要信息，只得翻着眼前這一堆診斷報告。看了半天以後她還是覺得雲裏霧裏的，這中英文都有的不能簡要地概括一下這病是好還是不好，能治得了還是治不了麽？！
專家就是矯情！
大抵專家都是愛将所有病情的來龍去脈講上一遍，從西方專業名詞到《黃帝內經》中的某句關于此病的論述他都能講得頭頭是道。所以說，每個專家都是演講家。可是病人的家屬并不是很想當這場演講的聽衆，比如言豆豆。
容銘見她眉頭深鎖，抓耳撓腮想知道病情的模樣實在是心疼，便伸手拉住她亂翻資料的手，然後打斷醫生們的長篇大論，捏了捏眉心道：“所以說——”
會議室中所有人都沉默下來，一齊看向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容康他不是蠢，是懶是麽？”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我媽今天對着知音還是什麽雜志猛笑，我問她怎麽了，我媽說我講給你聽聽啊~然後翻到了雜志的笑話那一頁：balabalabala。講完了以後自己一個人樂得不行，我鄙視道：你笑點真低。也許我媽沒聽懂，又笑嘻嘻地說：下一個也很搞笑，我讀給你聽聽啊，然後……就把一整頁地笑話在自己的笑聲中讀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