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欠條

別墅外草坪濃綠,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正開得茂盛,生機勃勃。

司謠在腦內迅速回放看過的名偵探柯南,杵在房子門口謹慎觀察了半天。

确定這裏不會突然蹦出個什麽簡言辭的綁架作案同夥,才跟着他進去。

才進去,就全身豎起了雷達——

好空曠。

一樓客廳極大,看得出來是被布置過的,該有的家具一應俱全,靠近花園的落地窗邊還放了一架三角鋼琴。但一切都很新,看起來沒有人動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擠在小卧室裏。

司謠莫名覺得,這偌大的房子靜悄悄,死氣沉沉的。

……像個鬼屋。

“學學長,”見簡言辭往裏走,她下意識跟緊了,“這這是你的,家嗎?”

簡言辭在桌前摘了背包,随手擱下:“算是吧。”

“那你你的……”司謠忐忑環顧一圈,沒找到照片,“爸、爸爸媽媽呢?”

“他們不住在這裏。”

“啊?”

說話間,對方已經進了廚房,她亦步亦趨貼進去。

沒想到簡言辭忽然停下腳步,司謠及時剎車,才沒用腦袋怼上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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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再問,聽到男生語氣散淡地叫了一聲:“小尾巴。”

司謠懵:“什什麽?”

簡言辭輕車熟路開冰箱,随手拿出一瓶礦泉水,偏了頭笑:“你是在跟蹤我嗎?”

“……”

司謠迅速往後竄出一小步,憤懑跟他劃清界限。

剛才那點害怕渾然無蹤。

冰箱門沒關,簡言辭問她:“喝什麽?”

“……有有沒有草莓,牛奶?”司謠确實很渴,忍不住湊近點腦袋,又補充,“奇,奇跡牌的。”

五分鐘後。

司謠收回剛才說這裏是鬼屋的話。

冰箱裏的飲料多得像在開小賣部,還真有她最喜歡的那個牌子的草莓牛奶。

她咬着吸管,非常留意地跟簡言辭保持住了五步的距離,看他喝完礦泉水,好像沒有要帶她回四中的意思,反而往樓上走。

也沒叫她跟上。

司謠猶豫停在樓梯口,不知道接下來是什麽打算。

“我我們來,來幹什麽?”

簡言辭停在樓梯上看她,眼梢略略彎起點兒:“你覺得呢。”

司謠還記得他讓她寫保證書的事:“我不,不學習。”

“誰說是學習?”沒想到簡言辭頓了一頓,“其實除了學習——還可以幹很多事。”

一口牛奶嗆進她的喉嚨。

可能是處在自己的地盤,男生完全沒了平時如沐春風的學長樣,模樣散漫的,随意的,笑得就像個不法分子——

還是幹那種不正經交易的。

神色悠悠的,邀請一樣,語調慢慢地說:“随便你幹什麽。”

屏幕裏,游戲正打到最激烈,隊友第十次送死,在對話裏刷出一片罵髒的屏蔽詞。

對方:【豬隊友老子***】

對方:【**】

……

司謠喝完最後一口牛奶,捏癟空盒,迎罵而上。

在鍵盤上敲字如飛。

yaoyao:【別送了,你這麽能送是因為有動物保護協會給你撐腰嗎^  ^】

yaoyao:【兵線都比你會走位】

對方:【爸爸******】

yaoyao:【既然你都叫我爸爸了】

yaoyao:【那爸爸就只好原諒你的叛逆了】

對方:【……】

注定是一場嘴炮的惡戰。

噼裏啪啦的鍵盤聲在卧室內持續,一場游戲結束,司謠在電腦桌前擡頭。

暫時沒看見簡言辭的身影,不知道去了哪裏。

就在半小時前。

她被簡言辭那副狐貍精附身的樣子吓得嗆奶,正全身拉起警戒,就聽這人問了句:“你今天為什麽逃課?”

司謠丢臉沒說。

總不能說是被同學氣跑出來的。

于是給自己找了個硬氣的理由:“因因為我想,想打游戲。”

接着就被帶到了這裏。

她鸠占鵲巢,借簡言辭的電腦,下載了游戲的客戶端。

從開始的警惕敲鍵盤,到現在無痛切換成了網瘾少女。

又結束一把游戲,不知不覺暮色西沉。

算算時間,四中早就放學了。

司謠沒找到簡言辭,只好下樓。一樓的燈都開着,偌大的房子裏不見人影,四周寂靜得有些滲人。

忽然,廚房那邊似乎傳出點聲響。

“學,學學長?”她撓了撓蓬松的短發,走過去,“你——”

聲音戛然而止。

廚房臺前,穿圍裙的阿姨正在洗菜,四目相對,雙方都是一愣。

“不好意思啊,”面前阿姨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笑容歉然,“我做菜沒吵到你們吧?”

司謠迅速反應過來,搖搖頭,小聲憋出一個字:“沒。”

阿姨又抱歉:“唉喲真是,我不知道今天會來人,飯菜就做了一個人的量,你想吃什麽?我現在準備也還來得及。”

司謠一陣局促。

醞釀了好幾秒,才努力說順暢:“不用。”

“那我看着做,這樣行嗎?”

司謠繼續單字:“好。”

這小姑娘不愛說話,還挺腼腆。

阿姨也不多閑聊,打開一地的購物袋,将帶來的蔬菜水果補給進冰箱,又把飲料牛奶換新。全程動作利索而輕巧。

準備好飯菜,端上餐桌,阿姨解下圍裙,朝司謠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去門口換鞋套離開。

好像不是簡言辭的媽媽。可能是家政阿姨。

司謠邊出神,邊爬上樓。

作為班上女生平時倒垃圾和樹洞的對象,她其實聽過不少關于簡言辭的事。

聽說高三七班有個簡學長家境特別好,以前媽媽來家長會,開了一輛幾千萬的車子。

還聽說他爸爸也極為厲害,是以前在電視新聞裏都能看得到的人。

但這些都是聽說。

現實是,他似乎是一個人單獨住在這裏。

進了卧室。

偌大的室內陳設齊全,但在司謠視線範圍內沒見到放着相框之類的物品,幹淨齊整得像賓館開的那種套房。

房間的書桌和電視擺放在外側,中間打着一面半隔斷的牆,往裏走似乎還有空間。

她福至心靈,繞過隔牆。

裏面是床。

司謠一下止住腳步。

窗戶沒關緊。

黃昏的風吹起靛藍色的窗簾,金色餘晖打在床頭一角,也落在床上躺着的男生身上。

——簡言辭居然,睡着了。

他不會一直就在這裏……睡覺吧?

那人枕着半邊枕頭,正随意屈起一側的腿,身體微側着,睡得異常安靜。

由于姿勢,風很容易就吹鼓起男生腰腹的衣角,幾乎掀起了一半,露出裏面皮肉猙獰的一道痕跡。

司謠無意識放慢了呼吸,在原地遲疑好半晌。

那個是——疤嗎?

鬼使神差地,她一點點往床邊挪動。

剛湊近,衣角恰好随着風的變小重新塌回去。看不見了。

司謠只好瞄向他的臉。

簡言辭的左手臂肘彎過臉,擋住了眼睛。

璀璨的金色夕陽穿過對方的手指間,遮住了眉眼,只剩下他的下半張臉。

男生唇色偏淺,唇線弧度微彎,不說話的時候也像含着笑,稱得上蠱惑。

看不清整張臉,司謠的視線晃開,才注意到簡言辭的一邊耳垂上,有一點什麽深紅色的印記。

她好奇貼近。

他耳垂中央長了一顆小紅痣。剛才乍一看,還以為是耳釘。

床頭的手機忽然發出一聲信息音。

周常烨:【哥,去哪了啊?】

下一秒。

面前遮擋的手指動了動,撤開,猝不及防地,司謠和簡言辭近距離對上了眼。

剛從夢中被吵醒,男生那雙桃花眼半斂着,冷淡鎖定住她的視線,沒什麽表情。

雖然什麽都沒說。

但醒的一瞬間,神色醞滿陰霾,是冷的。漠然,帶着鋒芒狠厲的戾氣。

連原本好好的夕陽,在這樣的眼神下都化成了殘陽如血的錯覺。

司謠的大腦被吓得瞬間空白。

那天雨夜裏見到的血腥一幕記憶重回。

小結巴渾身炸起毛,反應敏捷,幾乎往後竄出了半米遠。

寂靜。

“學……學學長。”她努力表現出友好,磕巴想話題,“剛才有有個阿姨,來過了。”

簡言辭沒有應答。

短暫靜默,他從床上坐起,拿起一旁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屏幕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堆滿了歷史消息,而他竟然就這樣睡着了,沒聽到響聲。

記憶裏睡前唯一的聲音,是有人打游戲時的清脆鍵盤音。吵鬧,但是卻催眠。

簡言辭睡得很熟。

非常難得的,第一次。

司謠對簡言辭的起床氣心有餘悸。

仿佛撞破了一個什麽秘密。

本來想頭也不回地跑走,但臨到離開的時候,她在草坪上磨蹭轉了個來回,還是忍着發憷的不适感,又折回去敲門。

“學學長你有,有筆嗎?”

司謠在門口問簡言辭借了紙筆,蹲在臺階上,埋下腦袋給他寫了一張欠條。

一張貨真價實的,欠條。

紙上端端正正寫着——“司謠欠的上機費,50元”。

“……”

“我我沒帶錢,先欠着。”司謠問,“下、下次再給你,可以嗎?”

簡言辭半靠着門框,完整看了一遍欠條,也沒說可不可以,反正維持着那種桃花樣的笑足足有十幾秒,才詢問:“這是寫給我的?”

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

司謠忍耐着點了個頭:“算一個小,小時的錢。”還有那瓶草莓牛奶。

“你以前在網吧的時候,”簡言辭頓了頓,“一個小時要多少錢?”

她有點奇怪他問這幹什麽:“六、六塊。”

“我這裏的收費沒有那麽貴。”她見簡言辭随手疊好欠條,收進校褲口袋裏,語氣像一個真的網管,好笑提醒,“你給多了。”

是特地算多了。

司謠的本意是不想欠簡言辭的錢。

要是欠他的錢,就剛才那個模樣,她怕哪天被他堵在小巷子裏就地處決。

司謠想了想,伸手:“那那我改——”

簡言辭卻沒把欠條還給她。

“這樣吧,”他彎了點腰,“我也算你六塊錢。”

“這次給多了,幫你攢着。”

司謠看着簡言辭的笑,男生變臉如變天,不久前睡醒的戾氣蕩然無存,澄澈的眼裏像蕩着春水,顯出些微的散淡。

不像網管,更不像個高中學長。

笑得像個不良場所的從業人士。

……一晚上收費還很高的那種。

連說的話都翻版複刻,一字一頓地說——

“那歡迎你,下次再來。”

作者有話說:

謠謠:還能!有下次!!!

謝謝小天使們的雷和營養液,比心~

這章都給小天使們發小紅包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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