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之前好像是在房間裏休息吧？我這是睡着了嗎？——迷迷糊糊間，顧佐這麽想着。
身體好像沉入了深海，層層水波溫柔環繞着他不斷下墜的身體。根本就感受不到在墜落，稍稍擡眼，就能夠看見無數道冰藍色的光線自上而下的照射進睡眠。
……他是在溺海嗎？
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海水，他還在向下不停地墜落。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夠堕落到海底呢？在那裏又會發生什麽事情？
顧佐沒有恐懼，也沒有驚慌，內心平靜的他打開了雙手，晃過海水，發出點點漣漪，就這樣他繼續沉入更深的……
視線因為海水的充斥而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在下落之際他好似看到其他人的身影。被海水包覆着看不清楚，但好像是紅葉和石元連老師。
已經發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海中的倒影，還是真的與他們擦身而過，顧佐緩緩閉上雙眼，仿佛是在恍惚間，在溫柔的水中，忽然有種被呵擁着的安心。
“嘻。”
是誰在笑？那聲音如此熟悉——為何想不起起究竟是誰？貫穿顧佐內心的聲音，是那麽與衆不同、宛如天籁一般。
他是那麽拼命地去想，記憶卻好像走入了迷霧的森，如同迷途的小孩，如來時的路一樣不複清晰。經歷過的悲歡離合、曾經昔日故事裏那些熟悉的臉，那些給過溫暖的手，那些牽挂的人，全部氤氲着白色的霧氣，散開時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在這靜谧無聲的水世界，卻有一股風漫過顧佐的頭頂，伴随着婉轉的歌聲，顧佐擡起頭來……他看見了童話裏翩飛的白色翅膀……以及如水氣氤氲溫柔地笑着的…
“亞修！！”顧佐猛地從床上驚醒，才發現自己之前靠着床就睡着了。門外持續有耐心、有節奏的敲門，在迅速整理了衣物之後，他起身開門。
“您好，我來幫您送早餐了”，穿着黑色驅魔師衣物的少年正端着盤子站在門外，他比顧佐要稍高一些，但年紀看上去差不多。
剛從睡夢中醒過來的顧佐不用裝，也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你是？”
“我是亞連.沃克，請問我能進來嗎？”少年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托盤，顧佐側身讓他走進來。
原以為他送完早餐就會離去，沒有想到他居然轉過身和顧佐攀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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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最近才到這裏來報道，所以昨天在圖書館迷路了就沒能及時來參加會議，真是抱歉……不過，您看上去真年輕，居然這個年紀就做到了驅魔元帥的位子，看來我也要努力才行！”
看着少年的嘴張張合合，顧佐好一會才消化了這些信息。
看來就是因為他昨天沒有來參加會議，才不知道顧佐做了些什麽奇怪的事情，所以就被讨厭顧佐的同事派來給自己送早餐了——等等，這個少年的話有些奇怪，他的口氣就好像…他也認識其他的元帥一樣。
想到這裏，顧佐才正眼打量眼前的亞連.沃克。
分明是稚嫩的少年卻又一頭不和諧的白發，其他地方包括那雙黑瞳倒是和普通人一樣。不過臉上那道不自然、劃過眼簾的紅痕……顧佐嘆了一口氣，“亞連，你的眼睛…能夠看到惡魔對吧？”
“啊？！”亞連一臉吃驚卻沒有反駁的樣子，已經變相地承認了這個事實，“難道說是庫洛斯那家夥告訴您的？”
‘庫洛斯？’顧佐一下子沒有想起亞連所說的人是誰，但是能和驅魔元帥說上話的應該也是高層吧？……這麽想着他果然記起了，庫洛斯.瑪利安也是驅魔元帥之一，據說是一位非常厲害的人物，不旦和普通只擁有一種能力（聖潔）的驅魔師不同，擁有兩種能力，而且還是唯一一位可以改造驅魔師的人。
真是不想和這種人扯上關系，顧佐立刻否決說，“我和庫洛斯很久沒見了，你的眼睛…真的很明顯呢，過去受過什麽詛咒吧？”
“！”再次被言中的亞連眨了眨眼睛，他看着淡然的顧佐，如果不是庫洛斯告訴顧佐的…那麽他到底是怎麽知道的呢？
是通過其他人的知道的嗎？可是沒有其他驅魔師朋友知道他受過詛咒一事，亞連本身也不太願意提起這件事，真是不可思議的驅魔元帥。
“過來慢慢告訴我整個事情是怎麽回事吧”，顧佐坐回桌上，他拍了拍身邊的椅子，亞連便老老實實地坐了過來，并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一一告訴了顧佐。
有時候官職很高，真的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
一邊吃着早飯的顧佐，立刻從亞連的口中獲得了更具體的形象。無論什麽樣的惡魔、即使，亞連都可以看得穿，是因為惡魔被制作的時候，肯定囚禁了一個可憐的靈魂。最常見LV1的惡魔，是一個沒有自己意識，只知道吞噬人類的低等惡魔。
從LV1開始慢慢的吞噬人類進化，就像人類生物進化論一樣，可以從低等惡魔開始進化，擁有智慧與強大的能力。
“原來是這樣啊”，顧佐明白，果然這個世界的惡魔和第一次遇到亞修的那個世界是不同的，雖然是惡魔，但是等級卻不可同日而語。
遇到過的賽巴斯惡魔好似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顧佐靜靜地聽完了亞連的話，連眉頭都沒有咒一下。
“我的眼睛…這件事情總是不願意讓大家知道，恐怕是因為害怕自己也被當成惡魔吧，因為我的體內，有惡魔的碎片”，亞連捂住左眼，他在無意識地顫抖。
“…別害怕”，顧佐伸出手去，輕輕搭在亞連的頭上，他并不是在可憐亞連，可是發內心地告訴他，“總有一天你會慶幸，你能夠擁有這力量，拯救你所在意的人。”
在之前被送下地獄的那一刻，顧佐內心雖然波瀾晃動着，也意識到自己必須帶着紅葉離開地獄。那一次他拼命地使用左眼，到現在還能夠感受到左眼的神經在小幅度地抽痛着，也無比感謝自己活得了這個能力。
在活着的十幾個年頭中，無數次的想要自殺卻始終沒能帶着屈辱去死，因為潛意識裏還想活着，還想留着生命好好活着。在穿越數個世界中，遇見了許許多多的人，也明白過來自己其實最悲慘的。
當顧佐慢慢放棄了自憐自愛，願意相信并接受其他人，他開始恐慌着自己的弱小……幸好，他握緊了拳頭，又漸漸地松開，他還有能力為紅葉做一些，不再一味地承受着紅葉與老師所帶給他的溫情，終于自己也能夠做到些什麽。
“你總有一天會感謝上天，自己還能夠做到寫什麽，能夠做到，可以做到。”那一瞬間，如此斷言的顧佐就好像牧師一樣，亞連低着頭，仿若祈禱，如果自己真的能夠做到寫什麽就好了。
“對了，你今天有什麽打算嗎？”顧佐邀請亞連共進早餐時，內心已經開始考慮着，如果和亞連一起在街上轉轉，會不會找到失散的同伴們呢？
“唔…我剛來到這裏不久，想要多出去熟悉一下呢，而且我也還是個見習驅魔師”，亞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都是跟在師傅庫洛斯元帥的身邊進行修煉，但是這個不靠譜的師傅總是讓亞連幫忙還賭債……某種意義上亞連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虧大了，好像什麽都沒有學到。
“……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了，等我一下吧？”
顧佐明顯看到亞連臉上喜悅的表情，在黑色教團裏，驅魔元帥就象征着至高無上的榮耀，是所有驅魔師崇拜的對象，想必亞連不會拒絕。
沒過多久，正當亞連已經興奮地在和顧佐介紹起各地的風土人情時，考姆伊·李派人來邀請顧佐，參加昨天未完的回憶，理所當然的亞連也跟了過來。
會議廳密密麻麻地排滿了人，雖然顧佐昨天的行為讓部分驅魔師很不愉快，被認為在擺架子，但還是有很多其他地域的驅魔師慕名而來，能夠看見驅魔元帥，實在是稀奇了。
走進會議室，顧佐背脊挺直地走上了寬大的高坐上，當他坐下的時候，坐着的考姆伊·李站起來，開始重複昨天未完的彙報。顧佐的視線在下面每個人的身上短暫停留了一下，又馬上移開。很快他确認了在這些驅魔師中并沒有紅葉與石元連老師。
顧佐在會議上更加沉默，絕對例行公事般的對話，完全可以收錄在《陌生人提問大全》裏面作為标準。
終于熬到散會時，已是下去，當顧佐正朝亞連走去時，他聽到了考姆伊·李正非常嚴肅地與亞連對話。
“昨天在倫敦地區，市民在市郊墓地反應發生了些奇怪的反應，你去查看情況。”
“是！”
顧佐立刻在其中插話，“我和亞連一起去。”
考姆伊·李似乎也有些奇怪為什麽顧佐也要一同前去，可是他并沒有資格質疑上位者的決定，于是他遲疑地應答了下來，“那就麻煩您了。”
“那麽走吧”，顧佐率先邁出腳步，亞連緊跟在後面。與亞連一同回房稍作整理，顧佐立刻在他的引導下離開黑色教團，兩個人向火車站走去，坐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火車，天都黑色了才到達倫敦市郊。
在到達火車站的出口時，穿着另一種制服的黑色教團偵查員終于松了一口氣，立刻和亞連與顧佐解釋起當時的情況。
有人說墓地裏鬧鬼，為了檢驗是不是惡魔的出現，偵查員立刻前往…但是墓地裏什麽也沒有發生，但是當他們走過墓地的時候的确聽到了某種詭異的聲音，就好像指甲在不停劃弄棺材一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這只是普通的鬧鬼或是什麽靈異事件吧？”亞連試着下結論。
“可是的确有能力碎片聖潔的反應”，偵查員也有些糾結，“而且到現在也沒有人看到鬼怪之類的，也有人在四周把手，剔除了市民惡作劇的可能。”
但是這個聲音到底從哪裏來，偵查員們仍然是搞不清楚。
“那麽去看看吧”，顧佐沖着亞連點點頭，沒過多久就到達了陰森的墓地，尤其是在漆黑的夜裏。
亞連充分地環視了一眼四周，他的左眼沒有任何異常。
“呲…呲…”
就如同偵查員們說的那樣，果然有奇怪的聲音不斷傳來。亞連忙着四下查看，站在中心的顧佐卻側耳傾聽這好像十分有規律的聲音。總是兩聲，仿若反複重複着。
“……等等”，剛跨出一步的顧佐忽然頓住，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是有誰在喊着他的名字吧？
“！！”同時顧佐、亞連、偵查員感到了地面一陣晃動，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其中破土而出，而裂開的地面正是顧佐所站的地方。
“元帥！！！”偵查員和亞連惶恐着看到顧佐腳下的黑色裂縫，那是…
只有顧佐卻露出微笑，十分欣喜。
“紅葉，你找到我了呢。”
顧佐張開雙手，他握住了從棺蓋後伸出的冰冷的手，紅葉半睜的眼眸忽然地明亮起來，顯得有些不可置信，“佐佐…佐佐…是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