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些真相
夜晚的寒風順着領口灌進了雲希的身體,剛剛那個究竟是不是一個夢,那種感覺太過真切,她至今還記得公孫遏的法術擊在她身上的壓迫和撕裂感,難道是無盡挑撥的手段?可是無盡說過他只能進入虛弱的人體力,而且他是不能操控祭司的。
雲希迎着冷風搖了搖頭,算了不想了,也許,這就是個夢,夢又怎麽能解釋得通。
可是沒走兩步,她猛然想到一個問題,索雅說過,公孫遏不久前在不是神喻的時候進過禁林,而且上次見他,他的手中确實受了傷。他自己不也說是被女人所傷嗎,她看得很清楚,他手上的傷是燒傷。這世界上除了大乂,還有誰能傷到一個火系祭司。
“姑娘,我們到了。”
幽暗的天牢才是人間地獄,一打開門腐臭味就迎面撲來,雲希強忍着作嘔之意着人尋到了石壽的牢前。
石壽一見來人,瘋了一樣的嘶叫着,“你是來索命的嗎?你找錯人了,是索雅,找她去。不是我害的你。”
“我來不是為你,是為了他。”雲希指了指邊上牢裏的元寶道。
石壽一聽恍然大悟也指着元寶,“對,對,是他,是他把你帶到了奧來,是他把你交給了大祭司。”
雲希遞了如月的令牌,“把這個人給我帶出來。”
獄卒見了令牌引了元寶出來,轉了身剛要走,“雲希,帶我一起走。”只見石壽已沒了驚恐神色,端正地矗立在牢中。
雲希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石壽捂着胸口輕咳了一聲道,“帶我去見索雅。”
“把他也交給我。”雲希對獄卒道。
引了二人一溜煙的速度出了天牢,大口大口地吸着外面的空氣。
那“石壽”出了天牢,便立在一旁對雲希道,“你先打發他走,我們再去。”
雲希引了元寶遠遠走開些,元寶鬼覺不知其意地随在她身後試探地道,“姑娘這是來報仇的?”
雲希看着元寶,她其實是不喜歡元寶的,他冷血、無情、甚至缺少人性,但是他救了她,不管是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本意或是忠于他的主人,雲希有時甚至逃避着不願意去細想他們主仆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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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
“走?”元寶不解地道。
雲希暗中緊緊攥了攥從如月那裏要回來的公孫遏的令牌,這牌子當初是石壽在蕃餘尾随自己時撿到的,在姑鎮也是他拿着這塊令牌将她引到了石壽面前。
她本想将這個牌子交給元寶,但是卻有些舍不得。
“為什麽?我不明白。”元寶故作鎮定地道。
雲希将令牌掩在寬長的袖中,“我知道你不是石壽的人,快走吧,随便你去哪,你也不用擔心石壽,他不會記得今晚發生的事。”
元寶也是個聰明人,看到石壽剛剛對雲希态度突然的轉變,他只當是她用祭司之力掌控了石壽,“姑娘是在什麽時候想明白了這件事?”
“也許是進了奧來你把我交給你的家臣,也許是先王陵寝那你拾到了我的東西。”
元寶道了聲謝,“當時只是石壽起意要截你,我們并不知情,只是将計就計,當時孟裏正與烏魯交戰……”
雲希擡手止了他,“你不必向我解釋這些。”
“姑娘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雲希搖了搖頭。
元寶見狀也不留戀,帶着雲希給的手谕,趁夜離去。
轉身回來,“石壽”執拗地道,“帶我去索雅那裏。”
對着這張臉,雲希還是難掩厭惡之意,“你要怎麽做?不要傷她性命。”
無盡點了點頭。
煩亂間,她已經被引領到了索雅的寝宮門口,門口有重重看守,雲希望着漆黑一片的寝宮,“祭司大人睡下了?”
雲希突然覺得自己問的實在有些沒心沒肺,怎麽可能睡下。
說話間,只聽得裏面乒乒乓乓的摔打聲,索雅尖聲怒吼着,“滾!”
“誰在裏面?”
那宮女一聽先是一愣,後又吱唔地,“祭司大人舊時身邊伺候的。”
她接過燭燈對石壽道,“你在這等一下,我先進去看看。”
雲希輕聲近前,只見索雅長發散開,華服褪去,側坐地上的背影呆呆地望着天空。
夕忘見是雲希進來,忙撿了地上的碎碗碟退到一旁。
索雅見夕忘的恭敬模樣本以為是如月來了,回頭間猶如受驚的長蛇,僵直的身子,直直地盯着她,“你是人是鬼?”
“是人。”
“不可能。”索雅彈起身子,上下地打量着她,“你,你怎麽是這副模樣?”
雲希苦笑,“索雅,是不是此時如果我以猙獰的面容出現在你的面前,你反倒不意外?”
索雅不可置信地搖着頭後退,“沃澤的木系法力竟有如此修複的能力?”
雲希可憐地輕嘆一聲,“那個女人不是我。”
索雅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不是你!你是說石壽騙了我?”
不待雲希解釋她又自顧自地,“不對呀。我身邊的奴隸也确認過你。”說罷她目光射向夕忘,只見他深埋着頭,對雲希的出現沒有一絲驚訝之情。
索雅瘋了一樣的上前,一把抓過夕忘,将他甩至地上,“好啊,原來是你出賣了我。”
夕忘也不辯駁,任由她踢打。
雲希見不得夕忘受罪,上前呵斥,“索雅,那日觀望臺坍塌是你所為吧?”
“我不知道。”索雅打累了,晃蕩着身子回到坐中。
“你可以不承認,大王也會查,先王在位時你就是奧來的大祭司,幾位王子先後離世,你也可以說不清楚,那時大王尚幼,不會拿你怎麽樣,可是現在不同了,他是奧來的王,你失勢之後,你覺得還有多少人會為你保守這些秘密而得罪新王,或許,大王都不用理會那些就直接定了你的罪。”
素靜的臉龐看不出悲喜。
“即便我失了神位,你又能成為奧來的祭司嗎?”索雅聲音沙啞地道,“你看那天上,四星已經隕落了兩顆,我土系的祭司沒了。”
雲希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天空中原來四星的位置,只有一明一暗兩顆星。
“有人說四星代表的是四位祭司,有人說四星代表的是四個國主。可是不管怎麽樣,現在只剩下兩顆了。如果是代表祭司,那你就不要作夢了,如果是國主,我敢斷定東方如月命不久矣。”
“索雅,你知道大乂嗎?”雲希問道。
“大乂?”索雅陰笑着,“是不是存晔死得太倉促,來不及傳授你祭司的傳承?”
雲希點了點頭。
“你想知道大乂的事應該去烏魯古國。”索雅不屑地哼了一聲,“別以為那是什麽神的國度,大乂在時,生活也是……”索雅頓了頓,“那裏只不過是沿襲了那份糜俗罷了……”
“吱呀”一聲,雲希見“石壽”進來,知是無盡等不及了,但是冥冥中她并不期待這一刻的到來。
哪知索雅卻與她反應不同,一見來人,索雅先是騰地站起了身子,複又背過身去喚夕忘着,“快給我梳洗!”
夕忘不解其意地沒有反應過來,“梳洗?”
索雅已是急不可待地親自理着衣擺,“大王來了也不通禀,我這模樣實在失禮。”
夕忘一聽懵頭懵腦裏忙去取妝。
還不待無盡說話,只聽門外如月道,“今晚這裏好熱鬧啊。”随着如月進來,大殿裏燃起了燭火頓時變得亮堂起來。
如月路過雲希面前,輕聲斥道,“誰讓你把他帶出來了。”
索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有些懵。
雲希見如月根本不正眼瞧索雅,自顧自地去了上座,落座只盯着“石壽”舉動,無盡知他看着自己,并沒有落座,夕忘回來先将妝盒放在索雅桌上,然後一一為衆人奉了茶,“大王請用茶。”“雲希姑娘請用茶。”“您請用茶。”
雲希恍然,原來無盡的幻術只對施幻者起效,也就是只有索雅看他是與他們不同的,至于索雅眼中看到的是誰,應該再明顯不過了。
只是雲希要琢磨一下該怎麽說眼下的話才好,她起身對如月道,“大王,祭司大人既然已經卸下神職,就讓她做個普通人吧。”
“普通人?怎麽個普通法?”如月道。
無盡上前一步道,“讓她跟我走吧。”
索雅一聽,先是一驚,後有些期冀地望了望如月與雲希。
“不行。”如月拍案對雲希不悅地道,“索雅是我奧來的人,她哪兒都不能去。”
“東方如月!是我将你捧上了王座,是我以大乂之名授封你為奧來王,如今我一無所有,你想怎麽樣?”
“索雅,咱們的陳年舊案還沒理清呢。”
“那些都是欲加之罪!兩位王子包括先王在時平叛亂、納屬國,我也是親自督陣的。二王子遇刺時我人在蕃餘,三王子諸妃殉葬乜姬是在列的,公主說若她跑了,那她現在人在哪?王陵督建,我多次勸谏先王不要擅入,五王子微服私入我哪裏知道。”
如月氣得将那茶盞直直朝索雅掃去,“你現在盡可以狡辯,這一樁樁一件件,父王早有密審,我會與你一一對來。父王殡天後,奧來的天下就由你一人獨攬,本王宮中的青佛草、佛見青是怎麽回事?”
“來人!把東西拿上來。”如月朝殿下喊道。
宮人放下五六個長盤便退了出去,如月怒揭了長盤的蒙布指着那上面大大小小各式盒子,“索雅,這都是你這一年進給本王的東西。”
雲希見那東西一樣都沒有看見過,倒是索雅見了無一錯漏,心中更加清明,“如月好手段,竟能滴水不漏地将一切阻截在外。為什麽,夕忘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夕忘匍匐在地,對各方問話皆不敢答。
雲希明白了,原來她們這一年的相安,是夕忘在暗中幫忙,如月起身,抓起那毒盒把玩着,“索雅,你送給本王的這些東西,本王舍不得用啊,今一一送還給你。”
見索雅不語,雲希一時也沒了主意,倒是無盡沉吟了一下,悠悠地道,“我原不知你們之間還有這些官司,既然這樣,我便先回了。”
如月起身下了主位,冷眼地盯着石壽,“你以為你還能活着回……”
“大王!”索雅起身欲攔公孫遏卻是一個踉跄跌在他懷中,雲希生怕如月說出“西吉”,忙上前阻了他,還不待她說話,只聽身後索雅一聲慘叫,她雙手虛捂着右臉滾至地中,索雅整個右臉從額頭至下颚赤紅,皮膚緊緊地皺在一起,凸起的位置泛着白。
“啊~!這是什麽毒?”索雅輕輕碰了碰傷處,便不敢再上手觸摸。
“毒?”雲希不可置信地望了望如月,如月心虛地道,“我只把這盒中之物放她茶裏一捏,不,不會這麽重啊。”
無盡悠悠地道,“這叫蝕印。”
“這,這就是蝕印?!”顯然索雅是聽過的。
無盡看着雲希茫然的眼神,“雲希,你知道大祭司為什麽不能婚配嗎?”
雲希搖了搖頭。
無盡輕蔑一笑,“不是因為他們對神有多麽敬畏,就是這‘蝕印’,祭司如果對別人産生了情愫,不管是被對方觸碰還是觸碰對方,接觸之處便會産生‘蝕印’。”
說罷無盡蹲在索雅面前,用左手食指輕輕劃過她的左臉,果然那處的皮膚迅速凸起,“不要碰我!!”但無盡并沒有停手,反而按住索雅的右肩,左手一道一道地劃過,那皮膚就猶如被火劃過的絲綢一般褶皺,猙獰。
“別碰我!求你別碰我!”索雅奮力推開無盡,在地上翻滾着散開身上僅存的土系神力。待那神力慢慢散盡,她便停止了掙紮,只在地上匍匐着喘息。
雲希不解地拉過無盡的手道,“你為什麽沒事?”
索雅顫抖着身子,陰聲冷笑着哭道,“因為他不愛我,”說罷她緩緩地回過身子,只見她身上的“蝕印”果然不見了,只是取而代之的是細紋密布的臉,索雅一見二人相拉的手,指着雲希笑道,“他不光不愛我,他也沒有愛你。”
雲希一驚扔了無盡的手,“其實你沒必要散盡神力,我見過這蝕印,過些日子會好的。”
“就為這僅存的一點神力受這煎熬?不劃算,是吧,索雅。”無盡面對索雅俯身道。
索雅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厲鬼一般的嘶叫着,“石壽?!怎麽是你?”索雅從來不是一個出手遲疑的人,她強壓着心脈,雙手抓起如月掃碎在地上的茶盞朝眼前的人擲去,那碎片如同片片尖刀皆刺入石壽體內。
“無盡!”雲希上前抓着石壽的身體,那石壽哀嚎着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身上的傷口跟小泉眼一樣汩汩地向外流着血,吓得如月“啊呀”一聲。
“無盡是誰?”索雅抓着雲希問道。
“他是大乂守護者。”
索雅踉跄着腳步獨自喃喃地,“真的有大乂守護者,原來傳說是真的,他們真的存在……”
“夕忘,跟我走吧。”
夕忘搖了搖頭,“我是奧來人,這裏是我的家……”
雲希離開索雅的寝殿不遠,駐足回望着那黑漆漆的大殿,那裏住着一個曾在奧來一手遮天的女人,這也許是奧來歷史上唯一一個有地位的女人,可即使如月不殺她,雲希相信她也很快就會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