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晴日烏山雪

炎山是一座很長的山脈,它幾乎綿延着烏魯與孟裏的大半國界,唯一山勢平穩之處就是安國的所在,自從安國被一分為二後,孟裏占據的稱為“故安”,而這“舊安”就是烏魯所轄的一半,炎山山脈一路延伸,進了烏魯便被稱作“烏山”,其最高、最險的主峰就在烏魯境內,而烏魯的“魯水”也由這座“神山”而下。

雲希站在炎山山脊,回望着身後的那片天地,西邊下去就是孟裏,東邊下去就是烏魯。琪心去了孟裏,而她要去烏魯。她很為琪心擔心,既便琪心有個隐忍的好性子,但公孫遏并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她不知道琪心所求有多高,如果并不高,也許她是能獲得自己的一份小幸福的,何況他日進宮,還有東方如嫣在,琪心也能生存下去。

雲希滿心擔憂地挂念着她,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好像每個人都匆匆忙忙地走着自己的生命之路,而只有她要想方設法地尋找,尋找自己前行的路,為的只是葬送自己複活另一個女人。

雲希突然想到兩個詞“找死”“送死”這說的不正是眼前的自己嗎,她也想過,什麽大乂,什麽神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她為什麽不找一個桃園隐世,可是如果生存的代價是孤獨終老,她寧願早點交出他們想要的一切,離開這層夢境,無盡不是說過嗎?死亡是離開夢境最安全的方法。

元夜緊了緊裘皮衣領,抱怨着,“炎山,炎山,這哪裏炎啊,快凍死人了。”

元寶一身勁服,沒什麽保暖的衣裳,卻比元夜沉靜,“總比烏魯那邊常年積雪要好吧。”

元夜氣結地踢了踢他,“你不回家,來這裏幹什麽?”

“大王不是要來炎山嗎?我在等他。”元寶瞥了一眼元夜裹得跟個姑娘一樣絨嘟嘟的,不禁搖了搖頭,“何況,我在國內又不安全。”

“元将軍,元将軍。”一守将興沖沖地進了屋子,沖元夜匆忙一禮,“有個姑娘求見。”

元夜一聽不悅地立目,“這裏是城防,哪來的姑娘。不見!”

“可她手裏有大王的王令。”

“大王的令牌?”元夜與元寶相互看了看,“讓她進來。”

琪心進了屋子,身子虛晃一下,通地一聲撲倒在地,再要這樣走下去,她一定會凍死在外面的,“叩見大人。”

“嗯。”元夜輕哼一聲,這人他并不認得,“令牌呈上來我看。”

琪心哆嗦着青紫的雙手,從包袱中掏出雲希給的牌子,元夜接過仔細翻看了,确是王令不錯,只是這麽重要的牌子怎麽會在尋常女子手中,元夜狐疑地把牌子遞給了元寶。

“這塊牌子我見過。”元寶用手指壓着那雲紋中辨識的細微之處,“即便王令,每塊牌子皆有不同,這是大王貼身自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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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夜一聽,大驚,一把搶了牌子過去,果然不假,他對那女子斥道,“這王令你是哪兒來的?”

琪心是奧來人,并不識得孟裏王令的巧妙,起初聽雲希說拿着這個東西就能見着公孫遏也沒曾想這竟會是孟裏王貼身之物,如果這是大王貼身之物,那又怎麽會在雲希手中。

元寶擡手止了元夜,細細端看着這女子低着的眉眼,“我認識她。”

這一聲不止元夜,吓得琪心都失态地擡起了頭,其實元寶對琪心只是雍西匆匆一瞥并沒有很深的印象,這王令原本在石壽手中,他是見過的,石壽被抓後這牌子就沒了下落,原來是到了雲希手中。

“你是……雲希姑娘身邊的丫環?”元寶上前問道。

“是的。”琪心甚沒底氣地回道,她不知道是應該慶幸姑娘這麽看重她,還是應該唏噓自己得了過于貴重的東西。

“雲希姑娘派你來是有什麽事?”元夜一聽,來了精神,也忘了冷湊了過來。

“是……”琪心理着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詞,“姑娘另有事去了烏魯,不便帶着我,讓我到大王身邊等她。”

“她一個人去了烏魯嗎?”清冷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公孫遏一身戎裝闊步而來。

“大王,你可來了。”元夜迎了上前,元寶仍舊疏離的性子原地不動。

琪心跪在地上癡癡地望着公孫遏,竟忘了施禮、回避,李開桂不悅地擋了她的眼神,輕斥着,“大王問你話呢。”

“啊,哦。”琪心這才回過魂來,“不是,雲希姑娘是跟一個叫……‘無盡’的人走的。”

“哧。”公孫遏冷冷一笑,解了披風便朝元夜臉上丢去,“把她送去如嫣那。”

元夜迎面一黑,撓了披風下來,團在懷中,“大王,這可是雲希姑娘送來的人。”

“下去!”

元夜送了琪心出去,元寶上前,提醒着,“大王,她是奧來人。”

“嗯。”公孫遏點了點頭,算是知道。

舊安,一座很是繁華,商賈雲集的城,孟裏與烏魯交戰時,戰火并沒有蔓延到舊安,這裏是兩國交界輕易不會大開城門,但是抵不住商人的鑽營,兩邊之間還是互通有無的。

對于這種回歸“人群”的感覺,雲希有些興奮,又有些無措,她好久沒這樣肆意地閑逛了。

雲希不敢去大的酒樓,只挑了偏僻的小巷出來,找了個小茶館,裏面喝茶的都是些老頭,雲希猶豫是不是應該換個男裝出來,還好這裏的人倒對她這個孤身的女子沒多介意,只在她進門時看了她幾眼,便又各自閑聊了起來。

雲希見臨座的老伯捧着把石頭在桌上左拼右擺,有些好奇,便湊了上前,“老伯,你這是在做什麽?”

那老頭也不擡眼看她,仍專心致志地把石子從一堆撥到另一堆,似又不滿意地又撥到另外一堆,“我這是在蔔卦。”

“蔔卦?蔔什麽呢?”

“小兒出門已是半年有餘了,按日子早該回來了,算算他是不是……”老伯說着,又把另一個石子左拼右湊起來。

雲希不敢打擾,在一旁仔細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麽門道,那老伯擺了快半個時辰才嘆了口氣,“唉!”

“怎麽?卦相不好嗎?”雲希關切地問道。

“吉兇各半。”那老伯拿起早已涼透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食不知味地一顆一顆将那石子小心地收到随身的布袋中。

雲希安慰着,“老伯寬心,想必你兒子也是不小了,他會照顧自己的。”

那老伯一聽,又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又随手飲了口涼茶。

雲希不想他胡思亂想,便引了他問出自己的話,“老伯,我想跟您打聽個人哪。”

“哦?你也在尋人嗎?”說着那老伯便又把那裝着蔔石的布袋掏了出來。

雲希一見,按了他的手,她并不深信問蔔之事,“老伯,不知你可知故安的守城葉大人可好?”

“故安的守城?”老漢不大确信是确認着。

“對。”雲希悄悄指了指客棧外面,“對面故安的守城葉大人。”

“死了。”那老伯重重地嘆了聲,“故安城破時守城大人就死了。”

“死了?”雲希驚聲彈了起來,複又覺出失态,忙壓低了聲音,“你是說,孟裏與烏魯交戰時,孟裏敗了?”

那老頭搖了搖頭,“敗不敗的,我不清楚,但是破城之時,那守城就被殺了。”

“那他家人呢?”

“家破人亡呗。故安封鎖了內城門,能逃的都逃到了舊安,不能逃的或被殺或被擒了。”

“怎麽會這樣。”雲希踉跄着身子坐回凳子上。

“丫頭,你是故安人?”

雲希失魂落魄地搖了搖頭。

“那你是烏魯人?”

雲希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裏人。”

“那你要去哪裏?”

“人已經不在了。”雲希本想溜到故安去看看,但是現在看來是不用了,“我要去烏魯王城。”

那老漢一聽,先是咂了舌複又想起什麽似的,“姑娘若是去王城,能不能為我打聽一下我兒。”

雲希本想說,人海茫茫,哪裏能打聽得到呢,但見老伯希冀的眼神,便應着,“好的,令公子叫什麽?”

“我兒叫秦明。”老頭壓低了聲音,“我們是故安人。”

雲希一聽,心裏湧出一股他鄉遇故人之情,暖暖地點了點頭,“老伯放心吧,我會沿途打聽的,若是遇他,定然告知您在等他。”

那老頭起身拉了拉雲希,似得了喜訊一般,“走,去我家吃飯吧。”

雲希一聽,心藏愧疚,這秦明她又不認識,且說她不能滿天下專一為老伯尋找兒子,就算是找也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希望渺茫,她滿口答應只是不想老伯如此大的年齡還滿心挂念,憑添憂思,于她自己心裏,她知道是沒有什麽希望的。

“不去了。等尋了令公子回來,再吃不遲。”

那老漢倒是大方坦然,“粗茶淡飯而已,不用多心。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雖思他,念他,但也知,他是個魯莽不安分的性子。”

雲希一聽,這才有幾分釋然,“老伯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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