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灼灼其華

白秀為雲希換了一身天青色長裙,外套一件白色八分喇叭袖小襖,襯着內裏青色的緊袖上衣甚是清爽,膝下只在行走擺蕩間能看見裙縫間透出的內色,若有若無間與手腕處的相呼應。

這是典型的烏魯人裝扮,這裏的女人穿着偏硬朗飒爽,很少有像孟裏女子一般的薄紗旖旎,也不似奧來女人那樣小心保守。

雲希很久沒有穿這麽純淨的顏色了,畢竟出門在外,深色些還是好打理,她對這身衣裳很是滿意,可惜她不會騎馬,她幻想着若是着這一身再配匹白馬出行,定是風度翩翩的。

“去萬福酒樓。”雲希乘着平圖府的轎辇,落了兩側簾子,她心裏滿是那個背影,極像元寶,雲希一直對這個人的印象不佳,凡他出現之處,定有鬼祟。

“大人咱們快到了。”夜奴在轎外輕聲道。

“在街對面停下。”

雲希在轎辇中,右手掀了轎簾的縫兒向外伺機觀望着,哪知不足兩刻鐘,街上人來人往越集越多,怪的是都在萬福樓前來來回回地恍,雲希在街對面,別說望萬福樓的進出人了,就連萬福樓的大門都快被人擋得看不見了。

“公子你看,那是平圖府的辇車。”萬福樓二樓的窗邊一人對隐在角落中坐着的年輕公子輕聲指道。

“平圖府向來都是這麽行事的嗎?”那公子只手撐着頭饒有興味地向外望着。

“平圖府又叫福祿府,只要辇車往那一停,想冒尖的往上貼都怕來不及。”

那公子即便只露了側顏,仍引了酒店內的人紛紛側目。

“走吧。回去吧。”雲希失望地道,起轎間,只聽着萬福樓方向傳來铮铮琴聲,那琴音緊促促地聽得人心難抑。

這琴聲,這曲子她不止一次聽過!

“等等。”雲希辨識着琴聲的方向。

“大人。”辇車外跑來一個急促的聲音,“大人快回府吧。宮裏來人了。”

“先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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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至平圖府門前,又一人上前禀報,“大人,您不在府上時,有人來訪。”

不待雲希回話,白秀已從府內迎了上來,“大人可回來了,宮裏來人還在等你。”

“先把來訪的人帶到花廳。”說罷随了白秀,“我們走。”

進至大廳,只見一內宮女官打扮之人已等得有些不耐煩,“執青大人可回來了。”

“勞您久等。”雲希依樣回禮。

那女官遞了一簡,雲希接來一看,只是一排日子,側了頭問白秀,“這是什麽?”

“這是三日後的侍寝排日。”白秀附耳道。

雲希一聽,又驚又惱,厭惡地将那簡書扔在桌上,“這是誰定的?為什麽送來給我?”

那女官冷笑一聲,“這事不送來平圖府送去哪裏?日子是內宮選的,人,自然是平圖府送。”

“荒唐!平圖府哪來的人?”

那女官斜睨雲希與白秀一眼,“我看大人是新官上任,還不熟悉……”

白秀忙上前,“是的,我家大人剛一上任就出府辦事了,這才回到府上,我們還沒來得及細禀。”

那女官哼了一聲算是知道,率了随行離去。

“這是怎麽回事?”雲希等了白秀回來質問道。

白秀一聽,不答反問,“大人不是王城中人嗎?”

“從很遠地方來。”雲希敷衍地。

“難怪。”白秀貼心上前解釋着,“大人有所不知,咱們烏魯是女王當政,但是烏魯的後宮并不設在宮中,宮中的侍郎都是由內宮送來日子,咱們平圖府負責往宮裏送人的。”

雲希聽得如五雷轟頂,難怪子見不接受那個孩子,如此混亂,怎麽說得清、算得準,“這是什麽風氣,我不同意!”

白秀上前示意雲希收聲些,“大人,這不是咱們平圖府能說得算的。咱們只是一個總管,并沒有參議之權。您若是不盡職,遭殃的是咱們,也改變不了什麽。”

“青天白日,讓我上街去拉人?”

雲希氣得已是口不擇言,白秀卻是一笑,“哪用啊。人都在後府呢。”

“就在這平圖府?”

“是啊。大人,咱們平圖府就是負責這個的呀。”

雲希自嘲一笑,“而我這個執青大人就是負責給女王送男人的?!”

白秀一笑,“大人還得負責充盈人選呢。”

“真是……”雲希只覺口如黃蓮苦,胸如火燒。想她給阿音選男人,怎麽可能,她成了什麽人,她想攔還來不及呢。

雲希焦亂着思緒,“帶我去後府看看。”

白秀将雲希送到二門,便由夜奴引領着往前走,過了二重門,後府更為開闊,難怪人家說平圖府是葫蘆府,後府大園子中又被分成了各處小園子,千秋不同,各俱特色,尤以其中一處最為惹眼,那園子紅頂翹檐,黑色的脊枋看着最為舒服順眼,只是那房子焦黑了一半,似近期被火燒過。

夜奴已命了各園公子聚集在葡萄藤下,方引了雲希上前。雲希迅速掃視了下面跪着的,約有二十來人,“讓他們起來坐吧。”

雲希落在主位,逐一将起身的人看去,他們年齡皆不大,上至二十來歲,下至十四五歲,皆是面貌清秀,佼顏之姿,或有眉眼清秀,或有氣質如蘭,或有溫潤如玉,卻又無有大雷同,可見是精心選過的,“這些人都是誰選的?”

夜奴近前回着,“是歷任執青大人所選。”

“歷任?”

“大人有所不知,這二年來,咱們平圖府算上您都換了三位執青大人了。”

“為什麽?”

“這……那兩位執青大人,一任被撤,一任被殺,皆是沒辦好了差事的。”

這若是在往日她與阿音相熟之時,面對這番養眼的美色定是雀躍不已的,若說選着一人給阿音做媒她也會盡心盡力的,只是眼前的境遇竟讓雲希感覺自己是在犯罪,也許她為救阿音有心無力,但是若說坑害阿音之事,她寧死也不會做的。

夜奴見雲希只想着什麽,既不言語又不選人,忙執了宮中的竹簡遞至她的面前,“大人,三日後我們得選送兩個進宮……大人你看……”

雲希起身一把奪過竹簡,憤恨地扔至地上。

夜奴見雲希起身就走,忙命人鎖了後府,随了出來,“大人又要出府?”

“是的。”

“大人,還有人在等你呢。”

“誰呀?”

雲希随了夜奴來至前面自己的院中,只見花廳下一紅一白,一笑一愁兩道身影先後上前,“給執青大人請安。”

“離弘?子見?”雲希見子見懷中空空,孤身一人,“子見,你兒子呢?”

子見支吾着,倒是離弘如風刮來的朱槿一般近前,“我着人安妥了。”

“安妥?”雲希本就不喜歡這個人,一聽他說得輕描淡寫,離他兩步喝道,“是殺了?還是賣啦?”

一見雲希動怒,子見忙道,“沒有,只是送給了一戶人家。”

“是啊。”離弘忙道,“子見尚小,帶個孩子在身邊多有不便。”

“生時怎麽不覺不便!既已生下,哪裏不便?”雲希見那子見十四五的年紀未必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她只是氣惱,氣惱他不該不自愛還連累了孩子。

那離弘仍舊滿口詭辯,“大人,我舊時曾在宣玉翁主家過,那翁主最是縱情,單憑一個簡記就認定那孩子是子見的,也不公平。桑川受寵多年,怎麽不說是他的。她家大侍郎只得了兩個女兒,一見是男孩就都沒人領了。”

“如果我沒記錯,你不是澤立公主家的嗎?來這裏做什麽?”雲希強忍着被玷污的耳朵冷眼睨着離弘。

離弘也不顧忌,貼了上前,“我跟子見前來,自是不敢奢望進後府,只要能留在府中伺候大人足矣。”

雲希氣得渾身直抖,叫了夜奴,“把這個毫無廉恥的給我攆出去!”

夜奴命人拖了離弘出去,見着他的紅衫遠去,雲希覺得這是去了她心頭的一團火,子見見雲希越說越怒,知他們并不是一路人,起身埋着頭,“打擾大人了,我也告退了。”

“等等。”雲希冷冷地,“你來見我是為了什麽?”

一見子見不語,雲希寒着心,“你要回翁主家嗎?”

子見仍舊一副溫順怯懦性子,緩緩起了身,“也許吧,若翁主還能讓我進門。”

雲希一聽,沖湧着沸騰的怒氣恨他不争氣,一把扯回他擲于身後,“你就先在這待着吧。”

說罷離了子見,離了平圖府,獨自一人朝府外走去透氣,夜奴見狀忙支會了白秀,自己跟了上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雲希一身白衣,游游蕩蕩,“夜奴,你在平圖府多少年了?”

“回大人,十年了。”

雲希微微側目,“十年了,你都沒在平圖府謀個好出路?”

哪知夜奴一臉正色地,“我父為奴,我爬到今日,難道不是好出路嗎?”

“各國向來不予自己國人為奴,你父親是哪國人哪?”

“我父親是孟裏人,在奧來為奴。”

“因果輪回。”雲希低喃着,“對了,後府為什麽有一處園子殘破着?”

“哦。那個園子住的公子欲尋短見,這才燃了房子。”

“因為什麽尋死?該不會是個有氣節的吧?”雲希負氣地嘲弄着。

“那公子有病在身,許是受不了……”

“只說死沒死吧。”雲希鄙夷地問着,打心底裏看不起這個欲***的,他連一個男人的尊嚴都不要,只生個病就尋死覓活的實在不值得可憐。

“沒有。女王命人送至外面養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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