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弱者
自從雲渺渺去了花樓,連着兩日,魏知然都沒有再去過。
可他總是在家晃來晃去,又讓雲渺渺覺得心緒難寧,她有了心事,還是個不好說的秘密。
也因着做事常常出錯,雲霈只當她是累了,讓她去歇一歇,但只要一坐下,就會想起魏知然說的話“我是去賺錢的。”
“大人真可憐~”她撐着頭,無精打采的嘆氣。
雲霈忙完,擦擦手走過來,見她還在發呆,有些擔心“渺渺,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爹爹,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好,你問吧,不過爹爹不像魏大人那般有才華,可能回答不上來,要不這樣,你去問問陸師爺。”
雲渺渺覺得有理,拿了一壺新酒去找陸一文。
聞着酒香,他趕緊轉過身子,招招手“雲姑娘來啦,快請。”
她将酒遞過去後,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陸師爺,我有個很棘手的問題,需問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一個女子,不小心偷看了一個男子的,身體,那該如何是好?”
“哎呀,這就有點麻煩啦。那男子可是很注重清白之人?”
她想了想,平日裏的魏知然處處都很講究,連個頭發都不讓人碰,定是很在乎自身清白。
“非常注重。”
“哦唷,那,那得負責呀。”
雲渺渺心裏一慌“對誰負責,怎麽負責?”
“對那個男子負責呀,女子重清白,男子也看重的,平白無故被人看了身子,定是會覺得羞愧,至于怎麽負責,我也不清楚,不過一般來說,就是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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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他?不行不行。”
“為何不行,那白白看了人家的身子,不得做點什麽補償,肯定要養他呀。”
養魏知然嗎?雲渺渺皺了皺眉頭,他看起來就很貴的樣子,自己這點積蓄,也不知道夠不夠,但至少有了個方法。
“我知道了,多謝陸師爺。”
“好好,那雲姑娘可否幫我一個忙,幫我算算這些錢。”
院裏平靜了兩日,第三日一早,天剛亮,就有一個衙差打扮的人,騎着馬直奔縣衙而來。
一下馬,就大聲喊道“魏大人在嗎?鳳城府孫大人有信送來。”
魏知然打着呵欠出來,一聽這話人頓時就清醒了,連忙上前接過信,裏面只寫了一個字“妥。”
其他人看了一頭霧水,只有魏知然哈哈哈大笑起來“好,好。阿蘇,老陳,你們按照原先的計劃,去花樓外面守着。丁焰,寇辰,你們去醴泉書院,知會岑夫子一聲。”
待事情吩咐下去,魏知然将來人請進屋裏,上了熱茶“孫大人有什麽吩咐?”
“大人說,多謝魏大人相助,板橋村銅礦一事,他已着人去安排,平安村和鴻雁村的事,也會盡快處理。還有,醴縣并非太平之地,逸王是敵是友不重要,但和逸王對立的那一位,定要多加防範。”
魏知然猜到了一些,沒敢細想“孫大人可還有什麽交待?”
“确有一事。大人說,他若是找到醉雲樓的線索,就會派人送信過來,這之前,望魏大人不要生出事端。”
孫霄肯替自己查這件事,倒是出人意料,其實說白了,他也是想告訴自己,有他這個新任知府在背後支持,放心。
“請替我也謝謝孫大人,就說我魏知然祝大人,平步青雲。”
送完衙差,兩人剛走到門口,就有小販慌慌張張跑過來,着急忙慌地說道“不好了,大人,殺人了,前面街口,殺人了。”
“怎麽回事?快,帶路。”
“請,大人這邊請。
魏知然提了提衣袍,和陸一文一起,跟在小販後面,朝着街口趕去。
到那裏時,外面已經圍了一圈人,都在指指點點。順着他們的視線看過去,最裏面,站着一個面容消瘦的男子,神情激動,手裏握着一把帶血的匕首,逼着衆人步步後退。
“魏大人到!”
前面的人聽到後紛紛讓出一條路,但此時老陳他們也不在,魏知然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不敢過去。
“大人~”雲渺渺跟在後面急匆匆跑來,手裏捏着一根棍子,“我來保護你。”
魏知然見狀,忙将人拉到自己身後,語氣不悅“說什麽糊塗話!後面去。”
他不想被人笑話,但更多的是,不想雲渺渺為了自己去冒險。
于是定了定神,抖抖衣袖,故作鎮定地走過去,暗中觀察着周圍的形勢。
地上有個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還在微微喘着氣。
“找大夫了嗎?”
“找了找了,官家藥局離這裏最近,可他們,不願意來。夜家醫館那邊說來了個大夫,正在路上。”
“又是那個官藥局!”魏知然心裏痛恨不已,早晚會收拾他們。
拿着匕首的男子看到縣令來了,“撲通”往地上一跪“大老爺,我殺了人,您把我抓起來吧。”
“你是什麽人,為何要這麽做?”
沒等對方回答,大夫也來了,望着這情形不敢過去“縣令大人,您看看,這……
“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先讓大夫救治他。”
男子低着頭猶豫了片刻,終于将匕首扔到了一邊“請大人,為小人做主呀!”
圍觀的人趁這會兒,忙将地上的男子擡到一邊,交由大夫診治。也有人大着膽子,将地上的匕首踢開了。
魏知然心中松了口氣,他掀起衣擺,席地而坐,端着身子問面前的人“今日所為何事,你細細說來。”
“回大人,小人叫游三,是城中做苦力的,平日裏幫着別人扛扛包,打打雜,賺些零碎。他,是前面茶樓的全掌櫃,從去年初到如今,我幫着茶樓做了一年多的活計,一直沒結過一文錢。前幾日我兒回來,說是學院要院試,需得些錢買筆墨,我就想着問全掌櫃結工錢,可他,可他說什麽!”
游三轉過頭,憤怒地看着還在昏迷中的男子“他竟說,我平日裏喝了他茶樓不少好茶水,算下來,我不但結不到工錢,反倒還欠他的。大人明查呀,我這種粗人,哪裏會喝茶,也不過是撿了些他們不要的茶水解渴,卻被全掌櫃拿來說事,要抵工錢。”
說到底,還是為了錢。魏知然嘆口氣“那你為何不來縣衙?”
“小人是打算來的,但全掌櫃聽說後,派了人來說不要将此事鬧大,還保證一定會給我工錢。我信了,但我今日來拿錢,他依舊在推脫耍賴,還說小人打翻了他那壺價值三兩的茶。一壺茶便這麽貴,卻不願結工錢。可苦了我的兒,在學院連支像樣的筆都沒有,馬上就要被書院趕出來。大人,您說說,這全掌櫃該不該死!”
聽他講這件事的時候,圍觀的百姓都沉默着,他們中有的人知道全掌櫃的德行,也知道游三的不容易,但又能有什麽辦法。可憐他,卻幫不了他。
“大人,他好像是游岩清的爹爹,那孩子和蘇灼華一樣,也是在德山書院。”
“此事晚些再談。陸師爺,那位大夫怎麽說?”
陸一文滿臉遺憾,搖搖頭“救不活了。”
“哎!”魏知然仰起頭微微閉着眼,“游三啊游三,你為何不願意再等等呢?哪怕多等一盞茶的時間也是好的。”
“魏大人,小人知道您是好官,是好人,您為了幫着灼華他爹,五兩銀子賣下那些不值錢的瓜,大家都很感激,但沒有用,有全掌櫃這樣的人在,誰都好不了。小人自知死罪難逃,任憑大人處置。”
“本官來之前,已經命人去找了岑夫子,由縣衙出錢,擴建學院,廣招老師,只要願意求學的,都可以進來,學費,只要五文錢。你的孩子,即便去不了德山,也可以回醴泉書院。”
游三聽完,癱倒在地上,早已經淚流滿面。他今日這般沖動,就是擔心自己的兒子,若真是被趕出學院,就他們這種條件,還能去哪裏求學。
“魏大人,我游三雖不懂什麽大道理,卻也曉得,您做的事,都是為了造福百姓,只可惜,天意弄人,終究還是差了一步。這之後,還望大人做主,讓茶樓結清所欠的其他人工錢,都是做苦力的,賺錢不容易。小人命不值錢,死不足惜。”
他的言語間帶着悲壯,讓人既可憐又可嘆。
“爹爹!爹爹!”
人群外,一個少年跌跌撞撞跑過來,他想要擁抱游三,卻被他推開了。
“清兒,不要過來,爹爹身上都是血,不要弄髒了你的衣裳。”
“孩兒不怕,爹爹,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說了不準過來!”游三語氣變得強硬“爹爹沒用,以後不能照顧你和你娘,記住,你是男子漢,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把家撐起來。還有,不準哭,知不知道?”
游岩清拼命點着頭,眼淚止不住的流,又被他用衣袖快速抹了去“爹爹,孩兒不去德山書院念書了,我幫你做事,打雜,什麽都可以,您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孩子,爹爹回不去了。”他看着魏知然,眼神中帶着懇求“大人,可否幫我把他帶回去。”
“我送他回去。大人……”雲渺渺看得出來他也很難過,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便蹲下來,握着他的手“有的事,你盡力做了便好,不必太過自責。若是你沒來,情形會更差,但你來了,今後,肯定會越來越好。”
魏知然輕輕回握着她的手,目光看向游三,似有些疲憊“渺渺,你先帶他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處理。晚上,我會回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