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如臨大敵

花樓嚴格來說,并不是單獨享樂的地方。

因為晉元律法規定,煙花場所需得取得相應許可方能營業,但這也意味着,要上交賦稅。

從晉元開朝到現在,新增設的賦稅征收項目達到了三十多種,而其中細分下去的,更是多達上百個。

為了規避賦稅,很多場所想盡了辦法,比如花樓,明着是做酒樓,卻也有只有第一層樓賣些便宜的酒水,第二層樓和後面的四開間大院子,便都是給人享樂的地方。

當然,醴縣人人都知道,但卻沒人說,也不敢說。就好像這層窗戶紙只要不捅破,便沒有看見過一樣。

秦鯉帶着雲渺渺來到花樓外面,看了看裏面,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秦姑娘,要不我們走吧。”

“不走,來都來了,總要進去看看的。說不定,你看完之後,就會開心了。走。”

她力氣大,雲渺渺拗不過,被拖着拉了進去。可一到門口就被兩個男子攔住了“姑娘,這裏可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

“我們有錢。”秦鯉晃了晃手裏的錢袋子“還不少。”

兩人對視一眼,似乎有些為難“真不是錢的問題,這裏是男子享樂的地方,姑娘家來做什麽,兩位還是快些回去,今日前面大街有花市,可去看看。”

本來雲渺渺是不想進的,他們這一說,到讓她有些好奇了“男子來這裏,都是做些什麽?”

其中一個不懷好意笑了笑“還能做什麽,快活呗。”

“你這一說,我們更要進去看看了,你們快活得,我們就不能快活?”

“哎呀你這,你這姑娘怎得如此不知羞恥。”

看他們說秦鯉不好,雲渺渺不樂意“你們男子花天酒地就正常,到女子就是不知恥。我們也喜歡漂亮姑娘,也想進去喝喝酒聽聽小曲,又不會少你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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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擔心她們在這兒吵影響生意,其中一個跑進去問問,又匆匆跑出來“既然兩位姑娘要看,就請進來吧。不過你們自己可得當心些,遇着有人拉你們,不要理會就是。這邊請,徑直往裏走,二樓就不要去了。”

雲渺渺本來也只是打算看看,她想知道,魏知然天天都要來的地方,到底有什麽好的。所以一開始,也沒想往二樓去。

但她低估了秦鯉的好奇心,別人讓她們往裏走,她直接拉着人上了二樓。

一上去,整個回廊都是香味,對比着下面,着實熱鬧不少。

有恩客摟着姑娘過來,姿态親密看得兩人臉一紅。

“秦姑娘,我們還是走吧。”

“別怕,我們兜裏有錢,走,先去找個包廂坐着。”

初來這種地方,她們誰也不知道規矩,秦鯉就四處看看,找了個沒人的包廂先進去,說是到時候再給錢就可以了。

可兩人等了半天,也沒見人來添茶水,更別說還有姑娘來唱曲。秦鯉等不住,提了劍就站起身“雲妹妹,你在這裏等着先,不要亂跑,我去找小二,讓他帶幾個姑娘來給你挑。”

說完,也不管她聽沒聽進去,閃身出了門。

屋子裏就剩下雲渺渺一個人,她打量着房內的陳設,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想着魏知然可能在這些房間裏和別人摟摟抱抱,親密無間,就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想哭。

“大人為什麽會喜歡這種地方。”

“姑娘可是一個人?”門外,有一道男聲傳來,一抹紫色的身影在門外走過,正是逸王駱瑾。

雲渺渺心裏一慌,待人進來時,她已經躲到了簾子後面。

“你是誰?”

“一個孤獨的人。姑娘也是這樓裏的?”

“我,我不是。”

“哦。”駱瑾沒再多問,他似乎是在喝酒“雖然不知道姑娘為何在我房裏,但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起喝一杯。”

“不不,不用了,我不喝酒。”

“這樣啊~”言語間似乎還有些遺憾“我當年認識一個女子,性情灑脫,最是喜歡喝酒。往後這許多年,我再沒見過她那般的女子。”

雲渺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一邊敷衍着,心裏只盼着秦姑娘快些回來“想來公子也是重情之人,那位若是姑娘知道,心中肯定很開心。”

“是嗎?她知道的,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是抛下我走了,我找了她許多年,就是想再見一面,為何不行,為何不肯!”

“聽公子這樣說,我倒是覺得你們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哦?為何?”

雲渺渺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快,身子往後縮了縮“公子執念太深,過于情篤,無論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自古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那位姑娘定是為公子着想,才做了這個決定。既如此,公子何不就此放下,把那人挂念在心中即可。”

“你到底是什麽人?”駱瑾放下酒杯,起身朝簾子後面走去。

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雲渺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要拉開簾子的時候,又有人進來了。

“渺渺!”

是魏知然!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的聲音,雲渺渺突然就哭了。

“我在這裏。”

“渺渺,我來了。”他連忙過去,攔在駱瑾前面,用衣衫将人擋住,半抱着往外走。

“站住!”駱瑾看看門外,自己的侍衛,已經被秦鯉制服了。“你是什麽人?擅闖我的房間,還要帶走這位姑娘,是不是嚣張了些。”

魏知然将人護到身後“我這娘子不知從哪裏聽了閑話,以為我在花樓花天酒地,所以偷偷跑了來。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公子多多包涵。改日有緣,我請公子喝酒,算是賠罪。”

“你家娘子?”駱瑾有些不信,他看向身後,只見得雲渺渺一處衣裳“那為何不能讓她見人?”

“花樓畢竟不是什麽正經地方,我不能讓別人看看她。”

“既然她對你如此重要,就該好生看着,讓她生了誤會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你這夫君,太不稱職了。”

“離公子說的是。”夜闌杵着手杖從外面進來,他朝着面前的人行了行禮“上次一別,沒想到還能在這裏碰見,不知道離公子的舊疾可好了些?”

“夜神醫醫術高明,我确實好了許多,今日巧好遇見,一起喝一杯如何?這房間冷清得很。”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夜闌回頭看着魏知然“你帶雲姑娘先走。”

這一次,駱瑾倒是沒再阻攔,等着他們出去後,兩人回桌坐下。

“離公子好像用的不是真名。”

駱瑾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夜神醫會在乎這些嗎?”

“不在乎,但還是好奇。”

“離亭是字,因着有一段往事在裏面,便用的多。夜神醫看起來不像是會來這花樓的人,莫非是為了方才那位姑娘而來?”

夜闌也不過是恰好來樓裏找一個人,見到秦鯉在外面橫沖直撞,這才知道雲渺渺也來了。

“是。”

“你喜歡她?”

“也是。”

駱瑾像是知道了什麽有趣的事,心情稍稍好了些“可她成親了,方才那位,就是她夫君。”

“他不是。”

“哈~原來是合夥騙我的。果然,這醴縣待不得。”

夜闌放下酒杯,後退幾步緩緩跪倒在地“請逸王恕罪,我們并非有意欺瞞,只因雲姑娘今日确實是誤闖您房間,她不知情,擔心說錯話頂撞了王爺,這才出此下策。”

“罷了,起來吧,念在你救過本王一次,此事不再追究。不過這位雲姑娘,倒是有些意思,她的想法和我那位故友很像,不知道能否讓本王見一見。”

“王爺,雲姑娘只是一位賣酒的女子,目不識丁,哪裏說的出什麽大道理,興許是王爺在京中待得久了,偶爾聽到一兩句淺顯的話,竟覺出了道理。只怕到時候真的見了她,又會惹王爺生氣。”

駱瑾冷哼一聲,“說到底,就是不想本王見。好,那今日,你可要多喝幾杯賠罪。”

“多謝王爺。”

另一邊,魏知然拉着雲渺渺一路走得飛快,沉着臉,也不說話。

快到巷口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了,将手一甩“我自己會走。”

“會走?雲渺渺,你有能耐了,鬥大的字不識,還知道去花樓快活,不是說要省錢嗎?就是這麽個省法?”

一番話,說的雲渺渺又氣又委屈“你去得我為何去不得。”

“那能一樣嗎?我是男子,被人摸一把拉一把就算了,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明目張膽地跑進去,還讓人堵在房裏,傳出去,還要不要嫁人了?”

說到這裏,他想到雲霈的話,又改了口“還要不要擡起頭做人了。”

“那大人呢?不是說了回來要打理好縣衙嗎?結果天天往花樓跑,有時候晚上還不回來,外面的床就那麽軟和嗎?”

“哦~我明白了。”魏知然彎下腰,偏着頭湊近她,明亮的眼神讓雲渺渺不敢直視“你在吃醋!”

“我沒有!”

“就是!這麽明顯當我看不出來嗎?”他說着,但語氣明顯溫柔下來“早知道我就該跟你說清楚的,其實,我去花樓,是去掙錢的。”

“什麽?”雲渺渺整個人呆立在了原地,根本沒聽清他後面說了什麽。

腦海中浮現的,是那日他在河邊光着身子的樣子,還有就是他滿臉妖豔,躺在床上伸着手招呼別人“來呀,快來呀客官。”

“不,不不不。”雲渺渺不敢看他,紅着臉轉身跑開了。

等着魏知然一通解釋完,眼前早就沒了人影,他伸着脖子張望了幾下,看着那身影進了屋,這才轉身往回走。

“逸王駱瑾果然來了醴縣,之後,絕不能讓他見到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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