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馬車

七月初五,宮中傳了聖旨,任永昌侯世子姜玉堂為禮部侍郎。于十日後攜帶禮部去迎從南疆歸來大軍。

墨荷園

這幾日一連幾日都在下雨,墨荷園裏蓮花被雨水打有些蔫吧兒。

拎着食盒小厮推開門,笑盈盈走了進去。一只橘黃色貓趴在窗棂前紅木雕花燭臺架子上,聽見聲響轉過頭。

“千金。”

小厮走上前,千金圍着他腿轉了幾圈,又沒什麽興致走開了。

屋內,沈清雲聽見聲響睜開眼睛。她躺在窗棂邊兒美人榻上,眯着眼睛像是在睡。

這幾日,小厮過來送飯總是瞧見表少爺躺在那兒,人不是在床榻上,反倒是躺在美人榻看窗外雨。

“表少爺。”他看着前方,說話聲音都跟着放輕了些。身上那件小毛毯不知何時掉了,美人榻上沈清雲揉着眉心站了起來。

這一連幾日,她像是消瘦了不少。坐下來時候,眼下都帶着烏青。她生白,那一絲疲憊就瞧越發明顯。

“表少爺可是哪裏不舒服?”

小厮一邊布菜,一邊開口問:“若是不舒服,奴才出府請個大夫來給您瞧瞧。”

“不用了。”

沈清雲淨了淨手,開口聲音一片沙啞。千金跳到她腿上,她揉着千金腦下巴,道:“這幾日下雨,沒睡好。”

六月七月雨水多,這一連幾日都在下雨。

小厮張了張嘴,不敢再多問。只指着桌面上一桌子菜肴道:“今日好吃不少,表少爺多吃一些,這幾日都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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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雲照例先給千金剝了蝦,再到牛骨湯中仔仔細細剔了些牛肉,用溫水沖洗了兩遍才給千金吃。

她自個兒卻是沒吃多少,人瞧着沒精神,吃飯時候像貓一樣一點點。

表少爺這幾日像是很難受。

小厮看着桌面上依舊沒有動半筷子魚,等人放下筷子後瞟了一眼,心裏再琢磨怎麽開口勸表少爺多用一些。

這表少爺瞧着實在是可憐。

家世沒落,不得已才投奔侯府。三少奶奶雖沒将人攆出去,可也不重視,住在侯府這麽長時日,身側連個伺候都沒有,只有他每日來送飯。

然而,還未等他開口,沈清雲卻是擡起頭,道:“我今日得出門一趟。”

外面雨小了些,滴滴答答。

沈清雲從三夫人周氏那兒告了假,撐着一把油紙傘便出了府。下雨天人少,街道上幾乎無人。

從永昌侯府出來沒多久,身後一輛馬車就跟着跑了過來。

趙祿架着馬車,瞧見剛那一閃而過身影,側身對着車廂裏人道:“世子,是表少爺。”

車廂內,姜玉堂正斜躺在車廂內,單手揉着發脹眉心。他剛從宴席上下來,袖間帶着一股酒味。再有十日,他就要去相迎南疆大軍。借用這身份,倒真讓他查到了不少東西。

沈陸兩家聯姻,陸家女一個擔任皇後,一個主位東宮穩坐太子妃寶座,這兩家暫且是動不得。

但另有一人,卻是他一早就盯上。

此次歸京前鋒,也是當年沈少卿30340副将之一劉滿。沈少卿死後,他那些下屬們之所以這麽快就投了沈瓊麾下,多虧了這位劉副将。

他多番派人暗查,發現不少這位劉副将當年做下孽。沈少卿還未死前,是他散布謠言引起恐慌。後來,漠北軍乘勝追擊攻打之時,也是他關閉城門,說是奉命帶兵撤離。

此舉,城中百姓死傷無數。

沈少卿守護南疆多年,就這麽一下,成了所有人罪人。

濃郁酒味熏人渾身煩躁。外間,趙祿又加了一句:“表少爺瞧着快暈倒了。”

那渾濁眼睛漸漸清明,姜玉堂睜開眼睛。

金絲楠木馬車漸漸往後倒退,馬蹄噠噠兩下停了下來。沈清雲撐着油紙傘擡起頭,就見那藏藍色車簾掀開了。

“上來。”

車廂內人說了一句,那張臉又掩在了車簾後。沈清雲撐着傘,聽着那雨水打在傘面上,心跳開始加快了。

一進車廂,就聞見裏面傳來熏人酒氣,沈清雲坐在裏面,看着身側人。

右側爐子裏熱水燒滾燙,姜玉堂親自起身,倒了杯茶水遞了過去:“怎麽了,幾日不見,半死不活。”

開口聲音滿是沙啞,那杯茶盞送上來時,與他掌心一樣滾燙。姜玉堂這話沒有胡說,而是沈清雲這模樣說是半死不活還算是擡舉她了。

幾日不見,她整個人都消瘦了,長袍下,腰間空蕩蕩。一張臉白像紙一樣,沒有半點血色。

姜玉堂眼神落在那唇瓣上,眉心飛速擰了擰。他這幾日刻意避開她,住在了竹苑,可夢裏卻都是她。

相較于以往夢魇,他難以入睡。如今做夢做多了,反倒是比較起夢中細節來。

在夢中她唇瓣可不是這樣。

她主動很,唇瓣薄薄很是漂亮,她卻偏偏喜歡來招惹他。沒一會兒,就被欺負水光淋漓,唇瓣微腫。

到那時候她便只會哭,哭着求饒,一聲聲兒跟貓叫一樣,求他輕些,求他饒了她。

姜玉堂眼簾垂下來,拳頭一下子握緊,剛剛宴席上酒有問題。

“睡不着。”

沈清雲低着頭,又眨了眨眼,熱氣騰騰茶水撲到她臉上,眼圈熏紅了一片:“下雨了,我睡不着。”

仰起頭,那雙像是月牙一眼眼睛裏浸着水眼尾通紅。沈清雲知曉,自己此時應當很是可憐。

可面前這張臉太熟悉了,眼神卻是太過陌生。一開口,她甚至不用去裝,語氣裏面全是委屈。

閉了閉眼,姜玉堂額頭上青筋暴起,喉嚨裏像是要冒煙兒。一股火熱從丹田之處湧上來,彙集在小腹之下:“去醫館。”

手在車廂上壁敲了敲,外面馬車拐了彎。

沈清雲垂下眼簾,一臉失落。她這份心思,像是故意讓姜玉堂瞧見似,藏都不藏。

“怎麽?”

那藥逼他渾身發熱發燙,額頭上浸出都是汗。一個車廂內,她不可能沒發現。

姜玉堂扯了扯領口:“你這是什麽意思?”

“世子中了招了。”馬車在街道上飛快跑着,沈清雲卻是起身,朝着他走過去。

那梅子青長袍穿在身上,腰間像是空了一塊晃晃蕩蕩。

沈清雲走到他面前,身子往下彎了彎。那張臉湊在他眼前。

清冷一張臉在瞧見他那瞬間就笑了,月牙似得眼尾彎彎兒,漂亮又勾人:“世子忘了,我也會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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