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煙火
那只緊握住她手瞬間就放開了。
沈清雲察覺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掌心,她手掌很小。不像姜玉堂,他生高,掌心也寬大。
十根手指修長如竹,一只手握住她手心時候整只手都被他包裹在掌中,是那種從裏到外暖。可如今,掌心之處空蕩蕩,她低頭看了一眼,又默不作聲将自己手收回了袖子中。
擡起頭,往前方看了過去。
林靜婉與姜文林也正朝着他們看過來。林靜婉握住帕子手一瞬間收緊了。她本是想去找姜玉堂,可去了書房,卻發現人不在府中。
她這才坐了姜府馬車,跟着姜文林等人一同出來。朱雀街很長,來來往往又都是人,可這兩人長相氣質都太明顯了。
下了馬車甚至沒特意去找,沒多久就看見姜玉堂與沈清雲站在一起。剛那一瞬間,兩人手好像還握着。
如今再看兩人,怎麽看怎麽覺得奇怪。
林靜婉垂着眉,帶着人不動神色走上前。
“兄長。”姜文林上前後立馬彎腰行禮,姜玉堂是侯府世子,又是他長兄,故而他每次看見姜玉堂都很恭敬。
只是起身時候,那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沈清雲身上。
剛剛遠遠兒看過去,就見沈清雲站在姜玉堂身側。手中拎着一盞兔子燈,眉梢裏退去了往日裏清冷,一張臉上都是笑意。
他從未看見過她這番模樣,她生白,模樣又是那樣出挑精致,人群之中一眼看過去,所有人目光就會都落在她身上。
但同樣,她又是神秘,身上總帶着一股冷冷氣質,好像什麽都不放在眼中。
他以為,他對所有人都是如此。
可剛剛那一幕在他腦海之中揮之不去。她對着兄長笑時,眼眸之中光彩照人,是那樣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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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沈表弟也在。”姜文林沒忍住,一句話還沒說完,自個兒先紅了臉。
除了剛剛那一下大膽,說完之後他就垂眼睛,看都不敢看她了。
姜玉堂眼神落在他泛紅耳尖上,眼神裏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冷,瞟了來人一眼,這才道:“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是我要來。”林靜婉走上前,目光坦蕩,眼睫在臉上微微顫動着,溫婉動人。
“我去了你書房,發現你不在,我就來這兒碰碰運氣。”林靜婉說完,又大着膽子去看姜玉堂眼睛。
“今日是七巧節,我想過來與姜表哥一起過。”這是她頭一次這樣大膽。平日裏去給姜玉堂送糕點,卻到底還端着,怕落人口舌。二房三房都讓人送了,只有姜玉堂是她自個兒去送。
可今日卻是不同,剛剛那一幕讓她有了危機感,哪怕他是個男子,卻到底漂亮令人驚心。
姜玉堂眉心飛速擰了擰。
林靜婉是祖母選,為人端莊大方,漂亮又有才氣,世家小姐中她算是出挑了。祖母之前就與他說過,不過他沒同意。
沒想到,祖母打着表小姐名號将人接回了府,關鍵是,林府也同意。
他輕擰眉心那一下沒逃過林靜婉30340眼睛。朝前看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袖子裏手沒忍住,一下子掐緊了。
她站在原地,只覺得自己難堪。
“往前走吧。”姜玉堂到底還是出了聲,眼神往前,道:“待會兒湖邊要放煙火,我們看完煙火再回去。”
林靜婉松了一口氣,掐緊指尖也放開了。她跟在姜玉堂身側,眼神時不時往他臉上去看着。
沒一會兒,眼神又落在了他身側沈清雲身上。
這位表少爺總是穿着一身淡青色長衫,在這夜晚略微顯得有些單薄。她很瘦,腰也細,一身肌膚白似雪一樣。
清冷氣質籠在他身上,再加上他那張臉,神秘卻又十分有吸引力。
大概是她目光太直接,沈清雲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那雙眼睛清冷平淡,看向她目光像是在詢問。
林靜婉被逮着了個正着,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垂下來落在她手中兔子燈上。
她只得假裝道:“花燈真好看。”
過年過節,這種兔子燈大街上随處可見,她不過是随口一言,倒是沒想到沈清雲真信了。
她兩手拎着兔子燈,眼神在那一刻柔和下來,整個人也變得溫潤乖巧:“是很好看。”
那普普通通兔子燈被她拎着,瞬間就顯得有些不同。
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祟,林靜婉也覺得兔子燈好看起來。到了湖邊時候,她沒忍住,悄悄囑咐身邊婆子也去買一只。
湖面開始燃起了煙火,漆黑夜空中姹紫嫣紅,漫天煙火閃爍。
林靜婉心中存了事,看得并不認真。身側姜玉堂姜文林等又都是從小看到大,自然也不稀奇。
唯獨沈清雲,從始至終都擡着頭,盯着那絢爛煙火看着。
直到煙火放完,整個天邊都變成漆黑一片,她才轉過頭,去看身側人。
姜玉堂側臉籠罩在月色之下。
卻又近在咫尺,近她一轉身就能觸手可及。
“怎麽了?”姜玉堂轉過頭,就見她看着自己。沈清雲搖搖頭,沒說話,只袖子裏手伸出來。
繁華熱鬧朱雀街,兩人背後站着無數人,她一身男裝,在衆人眼神之下,卻又找了個自認為隐蔽位置。
略微冰冷手指在他指尖上碰了碰。
姜玉堂目視着前方,面色淡然,袖子裏手卻将她指尖悄悄握緊。
幾人上了馬車一同回府。
林靜婉與姜文林上了來時馬車,沈清雲自然是坐姜玉堂馬車上。
她一路都垂着頭,神情蔫蔫兒像是興致不高。
可人一上了馬車,卻又坐在了他腿上。她面對着面,雙手勾着他脖子,一雙眼睛亮晶晶盯着他瞧。
她說煙火真好看,花燈也好看。那兔子燈被帶上了馬車,好好放在旁邊。燈火打在她臉上,眼神亮晶晶。
她喜歡這個姿勢,哪怕是在床榻上,也喜歡看着他臉。
一邊被他欺負哭,一邊咬着唇看着他臉求饒。
氣息靠過來,她又忍不住,上前來蹭了蹭他脖子。姜玉堂扣着她腰,感覺自己像是抱了一只貓。
“困?”
沈清雲點了點頭,唇瓣放在他頸脖處,眼看着又要親上來。
姜玉堂喉嚨裏喘出一口氣,手卻伸出來,将她腦袋給推開了:“我明日還要上朝,你再咬一口可就真不能見人了。”
沈清雲不甘心,指尖在他手背上不輕不重撓了一下,像是洩憤。
她沒用力,手背癢癢,不疼。
姜玉堂反手将她不安分手給握住,身側人眼睛又開始眯着,像是要睡着了。
“你今日怎麽這麽泛困?”
姜玉堂伸出手要去尋她下巴。外面四周都是人,吵鬧厲害,倒是她一上了馬車,不是鬧他就是抱着他要睡。
他小時候經常出入皇宮,東宮嬷嬷特意教過他規矩。站有站姿,坐有坐相。為人也是如此,謙遜沉穩。
反倒是沈青雲,外人面前一副模樣,到了他這兒,恨不得随時随地黏在他身上。
“你身上好聞。”沈清雲眯着眼睛,像是半夢半醒。她總是将頭埋在他脖子裏,擡眼就能看到他臉。
姜玉堂說過幾次,她不聽,只能罷手。
“我身上什麽味好聞?”他一口扣住她腰,掌心下腰細要命。
他手常年握筆,指腹帶着薄繭,此時一臉漫不經心在上面摩挲着,弄她有點癢。
馬上就要到府了,他怕她晚上睡不着,不讓她睡。
肩膀處人對着他臉又蹭了蹭,沈清雲眯着眼睛,對着他臉道:“不知道,就好聞。”
再下去,人就真要睡着了。
姜玉堂無奈,只得讓她說話:“你身上帶是什麽香?”他想起比畫那一日,當初身邊莺莺燕燕脂粉味熏他難受,倒是她身上很是淡雅好聞。
“不知道。”沈清雲搖着頭,随手将自己香囊解下來給了他。
玉沉香在整個車廂中散開,沈清雲沒了香囊,身上反倒是帶着一股淡淡藥香。
味道很淡,微微帶一絲苦。
姜玉堂把玩着她香囊,卻見她坐在他腿上擡起頭。
鬧了這兩下她估摸着是睡不着了,擰着眉像是随口一問:“你以後是要娶林姑娘嗎?”
把玩着香囊手停下,姜玉堂垂下眼,就見她看着自己,眼神清澈。
但這并不是難受眼神,更多反而都是詢問。
腦海之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姜玉堂眼神擰着,卻是沒抓住。他低頭看着她眼睛:“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沈清雲看着他,有些小悲傷。
他這張臉生實在是太像,有時候她都以為是同一個人。
可他若是要娶林靜婉她就不能再纏着他了。知道他以後會娶別人是一回事,可若是已經确定了林姑娘,她還纏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咬了咬唇,她垂下眼睛:“林姑娘很好。”
姜玉堂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難受,額頭卻還在跳,為她剛剛那随口一言,還有那平靜态度。
“我不會娶她。”對上她臉,他冷靜開口,面色都冷下來許多。
“林靜婉要是永昌侯尊榮,還有世子妃位置。”這麽些年,他父親鎮守邊關從不回京,怕就是引起帝王猜忌。
永昌侯府并不是永遠屹立不倒,如今陸家沈家聯合,一個掌握中宮之位,一個在南疆立下汗馬功勞即将回京。
京都貴族人人自危,林靜婉為了不入宮這才找到永昌侯。
可與林家聯姻,會惹帝王猜疑。所以,他不會與林靜婉成婚。
沈清雲也不知聽懂沒,在他懷中點了點頭。姜玉堂手卻伸出來,一把掐住她下巴。
手指擡高,他看着她眼睛,問:“若是我說娶她,你會如何?”
離開你啊。
沈清雲張了張唇,看着他那張臉,唇瓣幾次張開,卻又像是被堵住了喉嚨,一個字都發不出。
她渾身發冷,面色慘白,薄唇也褪沒了血色。
馬車停下來,姜玉堂擰着眉心松開她那張失魂落魄臉。
從馬車上下來,他又轉身往車廂裏面看了一眼。裏面人許久都未動,失魂到下馬車都不會。
出息!
有膽子問,卻是又沒膽子留他。他還什麽都沒說呢,倒是她一張臉吓得煞白。
“下來。”姜玉堂站在車廂外,冷冷道:“我扶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