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抓痕

卯時三刻, 天才剛微蒙蒙亮。

趙祿推開門就見沈清雲站在聽雨軒回廊下,清早天帶着一層薄薄霧,淡青色長袍被風刮微微吹起, 身形顯得有些落寞。

天還沒亮呢,表少爺就過來了,怕是因為昨日跟世子爺鬧翻事。

趙祿心裏明白, 世子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表少爺。

眼神一閃,他絲毫不敢怠慢,趕緊小跑過去:“您來這多久了,怎麽也不叫個奴才通報一聲。”

“沒多久。”沈清雲搖了搖頭, 聲音有些虛。

她知道每日姜玉堂要早起入宮, 昨日晚上姜玉堂沒鬧她,她早上時候稍稍掙紮一下也就起來了。

只是平日裏起晚,總是有些困。

她擡起頭, 強打起精神, 将手中玉扣與香囊遞過去:“這是世子昨日落在我那兒。”

昨晚他說完就氣沖沖走了,腰帶都沒系好。玉扣與香囊都留在她那兒。她拿着追出去,姜玉堂明明都轉頭看見她了,還是走了。

要不然,也不用她一大早跑這麽一趟。

“這……”趙祿低頭往她手上看了一眼:“您還親自送來了。”

沈清雲明白, 怕是她多此一舉了。她點了點頭, 想回去補覺:“那我就先走了。”

這表少爺真實誠,一大早等在這兒,只怕就是為了想看世子一眼。趙祿急往裏面看了看。

世子這個點還沒出門,貿然讓人進去, 又怕适得其反。

“這……”趙祿接過玉扣香囊等, 見沈清雲手裏拿着朵木芙蓉花一并接了過去:“表少爺, 您真心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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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東西往裏走,趙祿還不忘道:“奴才一定會多多為您美言幾句。”

那木芙蓉是她剛拿着逗野貓。

沈清雲看着人都跑進屋子裏了,到底還是沒開口。

屋內

趙祿捧着東西進來,西廂房裏金漆點翠屏風後,世子爺在洗漱。瞧見他進來,伺候小厮立馬讓了位置。

“世子。”趙祿捧着玉扣過來,走到姜玉堂身側:“剛表少爺一早将香囊送了過來。”

一聽香囊兩個字,姜玉堂緊閉着眉眼才睜開。那寶石綠香囊他熟悉緊,是他自己。

眼簾顫了顫又閉上了,姜玉堂問:“什麽時候來?”

“不知道,奴才一開門就站那兒了。”

趙祿不敢添油加醋:“奴才走過去說話時,瞧見她那面上煞白煞白,估摸一晚上都睡好。”

世子爺這脾氣,無端端就鬧了矛盾。表少爺說到底也是個女子,一大早就過來求和,可憐見是一片癡心全放在了世子爺身上。

“還……”他将手中木芙蓉花拿出來:“表少爺還給您留了朵花。”

那木芙蓉是剛剛沈清雲無聊時逗小野貓,花瓣上還有一塊被啃了。趙祿這才瞧見,趕緊翻了個邊。

姜玉堂垂着眼眸盯着那朵花,擰了擰眉,随即閉上了眼。

見這模樣,趙祿不敢再繼續開口了,連忙放下手中木芙蓉。半跪在地,仔仔細細替世子爺整理着衣裳。

早朝散去,姜玉堂剛過崇陽門,又被乾清宮奴才給叫住了。小太監跪在地上,一臉巴結笑着道:“陛下傳世子爺去乾清宮。”

近來南疆大軍回京,陛下賞賜了不少東西出去,心中難免會想到舊臣。

他父親永昌侯如今尚在鎮守邊關,年輕時也是為了聖上出生入死。多多少少帶着些潛龍時情分。

陛下一想舊臣,便喜歡叫他過去說說話。

姜玉堂陪着陛下下了兩盤棋,又被陛下留下來用了午膳,出來時候外面正熱。

劉進忠親自開門,将他送了出來:“世子爺,當心腳下。”

剛出乾清門,卻見一人站在白玉石階下。那人穿着件月白穿枝蓮金錦文長袍,腰間墜着一枚羊脂白玉,墨色長發只佩上一根金鑲紫玉發帶。

衣着簡單,卻顯得雍容華貴,單單就是站在那兒,通身矜貴之氣掩都掩蓋不住。

姜玉堂瞧見來人,便立馬迎了上前:“太子。”

來人正是皇後嫡出,當今東宮之主,太子殿下陳琢。

太子今年二十有三,比他年長幾歲,卻早已入主東宮多年。

他生來就是尊貴身份,萬人之上。卻是個溫和,儒雅性子。

這麽些年,太子雖是坐穩東宮太子寶座,但實權其實大多還是在皇後手中。皇後是陸家嫡女,沈陸兩家又聯姻。

雖皇後手握大權不放,但這些人日後早晚都将是太子助力。

姜玉堂低垂着眉眼:“不知太子殿下在這兒,屬下失禮。”

“無事。”太子擡手讓人起身。他那張臉生宛若谪仙,一臉溫和:“姜老侯爺可好?”

目光一瞟,倒是恰好落在姜玉堂那被抓傷頸脖上。

他像是笑了笑:“早些聽說過姜老侯爺肩膀有舊疾,孤那新得了個不少好藥,待會叫人送些去侯府。”

“多謝太子賞。” 姜玉堂彎着腰,看着人進了乾清宮門。

外人常說太子殿下待人溫和,也不算錯。光是聽這太子殿下聲音,便是如沐春風。

他直起身,再往乾清宮裏看了一眼,轉頭時候倒是有幾分可惜。

太子殿下是好,人品貴重。可他身後站着是陸家,沈家,便注定與他們姜府道不在一條道上。

而如今聖上看似康健,但因沉迷丹藥,面上紅潤實則內裏虛空。

而朝中皇子甚少,再有一人能與太子相庭抗衡,便是如今還遠在西北恒親王。

車廂中,姜玉堂閉着眼睛,只怕這京都衆人都與他一樣,在這兩人之前權衡。

姜府如今還未站隊,最多不出半年,就得在太子與恒親王兩人之中選上一位,投奔門下。

若是按照如今形式,自然是太子最好。

可一想到沈陸兩家,太子勢頭再好,若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願投奔太子門下。

再說了,恒親王勢頭也不如小闕,這麽些年,手握十萬兵權,在西北幾乎封神。

最關鍵,聖上十分偏愛恒親王。

車廂內,放在桌面上手敲了敲。

這時,馬車放慢停了下來,趙祿側着身子,對着裏面道:“世子,有人跟着咱們。”

姜玉堂緊閉着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

他單手撩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背後,昨日裏跟着他青棚馬車正在後面,緊緊跟着。

來人是宋行之人,昨日他仗着是她兄長,給了他三分薄面。甩了幾條街将人甩開,今日這人倒是變本加厲,還敢派人繼續跟。

手指放下,姜玉堂臉色已經冷了:“找個無人地方停下來。”

“是。”趙祿一揮馬鞭,馬車飛快往前跑。

宋府

宋家在京都無甚根基,這座宅院還是之前陛下親自賞。比不得永昌侯府,那麽一座五進五出大宅院,還在皇城腳下。

宋府雖比不得永昌侯府氣派,但到底是庭院幽靜,畫棟雕梁,景色極好。

這時,書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朱紅色雕花紅漆門直接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少爺。”

書案後,宋行之低着頭,手裏拿着一把刻刀。門一打開,刀鋒一偏,手背立馬見了血。

他拿起一邊帕子捂住,皺着眉心擡起頭:“什麽事?”

“世……姜世子來了。”常懷見他受傷,大氣兒都不敢喘,指着外面道:“姜世子把我們派過去人抓了。”

“如……如今馬車堵在門口,要……要少爺您過去給他一個說法。”

宋行之笑了笑,這位姜世子脾氣,倒是比他想象中還要早上一日。

他低頭看着桌面上那只快雕好玉镯,小心翼翼收進錦盒中,才道:“走吧。”

門口,派過去跟蹤兩個小厮被姜府侍衛困了扔在宋府門口。宋行之走過去,瞧了一眼。

眼神這才又看向馬車中:“姜世子駕到,是宋某有失遠迎。”他站在宋府大大門之下,分明被逮個正着,面上卻無半分羞愧。

馬車中,姜玉堂不屑笑了笑。

他擡手,将領口往下拉了拉,露出那被抓傷脖子,這才挑開簾子。

頸脖上抓痕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明顯又暧昧。姜玉堂偏還一臉傥蕩,像是絲毫不知。

“打狗還得看主人。”

他看着宋行之:“這是頭一次,再有下次,可就別怪我不講郎舅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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