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紅麝香珠

姜玉堂待在原地, 許久未動,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一點點從身上褪去。

她那面無表情的神色,毫無情緒的聲音, 都讓他一肚子的怒火變得無處可發,雙腿都跟着僵硬了。

趙祿站在一側, 瞧出不對勁兒, 連忙低下頭退了出去。

姜玉堂聽着那關門響, 過了會兒才找到聲音:“我們之間,沒有關系?”

這話問出來時是笑着的, 可下垂着的那雙眼睛裏卻滿是陰鸷。

沈清雲看了他一會兒, 去了裏屋。出來的時候手中端着兩個匣子。裏面的東西沉甸甸的,放在桌面上時一陣悶響。

姜玉堂瞧着那熟悉的錦盒, 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裏面的東西是他親自挑的, 他以為她會喜歡。可如今, 她原封不動的端到他面前, 分的清清楚楚, 就像是不想跟他沾染分毫關系。

“東西都在這兒, 我沒動。”未了,她還要加上這麽一句。

她這公事公辦的樣子, 面上一分多餘的表情都沒有。站在他面前,就好像真真就是那個來投奔侯府的表少爺。

如她所說,她沒要名分, 也沒要錢財。他們兩人除了上過床榻,在上面滾的死去活來之外,的确是半點關系都沒有。

這事又沒旁人知曉,在外看來都是自由身,連她所說的, 孩子是個牽絆。

可連着這點牽絆都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窗棂外的湖面上。入秋之後,荷葉都枯了,湖面上只有零星的幾株枯荷。

他心中分明滿是怒火,可等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意外得平靜:“你當初跟我時說什麽都不要。”

她當時坐在床榻之上,渾身上下都被他看遍了,摸透了,雙腿還細細的打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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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不要名分,不要錢財,只要他。”

如今這話聽起來,依舊還惹人發笑。真真假假叫人一時分辨不清。如今這一屋子的情況,倒叫姜玉堂不得不信。

他轉過頭,看向沈清雲的眼睛,說話的語氣像是在發笑:“如今還是這樣嗎?只要我這個人?”

這話問出來,無人知曉他心中的慌張。

沈清雲看着他那張臉,坦白的點了點頭。

姜玉堂閉上眼睛。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該悲哀,還是應當慶幸。悲哀的是,她要他這個人,自己卻給不了。

而慶幸是,她是這樣的喜愛着自己。

姜玉堂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宋行之。他送的《秋月圖》價值連城,而沈清雲照樣說不要就是不要。

這樣的性子過于的偏執,不給人半點希望。

姜玉堂頭一次意識到,自己抓不住她,她若是要走,依她的性子,必定不會拖泥帶水,跑的他尋都尋不到。

按下心中翻滾的情緒,姜玉堂面上沒展露出半分,只笑着道:“喝的什麽藥?我叫個大夫來給你瞧瞧。”

他又恢複了往常時的模樣,沈清雲瞧着他的臉,徹底松了口氣。

“不用了。”她道:“你忘了我也會醫術。”

姜玉堂卻像是沒聽見她說的話,笑着轉身。

趙祿守在門口正打盹兒,只聽見一聲門響,背後世子爺的聲響輕聲道:“去找個大夫過來。”

他剛要點頭,姜玉堂的聲音忽然放低,低的只有他們兩個能聽的:“要看婦科的。”

趙祿猛然擡起頭,瞧見世子爺的目光。那張臉籠在陰影之下,眸子冰冷的似是要吃人。

他被吓得活生生打了個寒顫。

禮都沒行全,拔起腿便往外沖。

趙祿很快就将人尋了人,大概是怕被人察覺,他讓那周大夫套上了個小厮的衣裳,蒙混進了侯府。

屋子裏,瞧着倒是很平靜。

他帶着人走進來時,世子爺正坐在那兒逗貓玩兒。那帶來的金鈴铛也不知他想了什麽法子給千金套了上去,千金一臉的不耐煩。

姜玉堂被抓了好多次,這下子總算知曉千金不待見他了。逗貓的時候拿着個香囊,用下面的流蘇逗它。

千金随意的擡了擡爪子,敷衍的很。

趙祿瞧見那香囊,心總就是一突突,趕緊低下頭:“世子,人來了。”他身側的是京都有名的周大夫,專看女子有孕的一把好手,只有些年邁,套着件小厮服在身上,瞧着有些滑稽。

姜玉堂聽聞之後收回手,笑着轉頭。

他将香囊遞了過去,問:“瞧瞧這裏面是什麽。”行醫者瞧見藥,稍稍瞥一眼就知曉了。

“是上好的麝香。”那周大夫道。

姜玉堂面上倒是半分變化都沒有,只笑着将人放下,随手指着屋內中間的沈清雲:“勞煩大夫去給她瞧瞧。”

這周大夫只專門瞧婦科的,對女子身孕,體內調養一事極為在行。他瞧着沈清雲是穿着男裝,但氣質與容貌不俗,心中明了了幾分。

“我沒事。”沈清雲放下手中的醫書,又解釋了一遍:“我應當是對木樨敏感,染了香味起了風疹。”

她院子裏有一株木樨樹,入秋之後不知何時開了花。

今日阿貴來給她送飯的時拿了些盅桂花蜜,她喝了一些,起了風疹,下午時手臂上便有些癢。已經自己熬了藥喝了。

只她這話在姜玉堂去叫大夫之後說了好幾遍,他面上一臉笑意卻但對她的話卻像是沒聽見。

沈清雲又瞧了瞧他的臉,有些無奈,到底還是伸出手。

千金被姜玉堂逗的不耐煩,跳到她身上。沈清雲一只手診脈,一只手便去安撫它。

“真好看。”它脖子上那金鈴铛倒是做的精細,一根紅繩子墜着在脖子上,走起路來微微晃蕩。

它最近又胖了,頸脖上戴着個金鈴铛,可愛的緊。

千金知道在誇它,趴在他膝上咕嚕咕嚕的叫。

周大夫診脈過了好一會兒才放手,他沒說話,只先轉身往背後姜玉堂那兒看了眼。

“怎麽樣?”姜玉堂問:“她可是風疹?”

“是。”周大夫點了點頭:“卻如姑娘所說。”他看了眼沈清雲的藥渣,又留下兩瓶塗抹的膏藥。

趙祿送人出去,出了院子的門卻沒往外走。反倒是拐了個彎,将人帶去了世子的書房。

姜玉堂眼神落在沈清雲的膝頭,貓蜷縮在她腿上睡着了。

他将桌面上的藥膏拿起來,跨步走了過去。他一靠近,本都睡着了的貓甩了甩尾巴又走了。

姜玉堂瞥了一眼,目光又落在沈清雲臉上:“周大夫走時可說了,這藥得勤塗。”

沈清雲還在看醫書,聞言頭都沒擡:“我已經喝了藥,再喝上幾貼風疹就會消下去的。”

他單手抹了點藥膏,手指從她的領口往下,探入了她的脖子裏。

冰冷的藥膏帶着些清涼的味,刺激的她擡起頭,就見他一臉眸色淡淡的道:“內服外敷,這樣好的比較快。”

話語平靜的很,手指卻挑開了她的衣裳。

沈清雲察覺到不對勁,想要掙紮 。姜玉堂卻頂着那張臉,問她:“真的不行嗎?”

如他所願,沈清雲果真不再反抗。

雪白的身子像是一塊白玉,可如今上面卻多了一顆顆紅痣。借着月色,他将她抱在了桌面上,手指從她肩頭,一直塗抹到小腹上。

待塗到雙腿,拉高她的腿勾在自己的腰腹。

他今日有些奇怪,不似平往,半句話都不說,只雙手狠狠地用力。沈清雲咬着唇瓣死死強忍着,不敢發出聲音。

這桌面開始晃蕩出聲響,他不知有意無意,将桌上的匣子推到在地。兩匣子的金銀珠寶掉了一地,姜玉堂踩在上面,就着姿勢抱着她,将她轉身按在窗棂上。

他一直都是面對着她的,如今這一下弄的她措手不及。

沈清雲開始防抗,轉身要去看他。只平日裏姜玉堂好說話的很,今日卻像是變了個人。

他從背後掐住她的脖子,不讓她轉身。

因為她一轉頭,必定會看見他的臉。那裝出來的漫不經心早已破裂,他黑着一張臉,面色沉的像能滴出水。

姜玉堂将她的雙手按在窗棂上,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扶穩了。”

他太清楚她,知曉哪裏能讓她潰不成軍。沈清雲被他欺負的滿臉是淚,手伸出過去抵住他用力到緊繃的小腹,哭着求饒。

姜玉堂卻沒放過她,他看着打開的窗戶,還有頭頂的月亮

極致那一剎,他甚至在想:她哭的再大點聲就好了,最好是讓府中的人發現。

她便生生世世都離不開他。

趙祿帶着周大夫等到後半夜,姜玉堂才趕了過來。

他渾身的氣壓低的讓人不敢靠近,衣袍被揉的都是皺褶。發冠卻半點兒未亂,身上還帶着一股淡淡的藥香。

趙祿不敢多看,趕緊低下頭。

屋子裏,周大夫蜷縮在地上早就打起了盹。聽見腳步聲往頭頂看了眼,吓得立即跪下。

“草……草民叩見世子爺。”

姜玉堂拿着茶盞,只道:“她身子如何。”

“世子放心。”周大夫跪在地上,只道:“姑娘之前懷不上,是因為用過麝香,但所幸時日不長,沒有傷其根基。只是這麝香,日後萬萬不能再用了。”

姜玉堂書中摩挲着那香囊,又問:“有什麽香可以蒙混過去,讓她以為是麝香?”

這……感情那姑娘不樂意啊。周大夫瞧了眼姜玉堂那一表人才的模樣,按下心中的吃驚。

“檀香,蘇合香,還有龍涎香味道都接近。”周大夫想了想,直接道:“最接近的應當是龍涎香,只那姑娘是個會醫術的,怕是不好騙。”

姜玉堂一個眼神掃了過去,周大夫又道:“紅麝香珠……紅麝香珠是麝香所作,形似瑪瑙。若用紅瑪瑙浸了檀香後味道極為相似,可……可诓騙一段時日。”

只那姑娘可是個會醫術的,能诓多久可就不好說了。可這話周大夫卻是不敢開口:“離了麝香後過一段時日便可正常有孕。”

“我要讓她盡快就有。”她如今就像是只随時可走的風筝,姜玉堂抓不住什麽,迫切的想要她懷上身孕。

她說孩子是牽絆,這話一點也沒錯,有了孩子,便是她離不開自己的枷鎖。

他鎖也要把人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周大夫擡起頭姜玉堂那兒看了眼,艱澀道:“這……若是調養一段時日,可能比……比較容易。”

“多久?”姜玉堂問。

“半……半年?”周大夫遇到過這樣的事,吓得聲音都在顫抖。

“三個月。”姜玉堂道:“三個月我要她有孕,期間你就不用回去了,我在京都給你找個院子,你住那兒吧。”

周大夫擡手抹了把冷汗,顫抖着雙腿,趙祿過去扶着,把人送出去。

剛出門,屋子裏就傳來一道劇烈的聲響。

書案被人單手掀翻,砸了下來,上面的書籍、公文、茶盞都碎了一地。

硯臺砸在牆壁上,姜玉堂站在書案後,雙拳捏緊,眼神冰冷,而他腳下一片狼藉。

***

沈清雲之前裝麝香的香囊被姜玉堂拿走了。

翌日她本想出府去抓避子湯,趙祿倒是送了過來:“世子爺讓奴才給您的。”

“這是紅麝香珠,戴上後也能避孕。”趙祿一板一眼的道:“世子說讓表少爺每日戴着,他暫時不想要孩子。”

沈清雲接過便聞到上面傳來的麝香味,聽了趙祿的話,倒是放下了心。

姜玉堂如今還未娶妻,是不可能弄出個庶子出來的。比起她,姜玉堂更加不想讓她懷孕。

意識到這點,倒是将珠子貼身放在了袖中,沒多懷疑。

趙祿很是松了口氣。

他回了書房去禀告世子,姜玉堂正在看帖子。帖子是趙家送來的,邀他去京郊跑馬。

趙家兒郎衆多,個個都英勇能幹,送帖子的是趙家的大公子趙宴,他是二房嫡出,趙明珠的兄長,聽聞趙宴從小就寵愛這個妹妹。

趙宴素來喜愛騎馬,便在京郊弄了個跑馬場,常約人去玩。

之前也約過他幾次,但他一直沒去。此時送來帖子,應當是知曉聯姻。

姜玉堂将帖子放下,回了帖答應下來。

晚上的時候,他又摸黑去了沈清雲的院子。

沈清雲腿還抖着,膝蓋還疼的發酸。瞧見他過來,就是一哆嗦。抱着被褥往裏縮:“你……你怎麽來了?”

姜玉堂拿着膏藥,站在床沿邊:“給你塗藥。”風疹好的差不多了,瞧着都沒了。

只雙膝有些吓人,紅一塊,紫一塊。

姜玉堂面不改色的從袖子裏拿了另一種膏藥。

月色下,他手指抹了藥膏在她膝蓋上打着圈。待她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他問:“明日去京郊跑馬,你可想去?”

沒等沈清雲回答,他又淡淡地,不容拒絕道:“一起去吧。”

如今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着他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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