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平安牌
趙祿立馬過去, 将那野鴿子撿起來,雙手奉上:“爺。”
姜玉堂低頭瞥了一眼,這種野鴿子瘦小、敏銳, 飛的極快。而沈清雲那一箭出其不意,射在了鴿子的翅膀上。
箭法可見, 快準狠。
“收着吧。”姜玉堂的目光落在沈清雲身上幾眼, 面上瞧不出情緒。
“你既會射箭, 那我們兩個倒是有機會獲勝。”
沈清雲轉過頭,她手中還拿着弓箭。目光看向姜玉堂時剛那冰冷的眼神一下子褪去了。
她眨了眨眼, 問:“你想贏?”
握着缰繩的手情不自禁的收緊, 姜玉堂對着那張臉,随後笑了:“那是自然。”
“駕。”沈清雲聽聞, 一拍馬鞭立馬往前跑去。
“主子……”趙祿将野鴿子讓身後的侍衛們拿着, 眼神瞧着沈清雲, 一雙眼睛裏滿是崇拜:“表少爺這身姿……騎馬射箭樣樣都會, 可當真厲害。”
他邊說, 邊仰起頭, 待瞧見馬背上的姜玉堂後,吓得立即跪在地上。
“奴才多嘴。”趙祿跪在地上, 戰戰兢兢的。表少爺這麽厲害,怎麽主子瞧着反倒是不高興了。
姜玉堂看着那在馬背上飛馳的身影,看着她穿梭在密林之中是:“是厲害。”他點頭道。
她騎在馬背之上, 英姿飒爽,身形猶如一把利劍。手挽弓箭的樣子,光彩奪目,更讓人挪不開眼。
可随即,卻是又笑了。他低下頭, 那雙眼睛冰冷的,沒有丁點的表情:“你說,哪家的閨中小姐會學這些?”
趙祿對上那目光,吓得站在原地,分毫都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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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一支利劍破開,緊接着就是一聲哀嚎。沈清雲身後的侍大喊:“射中了,又射中了。”
這一小會兒的功夫,沈清雲又射中了一只鹿。
趙祿聽着前方的歡呼聲,再看着身側世子爺的表情。心中那抹不安越放越大。
一個時辰過去,趙宴帶着裴雲軒與張敘白幾人回來了。他們獵的東西當真兒不少。
特別是裴雲軒,他師從大家,箭法極好,一出去就獵了一只羚羊,幾只野兔,後又撞見了幾只珍珠雞,裴雲軒箭法精準,箭不落空。
快結束的時候又碰到一頭野豬,體型極大,他們幾個合夥給射中,擡了回來。
“姜世子呢,還沒回?”趙宴一下馬,坐在涼亭裏的趙明珠立馬就迎了過去。
“二哥,你擦擦臉。”趙明珠早早就讓人備下帕子,又讓人端來綠豆湯解暑 。
趙宴立馬灌下一碗綠豆湯,又拿起帕子擦了擦臉,面上滿是笑意:“這兒人多,小心撞了你。”
他擡手示意身後的婆子将趙明珠護住,又道:“剛我親自給你獵了幾只兔子,全挑白的獵的,毛色漂亮,讓人帶回去給你做個圍脖。”
趙明珠點了點頭:“多謝二哥。”
她身上還罩着披風,一張臉上小臉慘白的,瞧着沒多少血色。
趙宴心疼的要命,趕緊讓婆子将她帶到涼亭中去。
趙明珠剛轉身,身側就傳來了馬蹄聲。姜玉堂帶着沈清雲等人過來了。
瞧見他們背後的三只野鹿,趙宴就知道自個兒輸了。圍獵的時候,除了東西多之外,也還要看獵物的難易程度。
野鹿四肢細長,速度極快,最關鍵是聰明敏銳,十分難獵。更何況,他們身後白狐,野雞野兔之類的東西可也不少。
“姜世子又贏了。”趙宴倒是坦蕩,雙手舉拳,往下彎了彎腰:“佩服。”
都說姜世子的騎射功夫都是由前太子陳琅親自教導。只他之前過于低調,極少出現,如今看來卻如傳聞所說。
若是姜世子這番厲害,将妹妹交給他倒也不算委屈。
趙宴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沒想到,姜玉堂下了馬,卻是道:“我可不敢居功。”
他擡頭,目光看向沈清雲:“這裏面有一半可都是她的功勞。”
話音落下,衆人的目光這才都看向沈清雲。她坐在馬背之上,氣質卓然。
出色的容貌之下,卻是一臉清冷。
趙祿拱了拱手,想搭上幾句話,半晌卻是不知如何開口。
“你确定姜世子喜歡的是他?”連比兩場,趙宴都輸了。他卻不怎麽傷心。
他妹妹要嫁的要是個孬種,他這才氣呢。
“都說了我沒看出來。”張敘白低頭啃了一口兔子腿,說的含含糊糊。
剛獵的野兔,拷的時候加上蜂蜜,椒鹽。一口下去,香的流汁,他吃的頭都擡不起來。
趙宴有些煩,手中的肉一口都吃不下。他目光看向前方,姜玉堂與沈清雲兩人隔得遠遠兒,兩人就這麽站着,誰也沒說話。
怎麽看,這兩人之間都是清清白白的。
何況,這還是兩男子。
趙宴腦子裏想了破了天,都想不出兩男子之間如何情情愛愛。再看着前方,兩人話都不說,更是不信。
“我看你之前就是胡扯!”
張敘白将他扔過來的兔子腿接住,笑嘻嘻的一口咬下去。順着趙宴的目光看過去,低頭嘀咕着。
這兩人一看就是鬧矛盾了啊。
只他瞧着趙宴一臉不信的模樣,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識趣的選擇閉嘴不吭聲。
四周鬧哄哄的,有些悶熱。姜玉堂正與人喝酒,她便溜出去,想去林子裏散散心。
沒走幾步,倒是撞見了兩個人。
趙明珠帶着她的丫鬟,正低頭不知尋什麽。瞧見她,趙明珠倒是停了下來,開口道:“你是跟着姜世子一起來沈家少爺。”
沈清雲知道她,是趙宴的妹妹,見她面色有些白,便道:“你體虛,內火熱,不宜見風。”
“你如何得知?”趙明珠有些驚訝,靠近後又聞到她身上的藥香。又道:“你是大夫?”
“也可以這麽說。”沈清雲道。
“我丢了個東西,正在尋呢。”趙明珠怕是自小就怕大夫,瞧見他有些怵,乖乖道:“若是讓二哥哥知曉了,怕是要鬧的人盡皆知。”
“我先自個兒尋一尋,等有風了定會走的。”
沈清雲點了點頭,她不是個愛管閑事的性子。趙姑娘也沒必要與她解釋。
她見人與右邊走了,邊往左邊走去。
沒幾步,腳下卻踩到個東西。沈清雲撿起來看了眼,是個圓形的銅牌。握在手中有些模糊不清,瞧着很多年歲了。
正面刻着一只兔子,反面留着生辰八字。下首還刻着,吾女珠珠:
但求今後皆安樂,康健成長。
落款是父親趙君山。
沈清雲的目光落在那上面許久。
這是塊平安牌。
沈清雲認得此物,是因為她弟弟也有一塊。她母親何氏在她五歲的時候生下一個孩子。
男孩,生下來就讨得宋父的喜愛。
宋父極為喜歡她母親,生下的孩子更是如珠如寶。孩子剛落地,他立馬去寺廟中求得。跋山涉水,懇求佛祖保佑他的孩子健康。
當年,她瞧見後,羨慕極了。只可惜,那塊牌子始終戴在她弟弟身上。
宋父不是她的生父,是不可能為她求這個的。何況,平安牌也不是這麽好求的。
不僅需心誠,求完之後還要吃齋三個月,不可破葷腥。二,便是要父親給孩子求。
且求平安牌的,大多是給男孩,極少極少有為女孩求的。
後來,她再大一些,随口說給了沈少卿聽。當時,她是開玩笑的語氣,事情過的太久她早就不在意了。
不成想,沈少卿聽後,愁了臉。
他揉着自己的眉心,嘆了口氣:“我倒是不介意去為你求一個,但是我是你爹的傳言,怕是再也甩不掉了。”
她當時沒心沒肺,勾着他的脖子笑:“你要是求了,我叫你一聲爹又何妨?”
沈少卿沒給她求平安牌,三個月後卻是給了她一只銀镯子。
他親自打的。
找了個銀匠,學了三個月手藝,就為了打一只銀镯子。
那雙在戰場上殺人的手,常年拿着刀劍與長.槍。卻又在無人知曉的深夜,點着昏黃的燭火給她刻镯子。
從捶打,打磨,到刻刀,一點一滴都是親手做的,半點不慘別人的手。
那段時日他沒沾染任何葷腥,沒給她求得平安牌,但卻固執的也跟着吃齋三個月。
只她當時不知道這銀镯子的含義,直到她來了京都。
受到家中期盼疼寵的孩子,剛出身的時候會收到父親的平安牌。女孩子在長到十二歲的時候,母親會送女兒銀镯子。
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樂,健康長大。
她父母緣淺,這兩樣東西都沒收到,但知道後卻又沒半分傷心。
無論父親求的平安牌,還是母親的銀镯子。
她擁有的,是這世間所有人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