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評教
九月評教會當頭,我坐在第一排,看着站在講臺後念PPT的同事,下一個輪到我講演,我腦中瘋狂閃現PPT裏的內容,生怕漏掉什麽重要資料。手心冒汗,心髒狂跳,坐我身後的康岩峰拍拍我的肩膀,小聲說:“小鄒,別緊張,你什麽水平我們心裏都有數。”
“嗯,嗯。”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将稿件的一角捏得皺皺巴巴。
同事講完,彎腰說謝謝,走下講臺,齊院長笑眯眯地看向我:“下一位,鄒瀾生老師。”
我咽了一口唾沫,站起身走上講臺,把u盤插進電腦,點開PPT,環顧講臺下方烏泱泱的人頭,驟然腦海清明:“大家好,我是數學系講師鄒瀾生。”
接下來的講演出乎意料的流暢順利,我介紹我發表的學術期刊、我的論文成果、我主導的項目經歷以及教學經驗,直到PPT的最後一頁停在幕布上,我說:“謝謝大家。”
齊院長朝我點點頭,說:“下一位。”
回到座位,康岩峰湊到我耳邊竊竊私語:“厲害啊,完美發揮。”
我笑笑:“等會兒請你吃雪糕。”
“好嘞。”康岩峰說。
中午十二點,評教會到達尾聲,齊院長說:“職稱結果一周後發到各位老師的郵箱裏,注意查收。時間不早了,都去吃午飯吧。”
階梯教室呼呼啦啦的站立聲,我和康岩峰走在人群中間,康岩峰一個勁兒地說:“你這次絕對穩了,鄒副教授。”
“哎,別。”我擡手,“萬一沒成呢。”
“要對自己有信心。”康岩峰說,他看向遠方,目光悠遠,“想當年我評副教授的時候,可比你差遠了。”
“您別追憶似水年華了,康教授。”我說,“趕緊想想中午吃啥吧。”
“餃子。”康岩峰說。
我正要點頭,遠處直挺挺地杵着兩個熟悉的人影,是夏纖纖和肖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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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老師!”肖珂蹦跶兩下,朝我揮手,“這裏。”
我招招手:“看到你們了。”
“這麽受學生歡迎?”康岩峰酸不拉幾地說,“你陪學生吧,我自個兒吃餃子去。”
“嗯行。”我說。
“欠我的雪糕別忘了。”康岩峰打趣道,轉身向食堂走去。
我走到肖珂面前:“暑假過得怎麽樣?”
“和纖纖姐玩得超開心。”肖珂說,他的眼瞳黑而大,水靈靈的,看上去格外清亮無辜,“老師呢?”
“我去喀納斯旅游了。”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喀納斯特別漂亮,有機會你們一定要去那兒看看。”
“好,列入計劃了。”肖珂活潑地說,他的胳膊甩來甩去,偶爾碰到我的手,便微微的停住。
“瀾生。”
一個柔和的男聲在我身後響起,除了寧清,只有寧泓這麽叫我。我轉頭,寧泓站在我身後唇角噙笑,問:“吃火鍋嗎?我請客。”
“你怎麽來了。”我說,“你昨兒不是在瑞典?”
“早上落地。”寧泓說,“開了一晚上。”他倒是不避嫌,走過來大大方方地牽起我的手,“走吧,吃完火鍋你送我回去補覺。”
我抱歉地對肖珂和夏纖纖說:“不好意思,你們去吃午飯吧。”
肖珂抿着唇,低頭不說話,夏纖纖說:“好的,老師再見。”
夏纖纖拉着肖珂走遠,我掙脫開寧泓的手,瞪他一眼:“學生面前,你注意點。”
寧泓将手背在身後,笑嘻嘻地說:“就不。”
寧泓知道鄒瀾生今天評教,當然不是從鄒瀾生口中得到的消息,指望鄒瀾生主動,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寧泓浏覽津門大學官網的時候,恰好看到消息公示表格裏鄒瀾生的名字,評副教授,這名頭一聽就讓人既尊敬又性致高昂。
鄒瀾生是一只倔得要命的蝸牛,固執地悶頭前進,寧泓拿他沒有絲毫辦法,推一下他,他就快速地縮回殼裏,剩寧泓盯着蝸牛殼幹瞪眼。
只能慢慢來。寧泓想,用菜葉博取蝸牛的好感,再一點一點引導蝸牛爬到他手心,一把扣住,誰都搶不走。
所以,雖然鄒瀾生嘴上說着不喜歡寧泓,但對寧泓的親近并沒有嚴詞拒絕,法無禁止皆可為,感情也一樣。寧泓希望鄒瀾生看着他,情緒都随他跌宕起伏,想到這裏,寧泓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揚。寧泓是直覺動物,他憑直覺辦事,很少深入想這個舉動的含義,等他真正意識到不對勁,已經晚了太多。
我和寧泓一起吃火鍋,我們倆都愛吃辣,索性一個辣鍋放中間,兩邊是四五盤冷切肉。我攪了攪料碗裏的麻醬,夾起一塊燙熟的肥牛肉片。肉片吸飽了湯汁,在料碗中滾了一圈醬料,放進嘴裏,我眯起眼睛,滿足地哼了一聲。
寧泓盯着我,舔了舔嘴唇,仿佛看着我能下飯似的。
我說:“吃啊,一會兒肉煮爛了。”
“嗯。”寧泓應下,随意夾了兩塊肉放進碗裏,狀似不經意地問,“你下午有課嗎?”
“有一節。”我說。
“那我來接你。”寧泓說。
我警惕地問:“幹嘛?”
“你不覺得,我們作為【朋友】,”他加重後面兩個字的音節,“做的頻率太少了嗎?再這樣下去,我都要吃齋念佛了。”
我一筷子肉差點喂鼻孔裏去,尴尬地咳了兩聲:“你、你這麽……”
“定期交公糧,免得你被別的小妖精勾跑了。”寧泓捏着嗓子說。
我擡起的筷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懸在半空中,夾了兩下空氣,我擰起眉頭看他:“你吃飯能不能不說話?”
寧泓坐在位置上扭來扭去:“就——不——嘛——”
我好想揍他,真的,要不是公共場合影響不好,寧泓下一秒就被我拆成宀丁氵弘了。
忍着脾氣吃完飯,寧泓結了賬,我問:“你開車來的?”
寧泓點頭:“嗯。”他湊到我耳邊嘀嘀咕咕,“你想在車裏也可以哦。”
哦什麽哦,我側頭,耳尖擦過他的嘴唇,一陣雞皮疙瘩爬上尾椎骨,寧泓順勢張開嘴巴咬了一下我的耳垂。邪火上湧,我現在要麽揍他要麽上他,我擡頭,路邊停着一輛白色途觀,我壓着火氣:“你去後排。”
寧泓古怪地笑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方塊塞給我,拉開車門坐進去。
我跟随其後,關上車門,寧泓急切地拉開我的褲子拉鏈。我有些不安地環顧四周人來人往,寧泓說:“沒事,單向玻璃,他們看不到。”
“你這樣太過了。”我說,擡手虛擋了一下他埋進我小腹的頭,“嗯……”
寧泓的嘴巴占住不方便說話,右手緊緊握住我的手,像汲取溫暖的幼獸。他努力地取悅我,唇齒并用,快感讓我的頭腦極度愉悅,心中卻是空蕩貧瘠。
我不知道這有什麽意義,我和寧泓最終走向什麽樣的結局。我想起和寧清的一段簡短對話,他問我:“瀾生,你愛的和愛你的,你選哪一個?”
寧清的眸子深邃如井,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看出些緊張和局促不安。
“這兩個選項為什麽不能是同一個人?”我問,“我愛的人是我的愛人。”
“世上安得雙全法。”寧清說,“你覺得呢?”
“我選我愛的。”我說,“ta若不愛我,倒也沒什麽,愛情講究不圖回報。”
“不,愛情是自私的。”寧清說,“唯有愛上了,才會斤斤計較。”
唯有愛上了,才會斤斤計較。
我低頭,寧泓攀附上來吻我,他黏膩地抱怨:“你真持久,我的舌頭都酸了。”
我看着他:“你坐上來。”
寧泓探究地看我,車內光線昏暗,我看不明晰他的眼神,只覺得一瞬間與蛇對視,脖頸發涼。片刻,寧泓脫掉褲子坐上來,這一場本應該滿載激情的車震,因為我和寧泓的沉默變得枯燥乏味。
攤上我這樣的炮友,寧泓真是倒了血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