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失蹤
一覺醒來,我眯着眼睛看窗簾縫隙漏出的晨光,仔細回憶昨晚發生了什麽。
我被鄒海陽拖進gay吧,我喝酒上頭跟無數個陌生人興致高昂地聊幾何函數,張信哲的歌,炫彩的燈光,一沓寫着手機號的紙巾……我捂住臉,痛苦地憋出一句:“唔天吶……”
“哥,出來吃飯。”
鄒海陽喊了一聲,“吧嗒吧嗒”拖鞋聲由遠及近,他依靠着門框,笑眯眯地問:“醒了嗎?”
“醒了。”我揉揉眼睛,坐起來,問鄒海陽,“我不記得昨晚怎麽到的家。”
“我扶你回來的。”鄒海陽說,“睡得怎麽樣?”
“挺好。”我說。
實際上好極了,我沒有夢見任何人,躺小船上賞了一晚上月亮。
“起來吃飯吧,我熬了綠豆粥。”鄒海陽說。
我踩着拖鞋站起身,稀奇地說:“你居然會做飯?”
“那你以為我靠什麽騙姑娘。”鄒海陽說。
慣例刷牙洗臉,我坐在餐桌旁,鄒海陽端上來蔥花餅、煎蛋、黃豆醬和綠豆粥,他眼睛亮瑩瑩地看着我。我順勢誇獎他:“聞着好香。”
鄒海陽遞給我勺子:“快嘗嘗。”
我們邊吃飯邊聊天,我問:“你快開學了吧?”
“嗯,還有十天報道。”鄒海陽說。
“想好畢業做什麽嗎?”我問。
“去北京看看。”鄒海陽說,“一是大城市,二是離你近。”
我點頭:“行。”
“我拿到了北京的實習,過幾天我回學校報道,然後去北京。”鄒海陽說。
我心中踏實,鄒海陽雖有一身沾花惹草的壞毛病,該正經的時候一點兒不掉鏈子。
“你女朋友去北京嗎?”我問。
“啊……”鄒海陽怔怔地擡頭,似乎剛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女朋友,他擺手,“到時候再說,她不願意我也沒辦法。”
渣得如此坦蕩,噎得我說不出話。
“你受什麽刺激了?”王桐樞問,“天天往國外竄,加班比休假還積極。”
寧泓臉上倒扣一本書,癱在椅子上仰面朝天裝死,像條翻肚皮的魚。
他不是不想休息,他是不敢休息。一閑下來就想到鄒瀾生,想到鄒瀾生就生氣,一生氣就失眠,還不如加班到昏迷。
“我覺得你再這樣下去,早晚出事。”王桐樞後怕地說。有一次他們撞上不穩定氣流,飛機忽上忽下,王桐樞吓出一頭汗,寧泓繃着臉沉穩地安撫乘客。最終飛機平穩降落,王桐樞盯着寧泓,總覺得這小子該去看看心理醫生。本該生死關頭的時刻,寧泓那模樣像個假人。
“你別咒我。”寧泓悶悶地說。
“你的那個男……朋友。”王桐樞問,“你倆沒和好?”
寧泓冷笑:“你覺得我這表現像和好了嗎?”
王桐樞撓撓頭:“都快半年了吧。”
“不用你告訴我時間。”寧泓煩躁地坐起身,合上雜志放到一旁,“走,幹活。”
“這趟飛哪兒來着?”王桐樞問。
寧泓說:“巴黎。”
時間飛快,轉眼到了大學生陸續返校的日子。
我送鄒海陽到地鐵站,鄒海陽假意抱怨:“別人都送到機場,你送到地鐵站,真薄情。”
我本想送他去機場,可一想到機場裏有寧泓,我便躊躇了,說:“你多大了,不認識路?”
鄒海陽撇嘴,朝我揮揮手:“拜拜。”然後背着一個輕便的書包刷卡進站。
我目送他遠去,獨自一人走回家。
空蕩蕩的屋子,我和貓,倒是自在。
第二天是開學日,我手下除了夏纖纖外的兩個研究生都出去實習了,學院便給我分了新傳院大二的數學課。
春寒料峭,我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絨外套,走進新傳學院的階梯教室,朝等候已久的學生們打招呼:“大家好,我是你們的高數老師鄒瀾生。”我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波瀾的瀾,生長的生。”
底下響起一片捧場的掌聲,新傳學院的學生熱情大膽,前排的女生起哄:“老師,微信號微信號!”
我依言繼續寫下手機號:“輸入手機號能搜到我的微信,有什麽問題随時找我,我看到了會及時回複。”
“數三的難度并不大,你們認真聽課都能考過,我盡量不給你們挂科。”我說,“如果你們經常不來上課,作業也不交,我就沒辦法了。”
第一節 課我通常以目錄講解為主,沒什麽難點,聽不聽都行。
下課鈴響,我立馬抱着書走出教室,跑得比學生還快。迎頭撞上夏纖纖,我後退兩步:“小夏?”
夏纖纖一副焦急的模樣:“老師,肖珂沒來報道。”
我猜測道:“會不會票買晚了,或者有事晚點到?”
“不是的,老師。”夏纖纖掏出手機,點開微信對話框展示給我看。
1月1日 00:01
【夏纖纖:學弟元旦快樂!】
1月5日 14:23
【肖珂:學姐】
【肖珂:我】
1月5日 16:05
【夏纖纖:學弟怎麽了?】
1月11日 20:12
【肖珂:我爸打我】
【肖珂:我爸讓我滾】
【肖珂:我爸知道我是同性戀了】
1月11日 20:34
【夏纖纖:你在哪?】
【夏纖纖:在家過年嗎?】
1月20日 13:06
【肖珂:學姐,我害怕。】
【肖珂:我爸好像瘋了。】
1月20日 15:26
【夏纖纖:[語音呼叫]】
【夏纖纖:[對方無應答]】
1月24日 14:09
【夏纖纖:學弟,你在哪?】
1月25日 16:43
【夏纖纖:學弟,看到消息給我回個電話,我随時都在。】
2月7日 10:47
【夏纖纖:後天開學,你買好車票了嗎?】
2月8日 15:32
【夏纖纖:我到天津了,你到哪了?我去找你。】
我看完聊天記錄,問:“肖珂給你打電話了嗎?”
“沒有。”夏纖纖搖頭。
我感到不安,說:“我們去報警。”
“報警?”夏纖纖看向我,“警察會管嗎?”
“會的。”我當機立斷,“走,去新民路派出所,離這兒不遠,咱們走着去。”
我和夏纖纖到達新民路派出所,我翻了翻手機通訊錄,找出一個一年前記錄下來的手機號,周江詠警官,去年三月勸阻肖珂跳樓的警察。
“你好。”我說,“我找周江詠警官。”
“周警官今天出勤,您找他有什麽事嗎?”值班的年輕警察客氣地問。
“一年前,我的一個學生想跳樓,周警官勸下來了,給我電話號碼說有事找他。”我說,“這兩天開學,那個學生沒來報道,我們也聯系不上。”
“這樣,我先給您做個記錄。”警察說,“您叫什麽?在哪工作?”
“我姓鄒,鄒瀾生,是津門大學數學系的副教授。”我說,“手機號是xxxxxxxxxxx。”
“好的。”警察記下信息,“您說一下您學生的信息。”
“他姓肖,肖珂,王字旁加個可。”我說,“家住……”
“他是安徽人。”夏纖纖說,“安徽省合肥市金橋縣。”
警察問:“他的家庭情況您知道嗎?”
“他是單親家庭,他爸撫養他長大。”夏纖纖說,“他是同性戀,去年就因為這個原因跳樓,他爸性格古板,對他非打即罵。”
“寒假的時候他發給我的微信消息很詭異。”夏纖纖說,“他爸知道他是同性戀,他說他爸瘋了。”
警察記錄的速度很快,記完他說:“看來是家庭矛盾,而且是跨省市的。我們辦案是分區域管轄,管不着那麽遠。”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夏纖纖的情緒逐漸激動,“他不是管不管得着的問題,而且這也不應該是我們考慮的事情!”
我拉住夏纖纖,問年輕警察:“那你告訴我,應該怎麽辦?”
年輕警察皺眉看向我,我只當他年輕,缺少共情能力,身後傳來一個中年男聲:“小劉,發生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