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郿老夫人氣得臉發白,老眼中滿是厲色閃爍,不消說如果趙媽媽能被找回來,等待她的下場一定不會好。

流珠給她揉着頭,又是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頭倒出一顆養榮丸與她服下。郿無暇在旁邊又是倒水,又是給她順氣。

“祖母,您別生氣,現在氣也沒用,當務之急還是要趕快找到人。”

郿無暇分析道:“聽下人們說,她這兩天在屋裏一直少有露面,最後見到她的是串兒那丫頭,時間是昨晚。”若是昨晚跑的,昨天雨剛停,她沒車又沒人幫忙,如何敢半夜在外行走?若是今晨跑的,可能人沒跑遠,雨天路濕,官道上也沒什麽人,不一定會碰到有車帶她。”

“她怎麽敢跑?打算往哪兒跑?一家子都不要了?”郿老夫人一下下地拍着桌子,茶盞也落在地上碎了。

她是怒言,但郿無暇聽者有意,忙讓人叫了個管事來,讓他回京一趟。

就像老夫人說的,趙媽媽可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丈夫兒子女兒一大家子人,就算真跑了,難道家人也不要了?

安排完,轉頭見陳婆子和錢四還在哭,郿無暇不禁有些頭疼,湊近了對老夫人道:“祖母,這裏離東廂太近,動靜大了,那邊難免會聽見。”

郿老夫人見孫女又是忙着安排,又是忙着為自己拾遺補闕,這會兒也聽得進去人言。

“你說得對。”

這邊一片慈和,轉頭對陳婆子和錢四又是一副臉色。

“你們先下去。”又對流珠道:“讓外面跪着那些,都先回屋去,沒得杵着礙眼!”

錢四和陳婆子忙磕了個頭,從地上爬起來下去了,流珠也跟了出去。

小丫頭進來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又給換了盞茶。

郿老夫人緩了緩氣,又喝了些茶。

“喪事是三丫頭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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郿無暇點點頭:“據說太姨娘預感自己時日無多,提前有所準備,還有趙媽媽的幫忙。”

一提到趙媽媽,郿老夫人又怒火心中燒,冷笑道:“我信任她一場,養了她一家子,她倒好,竟跑去給人披麻戴孝當孝子去了。”

她頗有些沒事找茬的樣子,“那也不該只停三天就葬!”這些事都是方才問話那些下人,從他們七嘴八舌中得知。

“據說是莊子上沒冰,天太熱,放久了…人會臭。”說到‘人會臭’時,郿無暇停了停,拿着帕子掩了掩鼻子。

“你說,有沒有可能她把東西給了三丫頭?”老夫人突然道。

郿無暇一愣,下意識道:“應該不可能吧?”

老夫人皺起眉:“她那人我是清楚的,熬了這麽多年,就為了她親孫女,”說到‘親孫女’三個字時,她連連冷笑,“如此半途而廢,怎可能甘心就死?”

“可生死之事,怎可能由人控制?這趟她讓人傳話給祖母您,不就是清楚自己時日無多,變向向您認輸?據說三妹妹就只見了她一面,旁邊還有人看着,當天夜裏人就沒了,應該是沒有機會的。”

郿無暇倒不是在替無雙說話,她是就事論事。

她說得很含蓄,如果換成不含蓄的說法,那就是郿無雙被大房一家掌控多年,讓她笑,她才能笑,讓她哭,她才能哭,她不可能也不會翻出大房一家的五指山。

她雖沒明說,但老夫人聽的明白,她素來自視甚高,又氣量狹小,自然也不會認為無雙能翻出自己的五指山。

“且趙媽媽跑了,如果不是心虛,為何要跑?”

若說是辦砸了差事,完全不用跑,大不了就是認錯受罰便是,只可能是有大幹系大利益,才敢鬥膽幹出這樣的事。

老夫人想了想覺得也對,她之所以會突發奇想說出方才那些話,是因為基于對太姨娘性格了解,可前提是趙媽媽跑了。

她跑了,只可能是東西被她卷跑了。

“也多虧有你在我身邊,為我排憂解難,不像你那個短視的娘,和你那沒出息的爹。”老夫人拉着郿無暇的手有些感嘆道。

郿無暇低着頭,做赧然之态,又替父母說話。

“母親雖不聰明,但操持中饋兢兢業業,父親在武上面确實弱了些,但爹文才不錯,只是基于身上有爵位,不然下場應試指不定也能拿個狀元。”

“虧得你還給他們說話,罷了罷了,我也不做那挑撥離間的刻薄人。不說他們了,你陪着累了一路,方才又忙着到處安排,若是累了,就先回屋歇着。”

“孫女不累,還是祖母您先歇一會兒,方才路上受了場驚,來了也不讓您老安身,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您先睡一會,其他事交給孫女便是。”

流珠剛巧從外面進來,見大姑娘服侍老夫人進裏屋躺下,又是脫鞋,又是掖被,心裏不禁感嘆一句:也不怪大姑娘受老夫人的寵愛。

正房這邊的動靜,東廂自然不會落下。

白露因為是無雙的貼身丫鬟,之前跟來的下人都被叫去了,唯獨她逃過一劫,這讓她又是忐忑,又是松了口氣。

礙于心虛,她就找了個借口躲回自己屋子沒露面,沒有礙事白露,小紅和梅芳兩人都豎着耳朵在東廂裏偷聽,當然也沒忘偷看。

見人都去找趙媽媽了,一直也沒見動靜來找姑娘,兩人都松了口氣,也把這事告訴了裏間裝睡的無雙。

“別放松警惕,都放機靈點,這事一時半會不會消停,趙媽媽在京裏還有家人,若是找回京裏,見趙媽媽的家人還在,指不定她們就要懷疑上別人。”

梅芳:“那、那怎麽、辦?”

“有趙媽媽失蹤在,不是有十足把握,她們不會與我撕破臉皮,她們對我還有所求,所以我才讓你們都放機靈點,她們若是懷疑了,會來試探我身邊的人。”

無雙一直擔心的是怕太姨娘的遺體被騷擾,如今喪事辦了,人也下葬了,除非大房一家人打算跟她撕破臉皮,不然她們不敢動太姨娘的墳。

至于她自己?

她從沒擔心過,郿無暇還惦記着她的婚事,再多的銀子能比得上一個能讓郿家翻身的王妃之位?

在沒拿到她的婚事之前,就算她那個向來刻薄的祖母懷疑她想對付她,郿無暇也會在前面攔着。

因為長姐從來是聰明人啊。

無雙自認自己不如之‘長姐’聰明,但她了解‘長姐’,前世她境遇凄涼,卻又無力回天,可沒少琢磨這個致使自己如此境遇的人。

“姑娘還是要提防她們搜您的箱籠或是屋子。”小紅猶豫了下,提醒道。

無雙笑道:“放心,東西我已經藏好了,藏在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

見無雙說得如此自信,小紅也沒有再多問,這丫頭向來懂得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就如同無雙所預料。

派回京的人在回去後,發現趙媽媽的家人還在府裏,宛如無事人一樣,這個結果讓整件事都撲朔迷離了起來。

他們把趙媽媽的家人都看管了起來,又把消息傳到莊子,因為路不好走,第二天一大早才到,這消息讓郿老夫人不禁懷疑起其他人。

由于太姨娘的緣故,首先被懷疑的就是無雙。

之前那些跟來的下人又被一個個叫到正房問話,其中就包括白露這個無雙的貼身大丫鬟。

白露戰戰兢兢。也是她心虛,她礙于是無雙的大丫鬟,又私下和趙媽媽有所勾結,自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她知道趙媽媽這趟來是奉老夫人的命,來拿太姨娘手裏二房的家産,可東西沒拿到,太姨娘就死了。趙媽媽狗急跳牆那兩日,她也跟着膽戰心驚,本想找趙媽媽示好,誰知趙媽媽不見她,而她又發現陳婆子和錢四都躲着趙媽媽。

白露并不蠢,自然明白陳婆子和錢四躲着趙媽媽的含義。怕被牽連,她也不敢再去找趙媽媽了,成天就躲在自己屋子。

等得知趙媽媽失蹤後,白露更是覺得要大禍臨頭,她知道老夫人遲早會問到她頭上,誰叫她當初看中趙媽媽和趙管事在侯府裏的地位,故意勾搭上了他們的大兒子趙順,兩者關系在主子跟前是過了明路的,趙媽媽若是遭殃了,她自然也跑不了。

白露本以為老夫人會問她趙媽媽的相關事情,誰知竟問的是三姑娘。

擱在往常,白露是看不中三姑娘的,可她現在危在旦夕,三姑娘就成了她最後的庇護。

因此,她一句添油加醋、給無雙找茬的話都沒有說,反而十分老實地都如實說了。說三姑娘這幾日一直很安分,除了按規矩給太姨娘守靈送葬,平時都是關在屋裏,外面的事也不太關注。

郿無暇又着重問了她們來的第一天,也就是太姨娘死的那個晚上,無雙的表現。

白露也照實說了,其中還着重點了點自己作用,例如看着三姑娘,不讓她跟太姨娘太過接近,挑撥離間讓三姑娘對太姨娘心生不滿等等。

當然她耍滑偷懶的事,她是肯定沒說的,只說三姑娘坐車不适,從太姨娘那回來,就睡下了。

郿無暇讓白露退下了。

“那照這麽來說,三丫頭非但沒什麽可疑之處,反而一直很安分,唯一有些突兀的就是她急慌慌給那個人下葬。”老夫人道。

其實也不算急慌慌,因為都有解釋,當時那種情況,莊子上條件不夠,沒有冰屍身放久了确實怕臭。

可老夫人覺得她是急慌慌的,那就是急慌慌。

郿無暇正心叫不好,就見老夫人眉毛一揚:“找人去把那墳掘了,棺木打開來看看。”

郿無暇急忙站了起來。

“祖母,陳婆子和錢四不是說過棺木和屍身上沒有藏東西?”

屍身和棺木雖是趙媽媽檢查的,但事後趙媽媽和陳婆子錢四說過這事,之前兩人被問話時就說過。

“她人都跑了,說的話哪能作數。”

“可祖母您想想,如果趙媽媽說了假話,她既然跑了,東西肯定就在她身上,不會在棺木裏,如果是真話,就更不用掘墳開棺了。”

老夫人承認孫女說得有道理,她也承認自己是因為舊怨,才會‘寧錯殺不放過’說要掘墳開棺,可孫女為何如此急切?

“你不想讓人掘她的墳?”

郿無暇心知老夫人性格,說好聽點霸道,說難聽叫聽不進人言,且心思敏感,很容易就被觸怒。

她想了想,做出一副為其排憂的樣子:“祖母你想想,掘墳這事動靜小不了,若是讓三妹妹知曉,她會如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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