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易言拿過藥轉身, 差點撞上身後的人。

本來感冒的人就暈沉,她這突然剎車, 眼前直冒金星。

陸景書蹙眉,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視線掃過她手裏提的藥包,“身體不舒服?”

人來人往的大廳, 喧鬧無比, 他站在咫尺的地方, 聲音清朗如同山澗湍流的水。

易言揉了揉迷蒙的眼,看清是誰後,翁裏翁氣的說:“是你啊陸教授……”

“感冒了?”他眉宇間的褶皺仍舊沒有松開, 出于職業習慣伸手探上她的額頭,異于常人的溫度經由指腹傳來,他眉心皺的更加厲害。

他的手指有些涼, 碰到她額頭時,她瑟縮一下,“陸教授,我沒發燒。”

陸景書面無表情的凝視她, 口吻異常嚴厲, “你确定沒發燒?哪個醫生和你确診說你沒有發燒?”

易言自知理虧,努了努嘴,沒再反駁他。

最後還是被逮到休息室。

中途碰到季屹川, 他和易言打招呼, 誰知她竟恹恹的搭着眉眼, 沒理會自己。

陸景書想起前幾天借出去的溫度計,停住腳步對他說:“溫度計是不是在你那?”

“是啊,”季屹川後知後覺,“易言你發燒了?”

她皺着鼻尖,不想承認這個事實,“陸教授說給我确診一下。”

季屹川把溫度計送來,又急匆匆的離開,臨時來了一臺急診,需要他跟臺。

休息室配備的簡易卧室內,僅開一盞落地燈,不足二十平的房間,卻是狹小而溫馨。

木質單人床的卧具全是黑白色,深沉的仿佛要融入這夜色中。

陸景書不喜歡用紅外線測溫計,古板的像個老大夫,易言窩在床上看他從玻璃管中取出溫度計,消毒後将其中的水銀柱甩到适當的刻度下。

清冷的眉目被燈光照亮,凜冽的如冬季傳堂而過的風。

易言耷了耷眼簾。

片刻的安靜,陸景書負手站在她面前,靜靜等她測試體溫。

易言的臉頰開始泛紅,發燒燒的。

原本生龍活虎的姑娘現在恹恹的窩在床上,饒是再心硬的人看了都會心疼。

更何況是他。

五分鐘後,她把溫度計遞給他,心虛的不敢看他的表情。

三十九度,高燒。

易言被燒的糊塗,抓住他的衣擺,“陸教授,我沒發燒吧?”

“呵,”他揚着語調,喉中溢出不知情緒的笑聲,“易言,你可真厲害啊。”

易言吞了口口水,陸教授這幅表情委實太吓人。

他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示意她張嘴,她乖覺的順從。

借着落地燈的光線,能看清她紅腫的喉嚨,怪不得從見面開始,她就不停的咳嗽。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脖頸,停留在某個部位,他啓唇問:“之前是不是經常扁桃體發炎?”

易言思索了片刻,點頭。

他收回手,驕矜的抿起唇,端詳她片刻複又說:“走吧,帶你去劉醫生那看看。”

“看、看什麽?”她燒的有些糊塗,苦惱的皺着眉。

陸景書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小臂,依舊面色清冷,“看看——能不能挑個合适的時間趁早割了。”

易言怵得慌,梗着脖子硬拗,“我不要。”

“病情反複只會讓你以後更加難受。”他淡淡道,“一次感冒就能引起急性炎症,受罪的是你自己。”

“……有沒有保守治療的方法?”

他擰不過她,揉着眉心,“今天先去挂水,其他的事你自己再考慮考慮。”

到晚上病情愈發嚴重,易言手背上紮着針,奈何血管太細,輸液的速度調到最緩,即便是這樣,白皙的皮膚也泛起青色。

輸液室裏沒床,只有一排孤零零的藍色座椅。

易言咳得難受,漲的臉通紅。

陸景書給她倒水,她喝下去,中途被嗆到,咳得更厲害。

劉醫生配好消炎的藥,看見她這樣子,不免勸她:“小姑娘,你看你多難受啊,動個手術就能一勞永逸的事兒。”

說着,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個醫用口罩遞給陸景書,責怪的說:“你也是醫生,不知道扁桃體炎症是急性傳染嗎?”

他淡淡撇開眼,沒有接,“沒事,我不需要。”

易言抿了下唇角,知道他是顧慮到自己的情緒,于是開口:“醫生,把口罩給我吧,不是說要從病原體隔絕最有效嘛。”

劉醫生把口罩給她,小護士來找他回去看診,和陸景書打了招呼就匆匆離開。

易言動作笨拙的戴口罩,一只手不太方便,嘗試了幾次都不成功。

陸景書輕輕嘆口氣,蹲下.身,将口罩給她帶好,黑漆漆的眸子流光轉動,漂亮的驚人。

她的視線被他攥住,一時,他的雙眼中僅有她自己的影子,牢牢占據,無法驅趕。

他不知道何時準備的止咳含片,将錫箔紙打開,拿出一粒遞到她嘴邊。

濃濃的甘草味沖入鼻腔,但霎時鋪平了她喉間的不适。

她就着他的手把藥片含進去,舌尖無意間掃過他的指腹。

易言擡眼打量他的表情——應該是沒感覺到吧?

忽然,他感知到她的視線,緩緩掀起眼簾,眸中似笑非笑。

她忙不疊的轉移話題,擡頭看了看還有三分之二的吊瓶,“陸教授,我這還要好久,不如你先回去?”

陸景書氣定神閑的站起來,坐到她身旁,雙腿伸直交疊在一起,絲毫沒有穿白大褂時的拘謹。

“我不急,”他輕笑道,口吻雲淡風輕,“前幾天兒科有個高燒不退最終腦膜炎進ICU的例子,我得守着你,免得你燒糊塗。”

面對他,易言總會突生一股無力感,好像所有的棱角頃刻被他磨平。

她抵不住綿長的倦意,眼皮愈發沉重,最後沉沉睡去。

陸景書看完家裏發來的簡訊,收起手機,轉頭,映入眼簾的是女孩垂頭小憩的身影。

睡得很不安穩,喘息聲有些沉重。

他往她那坐近了些,讓她輕靠在自己肩上。

她似乎尋到了舒适的姿勢,又往他肩窩處蹭了蹭。

陸景書扶住膝蓋的手攥緊。

他波瀾不驚的臉終于有了變化。

她真的不記得他了,這是不是代表,她快意泯恩仇,早已将往事忘卻。

他不清楚,但他卻記得,之前有個小姑娘緊緊抓住他的衣襟責問——“為什麽不是你,為什麽!”

那副表情兇狠的簡直是想把眼前的人吞食入腹。

他清楚的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名為“恨”的情愫。

易言再醒來,是在陸景書的車裏,車廂內依舊有股淡淡的木香,清冽的是他身上慣有的氣息。

“感覺好點了嗎?”

她點頭,嗓子舒服多了。

趁紅燈的空隙,他傾身上前,微涼的手探上她的額頭,熱度依舊。

“還沒退燒,今晚去我那裏。”

沒等她拒絕,他便左打方向盤,駛離去往易言小區的主幹道。

看出易言的疑惑,他輕聲解釋:“你自己住,半夜如果再燒上來沒人幫忙,我不放心。”

她眨眨眼,“……會不會太麻煩你?”

陸景書握着方向盤的手指輕敲了幾下,眼皮也沒有掀開,靜靜說:“易言,你的麻煩,不管好壞,我照單全收。”

易言先是愣住,揉了幾下眼睛确定眼前的人是陸景書無疑,解開安全帶湊到他跟前,聲音沙啞的問:“陸教授,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好?

真是個寬泛的形容詞。

他抿唇,默然不語。

可能是燒糊塗,又或者是沒睡醒,易言膽子大了許多,以前費心保持的安全距離霎時被她自己打破,頭抵住他的肩膀,輕喃:“好困啊,我要睡了。”

陸景書把車停入車庫,靠着自己睡覺的姑娘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稍微動了下肩膀,易言咕哝幾聲,又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上去。

“易言,醒醒。”他失笑,扶住她的肩膀叫醒她。

易言眯着眼,從半落的車窗探出視線,“到家了?”

“嗯,我家。”他松開安全帶,躬身下車,繞到副駕駛給她開門,“不暈的話就自己走。”

“不暈,就是困。”易言舔了舔幹澀的唇,從他身側下車,黑漆漆的車庫比外面陰冷,她瑟縮着肩膀,打了個寒戰。

他的公寓在二十層,電梯一路直上,叮咚一聲到達。易言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走出來,安靜的等他開門。

電子鎖,錄入指紋。她啧嘴,高科技的玩意。

老易之前也想給她裝一個,被她拒絕了。腦子不好使,高科技就是來給她添堵的。

進門,陸景書随手旋開燈擎,室內敞亮,裝潢同他休息室大差無幾,偏西式的家具,淺色格調,玄關處的地毯踩上去柔軟極了。

他從鞋櫃裏翻出一雙新的拖鞋,“只有男士的,你湊合一晚上?”

易言點頭,立刻蹲下解鞋帶,小巧的足伸進拖鞋裏,有些笨拙的邁進屋,動作連貫的像是個上了發條的娃娃。

他走到吧臺,給她倒了杯溫水,見她仍站着,不免皺眉問:“為什麽不坐下?”

易言抿住唇角,聲音愈發細微:“陸教授你家的沙發太軟,我差點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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