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暮色星辰

賀瑜年聲音沙啞:“沒有……”

隆冬已至,平遙城每家每戶挂滿了喜慶的顏色,茶樓在除夕的前幾天就關門了,葉落塵跳了好幾天舞,這個時候終于能歇歇了。

他們來到這裏二月有餘,目前只找到了主人,平日裏戲班子忙前忙後的也沒時間去找,正好可以趁着這幾天去尋尋一些線索。

羅錦抱着一堆禮盒進來了,他整個腦袋都被東西擋住了,整個人走的極其不夠章法,歪歪扭扭的,前面的陳璃被他撞了好幾下,終于忍不住回頭:“你給我幾個能死啊?”

這家夥從剛才開始就大男子般的把所有東西都攬在了自己手裏,還以為多厲害呢,沒想到在路上磨磨蹭蹭半個時辰才回來。

羅錦道:“怎麽能讓女孩子幹活呢,是不是?”

程初淺偷偷給他比了一個大拇指手勢,轉頭看着近在眼前的茶樓門,外面立着一人。

陳之行好像對着老班主說些什麽,老班主猶豫了一下,從身後叫出一個小黑子,小黑子看見陳之行,怯怯地往回縮了一步。

老班主提醒道:“不可無禮,這是小陳王爺。”

小黑子一雙大眼睛閃了閃,終于還是伸出兩個小手,學着旁人那樣想要行大禮,陳之行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抱起來道:“不必多禮,我來也是有求于你。”

小黑子愣愣地瞅着他,點了點頭。

陳之行回頭看見四人過來,笑了一下表示禮貌。

葉落塵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就進去了,倒是羅錦抱着一堆東西還不忘和陳璃一起行了個禮。

最後只剩下程初淺和他兩人,陳之行朝身後望望,見沒人了,才神秘道:“程兄,我有事想問你。”

程初淺:“小王爺請說。”

“我最近越來越摸不透他的心思了,他自從那次想逃出陳王府被我逮回來後,就對我冷冰冰的,雖說之前也冷冰冰的吧,但我就是感覺他好像有點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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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初淺聽完,看了一眼他懷裏的小黑子:“所以你朝老班主要了個小孩回去哄他?”

“對啊。”陳之行道,“我尋思同在一個戲班子,看見熟悉的人或許他能開心些。”

程初淺點點頭:“我覺得你這樣做可以,他或許會對你有所改觀。”

得到認可,陳之行亮了亮雙眼:“當真?”

随後他又暗下去:“可我現在只能每天親他一口,我覺得這樣不夠,再進一步該怎麽做啊?”

“呃……”程初淺瞪大眼睛,“你們都親了?!”

陳之行愣了一下:“你不會還沒親着吧?”

上次在寺廟外,他被這程初淺點通後,就看出來他對那位與賀瑜年性子有幾分相似的小公子有意,沒想到如今連嘴都沒親到。

他目光似有憐憫:“真能忍啊……”

程初淺臉都青了,試問:被一個紙片人嘲笑是什麽感受?

“那我還是不問你了,想來你也沒經驗。”

陳之行抽出一只手擺擺:“我先回府了,待久了這孩子該冷了。”

冷風吹過,程初淺一人與喧嚣人群隔絕。

葉落塵從裏面走出了,神情間似有不解:“杵在那幹什麽?”

程初淺?沒經驗回了他一個和善的微笑。

因為你……

——

葉落塵抱着一個箱子,往老班主房間裏送去。

他從沒進過這間屋子,如今踏進來,倒是意料之中的簡潔。

老班主喜愛出游,房間裏卻沒有陳年之下留下來的灰塵,定是有人每天都來打掃,才使得老人家回來前後的房間都沒什麽差別。

他把箱子放在地上,轉身就要出去。

腦中的神經忽然被什麽牽動,他猛地轉頭,看見了櫃子上面的那把劍。

是「炸彈」。

他們找了這麽久,平遙城內內外外都快翻遍了,沒想到就在這間屋子裏!

該怎麽向老班主要這柄劍呢?

正想着,老班主驅動着車進來了。

見他盯着那把劍,便笑道:“那是阿年的劍,我替他收着。”

葉落塵點點頭,心裏盤算着怎麽要過來。

“這是他父母送給他的,他之前喜愛的很。如今……哎,可能是怕傷心吧。”

那把劍一看就是巧人打造,金玉鑲嵌的劍鞘,劍穗上是一條騰飛狀的龍身,葉落塵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老班主在同他說話,道:“為什麽會傷心呢?”

老班主暗下神色:“他父母故去了。”

意識到自己勾起了什麽不好的事,葉落塵也不想老人家傷心,反正東西找到了,先放這兒應該也沒什麽事。

“您歇着,我出去了。”葉落塵對老班主道,後者恢複了平常的神色,點了點頭。

葉落塵便出去了,關門時,卻聽老班主道:“這幾日街上熱鬧的很,你們可以出去逛逛,戲班子這邊也沒什麽事。”

“好。”

——

羅錦跳起來:“找到了?!”

“嗯。”

葉落塵看向程初淺,發現對方的臉色有些微微的差。

“找到了是好事。”程初淺道,“現在就差主靈了。”

陳璃剛才也跟着開心了一下,如今一聽到任務進度,卻又蔫兒了:“我還挺喜歡這裏的,要是炸了怪可惜的。”

“那我們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吧……其實我也挺喜歡的。”羅錦悶悶道。

其實也不怪他們對這個世界有貪戀,這裏想比上一個世界來說簡直不要太好,而且這裏的人有很樸實,社會也清明,沒有什麽戰亂,而且賀瑜年對他們也沒有敵意,如果炸了……倒也是對不起對方了。

“不是說可以感化嗎?”葉落塵看着旁邊臉色依舊很差的人,問道。

程初淺:“那這裏也不會存在。”

……

衆人都沒吭聲了。

“說真的,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這個賀公子的世界到底是怎麽形成的,這裏也沒有提示線索。”羅錦拍了拍頭。

陳璃道:“瞧着這裏也不怎麽恐怖,我也不太理解為什麽他的世界是這樣的。”

按理說,世界是主人極度情緒之下的産物,應該有主人的一些情緒摻雜在裏面,可是這裏除了賀瑜年裝神弄鬼那幾次,好像并沒有發生什麽別的恐怖的事。

要不是葉落塵受他影響,恐怕都要懷疑賀瑜年到底是不是主人了。

說到影響,不知賀瑜年那邊出了什麽事,他這幾天心情複雜的莫名其妙,有時還有些沒來由的煩躁,還有些……害躁?

回想着程初淺糊弄陳之行那一句「你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加上賀瑜年這幾日在陳王府一點音訊都沒有,他就有一些沒底兒。

雖說他也不能阻擋二人幹些什麽吧,但自己畢竟還受他影響,這……

他看了眼程初淺,後者被看的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羅錦大叫:“大佬你眼睛怎麽紅了!”

葉落塵一驚,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會眼睛紅,今天恰好和衆人待在一起,沒想到被發現了。

程初淺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麽,目光有些深不可測。

二人的臉皆是一紅。

媽的,得趕緊從這裏出去。

——

賀瑜年的房門被敲響,心裏還想着小陳王真是越來越有禮貌了,他拉開門,卻沒見到人。

再一低頭,一個黝黑發亮的小孩站在地上盯着他。

賀瑜年:“……”

小孩:“……”

那孩子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瞧着水汪汪的,似乎剛哭過一場,賀瑜年依稀記得,似乎是不久前老班主從外面新撿回來的孩子。

這孩子來得時候正處戲班子最忙的時候,沒過多和對方交流過,以往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情況的,凡事來一個人,他一定會同對方打好關系,戲班子前前後後一共不超過25人,想忽視誰都難。

“你怎麽來的?”賀瑜年蹲下來,視線與他平齊。

小黑子目光閃爍了一下,剛想說什麽,只見頭頂一片衣角略過,賀瑜年擡頭,看見了這些天一直被他冷落的陳之行。

“我帶他來的,怎麽樣,開心嗎?”

原來是來邀功的。

正好趁這段閑暇時間,可以同這新來的孩子好好相處相處,這家夥總算幹了回人事。

因為這孩子的忽然出現,賀瑜年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拉着小黑子就要往屋裏引,陳之行連忙拉住他:“我呢?”

賀瑜年此時很好說話,便回了一個微笑:“進來吧。”

屋內,賀瑜年給小黑子倒了一杯熱水,小孩些許是被凍怕了,端起來就要喝,就快要送到嘴邊時,卻聽一聲溫柔的叮咛:

“水燙,吹吹再喝,這還多的是。”

賀瑜年用兩個茶杯把那杯熱水來回折,而後又放到嘴邊吹了吹,才又還給他。

小黑子猶豫着接了過來,咕咚咕咚喝完了。

陳之行搓了搓剛才抱孩子被凍紅的手,等着自己那一杯熱茶。

但賀瑜年卻沒有再一步動作了,和小黑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似乎忘了身邊還有他這麽一個大活人。

“我的呢?”終于還是耐不住性子,陳之行說出口了。

賀瑜年瞥了他一眼:“能把小孩子迎着冷風抱回來,凍得跟哭喪似的,你還想喝茶?”

“我……”

小黑子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回想着剛才自己的臉被風吹的有些疼了,想往身下人懷裏縮縮,卻被一巴掌提出來。

陳之行以為他是倦了,便單手将他的頭擺正對着正前方:“看,熱鬧不。”

小黑子想說熱鬧,但被凍僵的臉連帶着嘴一起卸了力般,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陳之行起身,一步走到他面前,幾乎要貼着臉,語氣不爽:“我今天的獎勵……”

“一會兒再給你……”

賀瑜年沒等拒絕完,就被人一把抱起來。

“不是你……孩子還在呢!”

陳之行把他放在床上,低聲道:“怕什麽,他又不懂。”

小黑子眨了眨眼睛。

賀瑜年生怕他做出什麽讓自己招架不住的事,況且這孩子還小,要是被他影響了心智,他豈不是罪人了!

他拉過陳之行的雙手,确實冷的徹底,便包裹在手心裏捂着,不時還搓一搓。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一處。

但也只是一瞬,他又裝作沒看見的樣子道:“行了吧,可以了嗎?”

陳之行挑眉:“這是今天的獎勵?”

賀瑜年無奈:“晚些時候你再來,我給你還不行嗎?我先把這孩子安頓好可以嗎?”

陳之行一聽,當然樂不可支,起身一甩衣袍走了,像極了一只黑色發情期的大孔雀。

賀瑜年眼底微微發紅,不知是氣的還是別的什麽。

——

夜晚,陳之行摸開了賀瑜年的房門。

一進屋,他就聞到了一股清香,是賀瑜年身上獨有的香氣,每次親吻結束後他都會伏在他身上,細細地嗅着那抹香氣。

隐隐聽見有水聲,陳之行轉頭,看見了屏風後面,一個人影在晃動,再一眨眼,賀瑜年從後面走出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物,瞧見他,淡淡道:“把門關上。”

陳之行反手關上了,他不禁有些精神緊繃,他以為自己今晚只是來要平時的獎勵,但看這架勢……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賀瑜年走過去環住他的脖頸,踮腳湊了上去,陳之行忙回應着他,但卻不敢太靠近,一來是他剛剛從外面進來,身上帶着寒氣,二來是他現在有些莫名的燥熱,尤其是對着面前這個人時。

賀瑜年閉上眼,二人的呼吸聲交錯在房間裏,一種讓二人皆面色一紅的聲音在耳邊回響,陳之行自覺再親下去可能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便用力推開他,轉過身。

“可以了,我回去了……”

他欲走,手剛碰到門框上,卻聽賀瑜年的聲音從後面響起:“走什麽?你不是來幹我的嗎?”

陳之行忙解釋:“我沒有……”

“你不想幹我?”

“不是我……”

陳之行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喜歡賀瑜年,便把人放在自己身邊,和他接吻,但再近一步……

他總覺得賀瑜年對他的态度有些琢磨不透,二人不能就這樣不清不白地發生什麽。

賀瑜年重重地呼了一口氣,道:“你們不都是這個意思嗎?現在又來欲擒故縱了?”

陳之行猛然擡頭:“你說什麽?”

“你們給我送賞品,誇贊我,我的每場戲都來看,甚至還綁架我、囚禁我……不就是想得到我嗎?我現在給你機會了,來吧。”

……

陳之行有些慌張:“我把你留着陳王府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就是聽別人說兩個人要在一起才能培養感情,我也不是想幹你,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麽喜歡你。”

賀瑜年神情有些微微顫動。

“我五歲起就被關在這裏,見到的人都是經過皇宮過的人,身邊只有一個懷懷晟,還是個傻的,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這些,我只聽他們說過的話,學着他們做事……”

陳之行看着他:“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可以不做。”

蠟燭上的油從火光中滑落,輕微的燃燒聲在房間中回響。

賀瑜年的呼吸有些顫抖,像是在壓抑什麽:“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陳之行卻想不起來。

賀瑜年忽然笑了:“你看,你都說不出來,你只是受別人的蠱惑了……阿筱——”

陳之行擡頭,目光中有一絲錯愕,已經很少有人叫他的名了,就算是親人尚在時,他也沒聽見他們叫過他幾聲名。

“你還是太單純了。”此話說的在理,卻讓陳之行不知該如何回答。

空氣中彌漫着的旖旎的氣息轉眼消失不見,賀瑜年開口道:“其實你也不用太在意,我畢竟是一個戲子,對這方面……也不算太看重,之前也有過,你要是實在想要,我就當報恩了。”

“報恩?”

陳之行目光漸漸變得陰沉:“你說什麽?你之前有過?”

“你們不都管我們叫妓子嗎,這種事很奇怪嗎?”

賀瑜年看着對方,眼裏似乎含笑,語氣也是漫不經心。

“你……你再說一遍?”

些許是他的目光過于暗沉,有些要暴雨來臨的前兆,賀瑜年覺得自己不必多說些什麽了,态度亮出來,對方一定會知難而退的。

只是此刻微微刺痛的心頭,似乎還想再挽留什麽。

“你就沒有一點喜歡我嗎?”

不知過了多久,陳之行才緩聲開口。

賀瑜年不禁想起五年前,他在暮色裏照常唱完一場戲,卻有人叫住他,對他說了一句讓他意想不到的話。

“你好好的男子,為何縮居在這小小的茶樓裏,為何不尋得一門手藝,偏要唱這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你若是有難處,我可以……”

後面說什麽他聽不清了,茶樓裏響起一陣哄笑,說話的主人在人群中間,臉上卻已微微紅了,但眼神還是死死盯着自己,不肯偏移。

他身後的街道上,是漸漸顯現的星空,是車水馬龍的街道。

賀瑜年忽然偏頭問了一句:“他是哪家的公子?”

“陳王府的小王爺,之前一直被禁足,前不久才放出來。”有人答道。

賀瑜年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又搖搖頭,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畫面回轉,看着那雙陰沉的雙眼,賀瑜年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沒有。”

其實我說了慌。

于你,是我的暮色星辰。

是我的一見鐘情。

作者有話說:

忽然通知明天放假,可以努力更文了!

我解釋一下劇情設定:

前兩個世界是小葉和小淺的探索期,他們倆在前面可能沒什麽戲份,但這個世界結束後就多了,前兩個世界有很多伏筆的!

這個世界快結束了,堅持!

賀瑜年這個人物很複雜,他一見鐘情小陳王是為什麽各位可以猜一猜,我要是都寫出來了就固象化了,還是多留一些想象空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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