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名由心定

他忽地想起那日的皎皎明月。

“你怎麽出去一趟帶回來個小娃娃?”

“我樂意,你管呢。”

“誰願意管你,我那是怕你把這孩子給教壞了,好好的一朵花,不能白白讓你糟蹋。”

“難不成放你那?三年抱一窩?”

“別吵了,他醒了。”

金月及時叫住越說越離譜的兩人,擡手摸了摸床上人的額頭,道:“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月月。”剛剛還在和人鬥嘴的中長發男子過來,嬉皮笑臉,“你要去哪?我送你。”

金月瞥了他一眼:“不勞煩小少爺了,借過。”

紅衣男子無情嘲笑:“我就說吧,就你那兩把刷子,還想去撩撥金月。”

“我樂意,你管呢。”楊斯傑翻了個白眼,然後先一步地坐在床邊,對着床上的小孩道:“醒了?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葉落塵半睜着眼,目光落在了離床幾步遠的紅衣男子身上。

男子得意地笑了,走過來扒拉開某人,楊斯傑「切」了一聲,站一旁不說話了。

葉落塵盯着男子的瞳孔,和剛才見時不一樣,現在是紅色。

“怎麽了?害怕嗎?”男子閉眼,再睜眼時又變成了黑色。

葉落塵若是正常狀态下,一定會睜大眼睛看着他,但是他現在疲憊的很,只能微微擡了一下眼皮表示驚訝,然後就又睡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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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他覺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

葉落塵從大床上坐起,沉默地看了半天這床紅豔豔的被,然後下地,床邊的風鈴卻忽然無風作響。

緊接着,門被打開了,紅衣男子進來,看見他光着腳下地,皺着眉又把他抱回了床上。

“你這小朋友可真厲害,病剛好就又找病受,這地這麽涼不穿鞋就下來?”

男子把床邊一雙新的拖鞋套在他腳上,拖鞋是帶毛的,他昨天剛從人類世界帶回來的,大小什麽的正好。

葉落塵的腳不可控地縮了一下,他發現,自己身上的那些淤青都好了,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幹淨的白色,他想到什麽,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麽了?”男子以為他是胸口疼,詢問道。

葉落塵搖搖頭,眼神裏充滿警備。

這個人突然出現把他帶走,難道是有什麽別的企圖,不過他一窮二白,除了這一身沒多少肉的身體,什麽都沒有,他出聲:“您也要打我嗎?”

男子一愣,随後笑道:“我打你做什麽?我不是才救了你嗎?”

說的也是,葉落塵撰緊衣角,小聲道:“您為什麽救我?”

程初淺:“因為我看見啦,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惜我沒有刀,只有一身神力。”

“神力?”葉落塵眨了眨眼,“您是……”

“我是一朵嬌花。”程初淺壞笑道,看見小孩的嘴微張,他沒忍住摸了一把對方的頭,“逗你的,我是玫瑰神。”

葉落塵立馬露出崇拜的眼神:“真的嗎!”

“貨真價實。”男子捏了捏他的臉蛋,許是缺了些滋養,沒什麽肉,好生養幾天肯定能養的水光嫩滑。

葉落塵的臉蛋頓時有些泛紅,不知是捏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他近乎癡迷地看着眼前紅衣秀面的男子,心想自己從前真是被那林子蒙了眼,世間真的有如此好看的人。但眼下又開始忐忑,等他病好了,還能留在這裏嗎?

想到這香噴噴的床很快就睡不到,不久就要回到那個濕冷的草地樹窩,他不免有些失落。

這樣緊張了三天,他的病終于好了。葉落塵在太陽照進來那一刻就瞬間從床上驚起,他穿好衣服後悄悄出門,探着腦袋把外面掃了一圈。

沒看見什麽人,大概是都還沒起。他正想出去,卻聽頭頂一聲戲谑的聲音:“大清早偷偷摸摸的,想去做什麽虧心事?”

葉落塵慌張地像頭頂看去,只見屋頂上坐着一紅衣男子,手裏夾着一只玫瑰花,鳳尾稍稍揚起,盯着他的眼神也帶着笑意,他想到自己想留在這裏的心思,有些心虛,“沒、沒什麽……”

男子從上面跳下來,葉落塵只覺得眼前被一抹紅蒙住,然後身子騰空,等再見光時,他已經被男子抱出去好遠。

這三日來他蟄居在那一方小屋子裏,外面的景色不曾見過,本以為神的府邸會很熱鬧,可他這一路看來,竟是除他們二花外再無半個花影。

葉落塵有點心疼這個長得好看的神,自己在那個大樹林裏,好歹還有很多小草陪伴,可像男子這樣的神應該不會對着一堆草自言自語,那這萬萬年來,是不是都沒說過幾句話?

男子把他抱到了一個石桌前,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他被放到了凳子上,心想這是來吃離別餐了。

男子在他旁邊坐下,拿起筷子給他夾了一塊糯米糍,葉落塵想學着他用筷子接,但這東西屬實沒用過,他眼巴巴地看着糯米糍在筷子中間軟攤下來。

男子笑了一下,說:“用手拿吧。”

葉落塵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條軟軟糯糯的糯米糍,他咬了一口,發現味道竟然和他最喜歡的屋子裏的味道差不多,他驚訝,“這是什麽味道?”

“玫瑰。”

葉落塵愣了半天,腦中不知想到什麽小臉一紅,男子裝作沒看見似的給他擦了擦嘴角的一小片紅色花瓣,“好吃嗎?”

“好吃。”葉落塵把剩下的糯米糍都放入口中,細細品嘗,裏面帶着的玫瑰碎摩擦着他的舌頭,誘人的氣息在鼻腔中纏繞,他不禁想:自己這是吃了玫瑰神的原身嗎?

“總吃這些對你身體不太好,晚些我去人類世界給你帶一個食譜回來,給你做些飯。”男子一邊喝茶,一邊和他說話。葉落塵嚼着糯米滋,驚道,“這是你做的?”

說完他自覺愚蠢,這神邸分明半個花都沒有,還能是誰做的呢。

男子點頭,葉落塵吃着吃着突然發覺他話裏的玄機。他的意思是……自己可以留下來?!

對于這個發現他瞬間開心不已,沒顧什麽就抓住男子要給他夾東西的手,“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嗎?”

男子對上他發着亮的眼神,失笑:“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帶你回來?真當我這是避難所嗎。”

葉落塵的小臉咧開一個月牙兒似的弧度,他興奮之餘,又問道:“那為什麽是我?”

男子用食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話多。”

他前些日心火燥的許多,偶然聽楊斯傑說外面有一片樹林,他便想着去散散心,越往裏走,心裏到真是越不燥了,他想着是這樹林深處有什麽奧妙,沒想到正好撞上那一幕。

小孩在樹下蜷縮着,腦袋埋在胳膊裏看不清神情,但在他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裏,住進了一池湖水,清清涼涼,撫平了心裏的燥火。

把人帶回來,他每日都覺得安心極了,困擾他多年的狂躁似乎也得到了鎮壓,想着把花留下來,他也沒提這事,沒得到小花自己憋不住了,他又隐隐害怕對方不留下來,于是試探地問,“你願意留下來嗎?”

“願意!”葉落塵從石凳上跳下來,高興地拍拍手,“太好喽,我有家啦!”他跳了好一會兒,男子始終帶笑看着他。

“對了殿下哥哥,我還沒有名字,你能給我取一個嗎?”

葉落塵又抱上他的胳膊,滿臉期待地看着他。男子一愣,忽地想起那天他在樹林裏,青光璧天,蘊色盎然,他想了想,說:“青青?”

葉落塵歪歪頭重複:“青、青……”他又嘿嘿地笑起,“那我就叫青青了!”

“殿下哥哥叫什麽呢?”

男子恍惚了一下,竟沒開口,他是萬萬年前修煉化形的孤家寡人,無親無故,從睜眼那天起,他就被人叫着「殿下」,此後經年,倒真是沒想着弄個名字。

他垂眼看伏在臂上的小孩,道:“我也沒有名字,你看我給你取了,你也給我起一個吧。”

這下可難到葉落塵了,總不能給堂堂玫瑰神起一個他這種可愛的名字,他又沒讀過書,此時還處于沒開智的階段,萬一起不好,那可就唐突了這位神殿下。

他愁苦望天,此時正值白日,烈陽挂在天上,好生刺眼,他忽地想起那日從樹林出來,濃蔭上的皎皎明月,被群星簇擁着,擱淺在了他心裏平靜的那汪池水,承接着無數的光與希望。

“程、初、淺。”他一字一頓的說,再擡眼時,撞入那片好像沉睡已久的星空。

「星空」怔了幾秒,才泛起一片漣漪。

“承蒙。”

——

七天後,葉落塵似是無奈地盯着不遠處與楊斯傑争吵的背影,猛地回想起那天神智不清間聽到的對話。

他是怎麽會以為,程初淺是一個溫文如玉的美男子的呢?

這幾日楊斯傑頻頻到訪,見到他就想上來抱,然後就會被程初淺嫌棄地推開,然後兩個……兩朵花就開始昏天暗地地吵。

葉落塵此時倒無心這個,他正憂愁着另一個事。

有一日他晚上睡不着,便偷偷溜去了程初淺的院子。

把房門推開一小點縫,他卻聽見裏面有斷斷續續的氣聲。

像是壓抑着什麽,又像是被什麽折磨着的哽咽,他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屋裏的人才漸漸平息。

他有些擔心,卻又不敢去問,即使問了對方也只會含糊過去。

于是他決定,今晚就要去一探究竟。

作者有話說:

我這可惡的3000字強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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