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賭一把
☆、賭一把
秦諾和初四複工,早上起床時穆勒還在昏睡,多跟他說兩句話便挨了一枕頭,只能悻悻地去上班。
唐頌走後,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用,穆哈哈有時候過來,啥也不說托着腮看他。
意思就是讓他帶着去吃排骨。
今天他又來,秦諾和逗他:“你不掙工資麽,怎麽成天上我這兒蹭飯?”
“我不願意擠地鐵。”穆哈哈一臉理所應當,“我和穆勒是兄弟連心,穆勒肯定也想吃排骨,我們去吃,我把他也叫來。”
穆哈哈這小子,今天還算有良心,秦諾和很是欣慰。
雲水記今天剛剛恢複營業,大廳熙熙攘攘,他們到的時候,穆勒抱着羽絨服坐在門口的等位區,安安靜靜地捧着一本雜志讀,看上去像個乖巧認真的學生。
旁邊就是立式空調,出風口靠近穆勒的臉頰,呼呼往上吹暖風,把他那張小臉吹得泛紅。秦諾和走過去,冰涼的手掌往上一貼,惡作劇地笑。
穆勒剛想發火,穆哈哈也把手伸去,貼在他的另一側臉蛋上。
穆勒就熄了火,騰了點地方讓他倆坐下,穆哈哈挨着空調暖手。他們前面還有三桌兒,秦諾和坐在中間,逗完穆哈哈,又湊過去看穆勒手裏捧着的雜志。
“《我和博士老公的二三事》?”
雜志是店家留給顧客等位的時候消遣翻閱的,封面上印着風情女郎,翻個三兩頁就有幾則gg,裏面的內容大多是情感雞湯,穆勒等得無聊,随便看上幾眼竟然還有點上頭。
就是這名字和主題着實羞恥……
“你別多想,我就是随便看看。”穆勒辯解,“再說人家的老公可是法學博士,雷厲風行又鐵面無私,還是年入百萬的高富帥。”
穆勒臉上的紅暈剛褪,眼看着就又要紅了,秦諾和便沒再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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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科研組的人聚餐,姜老特別叮囑誰都不準開車,喝醉了直接在他家睡,他家地鋪都打好了。
去年年底,姜老帶領的兩個項目的研究經費都順利獲批,與此同時,他們還得到了國外幾家大學和機構的投資,研究規模擴大了、又促進了棉大與其他大學的戰略合作。他被校方在各種年終總結會議中反複誇獎,風頭一時無兩。
姜老從不居功自滿,十分愛惜手下的這些勤奮努力的學生,這頓飯他請客,還給每個學生都派了個新年大紅包,零零總總算下來,自己拿到的獎金也沒剩多少。
他們這群學生也愛敬姜老,一整晚氣氛其樂融融。秦諾和惦記着今晚穆勒要去酒吧駐唱,抓着手機在飯桌下偷偷給人發信息:累不累,回家沒,早點睡。
等了一會兒手機震動,秦諾和接起來:“唐頌啊!過年好過年好!”
唐頌沒跟他寒暄,着急地說:“諾和,穆勒是不是被人綁架了?你和他在一起嗎?”
他瞬間醒酒,按開雅間裏的電視,本地新聞臺正直播一起持/槍/挾/持的案件,歹徒的團夥已被警方一鍋端起,剩他一人挾持了一名駐唱歌手,他正拿她作為人質與警方交涉。
電視臺沒拿到權限進入酒吧拍攝,只能把攝像機架在酒吧那一截通往地下入口的臺階上,一個主持人站在鏡頭前将所見所聞實時彙報給觀衆。
這幾節臺階秦諾和太熟悉了,從姜老第一次帶着他走下去,到後來他帶着或期待、或興奮、或感慨的心情拾階而下,他知道有朵霸王花會綻放在夜晚,身形悠悠,風姿綽約。兒時偶然看到的科普巧妙地一語成谶:這朵霸王花擁有超強的生命力,他在漫漫長夜中散發馨香,在驕陽下昂揚盛放。
秦諾和來不及套上外套,直直沖出包廂,叫車前往老地方酒吧。路上他一直抓着手機關注事态,武/警已經在酒吧附近安排好全部動線,另有一隊架好了位置以便遠程射擊。
千鈞一發,空氣凝固,鏡頭前的主持人也變得安靜,屏息聆聽一牆之隔的酒吧裏的動靜。出租車在酒吧外圈停下,秦諾和下車,感覺腿軟卻還是一刻不敢耽誤地往酒吧方向跑。
砰——砰——
快要接近酒吧時,他聽到接連兩聲槍/鳴,第一聲沉悶,來自不遠的酒吧裏面,第二聲尖銳,從酒吧外發出,穿透了通風玻璃。
血液裏的酒精像是在此刻突然發揮作用,他的世界天旋地轉,耳邊是尖銳又持久的鳴音,他不敢踏步上前,萬事萬物都在此刻失了顏色,沒了意義。
很快,警察從酒吧裏先後擡出兩個人,送上停在一旁的救護車裏。秦諾和瘋了,紅着眼要追上去,被人一把拉下。
“秦諾和,你怎麽在這裏?”
他睜大眼睛,兩三層淚水湧上流出,終于視線清明。他哽咽着:“……穆勒!”
穆勒的大衣只穿了一半,因為他另一只手上纏了厚厚一層繃帶。
“你怎麽了?這是受了什麽傷?”
“我沒事、我沒事。 ”穆勒急着讓他放心,“被綁架的是便衣,綁匪拿的是氣/槍,小時候我爸帶我們打鳥的時候就用的這種。他第一槍打偏了,射進旁邊的沙發裏,我的手是現場有人休克了,我去扶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就是擦傷,一點也不重。”
“那剛剛被擡出來的兩個人是?”
“一個是休克的顧客,一個是被射中肩膀的匪徒,其他人都好好的。”
确定穆勒沒事,他終于崩潰,顧不得身邊的警察、記者、攝像機,抱緊了穆勒嚎啕大哭:我真的真的不能失去你啊!
秦諾和與穆勒因為這件事火了一把,秦諾和大哭的照片和視頻在當地社媒賬號上引起轟動,收獲一批粉絲在評論裏沒心沒肺的吶喊:“有這種又帥又深情的男朋友,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吧。”
穆勒也沒拯救銀河系,不過就是協助警方一網打盡了一個跨省犯罪團夥。值得一提的是,十年前卧底警察穆百川因公殉職,追根究底也是因為他們。
事件發生第二天,秦諾和陪穆勒來公安局做筆錄。本案的主要負責人王警官看來分外眼熟,原來就是經常坐在吧臺上端個茶杯搖頭晃腦的怪咖。
将近三小時的筆錄結束,穆勒來到休息室找秦諾和。王警官随後走進來,拍着穆勒的肩膀:“老穆終于可以瞑目了,你做的很不錯。”
說話間,他眼眶發紅,感慨萬千:“當年他走時案件沒結尾,害怕那夥人追去報複你們,所以不能公布他的身份。現在他們落網了,我們會為你父親申報和評定稱號……我也終于能沒有遺憾地退休了。”
王警官哽咽:“雖然我還是覺得欠你們一家太多。”
穆勒神情寧肅:“您不要這樣想。能對案件偵破做出貢獻是我的榮幸,我爸也絕對不會想讓任何人覺得虧欠,謝謝您從沒放棄,幫他完成了未了的使命。”
王警官走出門後長長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又老了幾分。
休息室只餘他們兩個人,秦諾和給穆勒打開一瓶礦泉水,問他:“所以你變裝在酒吧唱歌是為了誘敵?”
穆勒答:“不是的,最開始幾年真的就是在賺外快,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發現點歌的人的姓氏和點唱的歌曲總是那麽幾個……後來王警官就找到了我,請我協助他們抓捕壞人。”
十二年前,這支團夥在常市初步組建,常年游走于常棉兩市之間進行交易,近幾年不斷壯大發展,重心開始向經濟更發達的棉市偏移。
他們從事特殊商品交易,毒、器/官、人體……為了方便兩市之間的業務聯絡,他們把接頭地點定在了存在感薄弱的老地方酒吧,用點歌寄語和歌曲交流,棉市警方也是摸索了較長的時間才終于察覺并破譯。
穆勒是酒吧裏工作年限最長的歌手,他的工作時段穩定,點了就唱,不說廢話,被這夥人看中并利用,警方還根據穆勒提供的思路在不同區域的酒吧裏也找到幾個類似的據點,幾個區域共同努力,終于在昨日的行動中将這個團夥一網打盡。
聽他說話的時候,秦諾和冷汗一層疊一層,心髒揪抽着疼,他質問穆勒,帶了點埋怨:“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跟我說?所幸昨天你沒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昨天你出事了我要怎麽辦?”
逃無可逃,穆勒只能真誠地剖白內心:“我當然想過。當年我爸失敗了,那夥人從他手裏逃生,警方尊重他的意願,告訴我們他是因為意外事故喪生的。幾年前王警官為了勸說我配合他們的行動才告訴了我事情的真相。”
“剛開始我也很不理解我爸,偶然間我想起我們小時候,但凡你聽說我受了排擠,就會不管不顧地追過去幫我報仇。抛開我爸的工作性質,我想他就是擔心我和穆勒的生活從此只有複仇的念頭,才不願意跟我們透露他真實的工作和遭遇。”
穆勒望着他,深情又專注:“如果我們沒有遇見,當我遭遇不測,穆哈哈會得到我的保險金和定期資助,我不會讓他知道真相,這對他太殘忍。”
“但從我們重逢的那天開始,我就變得不像以前那樣堅定。我總是很矛盾,一方面想要推開你,一方面又想要把握住這得來不易的幸福,好好和你在一起。那天你問過我有沒有到達頂峰,我一直覺得我從高考之後就再也沒有攀上頂峰的資格了。後來我知道了我爸的事情,又有了你這麽好的愛人,所以我決定賭一把,把自己從當年的夢魇裏拉出來,幹幹淨淨地站在你身邊。”
秦諾和感覺喉頭幹澀,強咽下一口氣,問:“所以你現在站上頂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