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熱心市民安室透
神戶尤梨把手機揣進兜裏,挺直腰杆,也不去管那頭伏特加會不會再找過來,動身作勢離開小巷。
小巷出口那邊,慢悠悠走來三個男人。
神戶尤梨面不改色地繼續朝外走去,隔得近了,男人身上難聞的酒氣也熏了過來。
壯碩的男子左右堵住出口,神戶停下腳步,斜着眼打量面前的三個人。
這是沖她來的。
其中一個紋身男子提起一根鐵棍,吊兒郎當架在肩膀上,咧嘴一笑:“小妹妹,你家裏人難道沒有告訴你,三更半夜的,一個人走很危險嗎?”
神戶尤梨想了想,承認:“我沒有家裏人,他們都死光了。”
男人們都是一愣,剃光頭的男人猶豫着說:“大哥,這好像有點慘啊?要不然還是別……”
“別你個頭啊別!你他媽這個月房租交不上了還別!”拎棍子的大哥猛給了光頭一腳,回頭兇狠一笑:“以前不知道不要緊,從今天起小妹妹就知道了。識相點,把身上東西都交出來!”
神戶擡起眼皮,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我最讨厭三件事情。”
三個人沒反應過來。
“有人過得比我好,這是一件。有人談戀愛秀恩愛,這是第二件。”神戶尤梨塞在口袋裏的手伸向腰間,摸到□□,慢吞吞地說:“有人喊我‘小妹妹’,這是第三件——”
“你們在幹什麽?!”
巷口傳來一聲怒喝,不遠處戴棒球帽的黑衫男人牽着一條狗跑來,叫喊聲吸引了零星閑逛的人的注意。拿鐵棍的老大啐了一口唾沫:“晦氣!”
三個搶劫犯要從出口拐彎逃走,不過幾秒時間,牽狗的男人就已經堵了上來。
神戶:……這位熱心市民怕不是個傻的。
Advertisement
搶劫犯顯然也這麽想,揮起鐵棍就要招呼過去。男子彎腰躲過,鎖喉踢住對方肚子,緊接着撈起其他兩人往牆邊撞。男子解開牽狗繩,繞着三個搶劫犯死死捆住,微笑着摸了摸小狗的腦袋,站起來詢問她:“小姐,你沒事吧?”
——這一切不過幾秒鐘的時間。
神戶尤梨不動聲色地收回握住□□的手,甜甜笑起來:“謝謝大哥哥,我差點就要吓死了!”
她看向這位“救命恩人”,忽然感覺很眼熟。
“救命恩人”愣了愣,打量神戶兩眼,驚訝地道:“神戶小姐?!”
神戶尤梨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搶劫未遂,我已經捆起來了。接下來就拜托你了,辛苦。”安室透挂掉電話,有些無奈地在長椅上坐下,哈羅撲哧撲哧鑽進他懷裏。
神戶尤梨坐在長椅那頭,幹巴巴地贊美:“這條狗很可愛。”
哈羅汪了一聲,伸脖子舔了舔她手心。
神戶尤梨在“打死這條狗”“跑去最近的洗手間消毒洗手”和“裝作無事發生”的選擇之間糾結了一會,安室透把哈羅的頭按回去,笑着說:“它叫安室哈羅,是我前段時間撿回來的流浪狗,很聽話。不過——”
神戶尤梨脖子一僵。
安室透問:“都這麽晚了,咖啡館應該早就關門了吧?你怎麽還沒回家?”
“哈……哈哈,”神戶尤梨幹笑,“只是出來轉轉,透氣。”
安室透猶疑:“散步散到小巷子裏嗎?”
“随便散散步,安室先生不也這麽晚還在外面嗎?”
安室透無奈道:“你一個小姑娘,怎麽和我比啊。最近米花町治安不太好,更要注意這方面。”
神戶聽到“小姑娘”三個字,眉毛又是狠狠一挑,想到剛才安室透毫不費力一挑三秒殺的英姿,她咬死下嘴唇才十分虛假地笑出來,乖巧點頭。
“以後不要一個人出來了。”安室透告誡,擡手看了看時間,說道:“我也差不多要回家了,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到家吧。”
神戶的呼吸噎在喉嚨裏:這位安室先生是要評選熱心市民嗎?!她什麽時候回家關他什麽事!
“嗯……還是不麻煩安室先生了,我家走走就到了。”神戶看向眼睛閃亮亮的哈羅,微笑:“哈羅也累了呢,安室先生先回去吧。”
哈羅:“???”
安室透沒動,在燈光下慢慢摸着哈羅身上的毛,帶笑的眼睛慢慢沉下來。
神戶尤梨感覺到一絲危險,悄悄又把手搭在左輪上。
“你,”安室透慢慢地說,“該不會是——”
神戶尤梨繃緊神經,只要一扣扳機,子彈就能射向他的小腿。
“離家出走吧?”
神戶尤梨:“……啊?”
“早上就覺得不對勁。”安室透嚴肅地看着她,分析道:“大清早,杵在咖啡店門口,來應聘打工——到現在,還不回家在外面閑逛。你告訴我,是不是離家出走了?和家裏有什麽矛盾嗎?”
神戶尤梨崩潰地微笑:“安室先生真會開玩笑呢,哈哈哈,怎麽可能——”
“那你給家裏人打一個電話我看看。”
神戶尤梨:……她只有琴酒的電話來得及嗎?
安室透看她僵在椅子上不動,難得有點生氣,訓斥道:“小小年紀,怎麽就會離家出走了呢?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剛才如果我不在,你的財産乃至生命安全都可能遭受損害!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又怎麽辦?”
神戶尤梨:如果你不在,生命安全受到損害的就是他們幾個了!下次遇到我就直接動手了!
昏暗的燈光下,神戶尤梨眼角耷拉着,顯得很難過。哈羅跟着汪了一聲。安室透抿了抿唇,看離家少女仍然沒有被說服,無奈地嘆口氣:“現在的小孩……”
神戶尤梨幽幽地說:“我已經成年了。”
“成年了,在我眼裏也是小孩子啊。”安室透感慨。
神戶尤梨冷笑,就這個小白臉,不,小黃臉能有多大年紀,自己肯定更年長一些!
路邊打烊的店越來越多,安室透四處環顧,看到不遠處有一家酒店,印象中價格和安全都讓人滿意。他無奈地詢問:“再怎麽樣,也不能在危險的地方久留。找臨時住所已經太晚了——神戶,今天就睡在酒店好嗎?”
神戶尤梨不可置信地看了安室透一眼。
安室透懷疑自己從分明是人畜無害的目光裏讀出了一點鄙視的情緒。
“可是我,現在沒錢啊。”神戶尤梨說道。如果她有錢,難道不會自己去住酒店嗎?!
安室透也沒想到如今還有小孩離家出走卻不帶錢的,驚疑道:“你沒有現金?”
“被偷了。”想到被某個傻逼烏鴉連錢帶行李箱拖走了,神戶補充說:“已經找警察報案,不過小偷還沒抓到。”
安室透心想:看來還要監督一下米花町的保安工作。他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這樣也不成樣子。我借你現金吧,去酒店先住一晚,之後幫你打聽哪裏有便宜點的房子租——波洛咖啡館的工資應該還能應付。總不能風餐露宿吧?”
安室透半強迫半勸說地拉着神戶走進酒店。酒店小姐看到兩人,禮貌地詢問:“請問你們都成年了嗎?”
安室透哭笑不得:“當然。只要一間單人房。”
酒店小姐神色詭異地打量兩個人,核查證件後遺憾地嘆氣,把鑰匙遞給安室透。
安室透把鑰匙放到神戶手上,問:“你自己在酒店裏,能照護好自己吧?”
神戶尤梨捏緊鑰匙,“當然能!”
“啊,如果再遇到什麽事的話——”安室透在前臺拿起便簽和筆刷刷寫下一串號碼,撕給她,“這是我的號碼,可以來找我幫忙。但是,還是回家最安全。如果想通了,就——”
神戶尤梨接過便簽,揉緊塞進袋子裏,小聲打斷他:“知道了。”
安室透失笑,抱着哈羅退後兩步,“那我就告辭了。明天見?”
神戶看着笑得陽光燦爛的安室透,不明白他白白花了錢,為什麽還這麽開心。
哈羅也朝她高興地汪了一聲。
神戶微微一笑,說:“明天見。”
神戶尤梨最讨厭的三件事情。
這位安室透先生,張口閉口就是“小姑娘”;這位安室透先生,有榎本梓小姐那麽溫柔開朗的女朋友。而且、最不能忍受的是,這位安室先生,還如此的樂觀熱情——簡直,開心得和傻子一樣。
神戶尤梨,最厭惡這樣的人了。
他以為,他在做什麽難得的好事,他是多麽善良的人——安室透他絕不知道他不會知道——
他不知道神戶尤梨是什麽樣的人,不知道她做過多少壞事,就來擅自伸出援手,他難道能起到一絲一毫的作用嗎?這一切都只會讓她感到更加地、更加地讨厭而已。
神戶尤梨絕不會感動。
多管閑事、自以為是。從頭到腳,每個地方都令人讨厭。
單身公寓亮起照明燈,哈羅蹦蹦跳跳地爬上自己的小窩。
安室透坐在沙發上,眼神放空,陷入了思索。
電話鈴聲響起,安室透回神接通,風見在那邊說:“降古先生,搶劫犯的案子已經審理完成,他們都是多次犯案……”
“做得好。”安室透回應,“你去幫我查一件事。今天22:20分在江戶酒店入住了一名叫做神戶尤梨的女士——請查到她的信息,并把異常的地方盡快告訴我。”
風見詢問:“請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安室無奈:“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小孩……和家裏恐怕有不小矛盾,剛才被那幾個搶劫犯威脅了都不願意回家。”
“好的,原來就是受害者——”風見止住話,一言難盡地問:“可是,降古先生,這種事情,讓民警去辦就好了吧?我們還沒有閑到——”
安室透不滿道:“你可以讓手下的民警去查啊。”
風見:“……好的,好的。”
安室透挂斷電話,給自己倒了一杯波本酒。他搖了搖酒杯,冰塊作響,映出暈黃月色。
他翻出郵件的收件箱,看着一條舊消息,微微眯起眼睛。
「在交接會之前,梅洛還很閑。那家夥會協助你辦事。琴酒」
梅洛……嗎。
安室透想到神戶尤梨今天的種種舉止,神色晦暗地喝完一杯波本酒。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安室透:你看上去這麽年輕,年紀能有我大?別開玩笑了。
神戶:你看上去這麽年輕,年紀能有多大?別開玩笑了。
風見(加班中):我太難了。
小劇場2:
安室透:“你給家裏人打個電話我看看。”
如果神戶尤梨給琴酒打了電話:“歪,爸比嗎?你睡覺了嗎,我馬上就回家啦~”
追殺灰原哀途中不小心按到免提鍵的琴酒:……雪莉,不,聽我解釋,雪莉!
伏特加:原來梅洛姐不是大姐,而是大哥家的大小姐?!
然後,梅洛和琴酒成為了雙向黑名單。